..续本文上一页生再问:“饮水的人怎么办泥”?
雪峰答:“他不用嘴饮””
赵州听了这段话后,便故意幽默的说:“既然他不用嘴饮,也许用鼻饮吧”?
那位和尚又问:“那么,你说如何是古潭寒泉呢”?
赵州回答:“味道很苦”。
那位和尚再问:“那么,饮的人怎么办呢”?
赵州回答说:“死去”。
后来雪峰听到这段对话,大为赞美说:“真是古佛!古佛”。
所谓,赵州古佛,的名就是这样的。
上面所指的“古潭寒泉”,其实就是道。“味道很苦”的意思是说你要求道,便必需经过严格的自律。达到忘物忘己的地步。唯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做得人上人,正是所谓“大死一番,再活现成”。在这段话中可以看出了赵州的乐观和活力,以及他那深湛的智慧,和轻松的幽默感都是从克苦中提绁出来的。
有一次,一位儒生去见他,被他的智慧所感动而说:“你真不愧为一位古佛”。
赵州立刻回答:“你也是一位新如来”
赵州这话并不只是赞美,笔者以为这是他很敏捷的修正了“古佛”一词。因为真正的自我是常新的,古佛却只是死了佛而已。
神师们的共同目的都是引导学生走向真正的自我,赵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所用的方法有时显得滑稽突梯罢了。
有一天早晨,他接见许多新到的和尚,问其中的一个说:“你以前曾来过吗”?
对方点头说是,他便说:“吃茶去”。
又问另一个和尚,那个和尚:“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
而赵州也说:“吃茶去”。
这时庙中管后院的大和尚问他说:“曾来过的和尚,你叫他吃茶去;未曾来过的和尚,你也叫他吃茶去,这是什么意思”?
赵州便叫:“院主”
这位后完主回答:“是”。
于是赵州又说:“吃茶去”。
虽然以上三种情形,都是去吃茶,但每种情形都唤起同样的问题;是谁在吃茶?再说,假如道就是平常心的话,那么每一个平常的行动都是道的表现。有一个和尚问题赵州说:“弟子初到丛林,请师父指点”!
赵州问:“你吃过粥没有”?
那和尚回答:“吃过了”
赵州便说:“那么,就去洗钵盂吧”!听了这话后,那位和尚便恍然大悟。
赵州正像庄子一样,是主张宇宙一体的,在他的世界观中,万物平等,因为道是无所不在的。
某个漫长的夏天,赵州和尚的忠实弟子文远闲坐在房内,突然有个念头掠过这位童心未泯的老人脑中,他便说:“文远,让我们来作个比赛,看谁能用譬喻把自己比得最低”。文远接受了这个挑战。他们并商定谁赢了,谁就要输掉一块饼。于是赵州先说:“我是一只驴”。
文远接着说:“我是驴子的屁股”。
赵州又说:“我是驴子的粪”。
文远再说:“我是粪里的虫”。
到了这时,赵州不能再说,便问:“你在粪中做什么”?
文远回答说:“我在那里渡暑假”。
赵州便说:“好了,算你赢吧”!
边说,边拿了饼就吃。
在所有的记载中,这是赵州第一次记输,也许这位老和尚当时很饿,为了得到饼,只好输了这场比赛吧!
我常奇怪为什么有的圣哲之士喜欢谈一些不甚文雅的东西。譬如庄子曾说道在尿溺,何穆法官认为在宇宙中,脑的作用不见得比大肠的
动高明了多少。同样,在庄子和禅师们的眼中,也认为大肠的
,与脑的作用是一样的重要。
赵州认为心净一切净,心不净一切都不净。譬如某天早晨,有一个尼姑要赵州告诉他什么是“密密意”,也就是说最根本的原理是什么。赵州便在她身上捏了一把。实际上他是要告诉这位尼姑最根本上的大批量就在她自己的身中,但这位尼姑却被赵州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得大叫说:“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在”。
赵州立刻回答说:“是你还有这个在”。
赵州这种非常敏捷的回答,完全是严自肺腑之言。
在赵州的眼中,真如并不在于形式的教条和铭言。
某次,有位和尚问他:“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一句格言”?
赵州回答:“我连半句格言都没有”。
对方又问:“你不是在这里做方丈吗”?
赵州回答:“是呀!那是我,并不是格言啊”!
赵州继承了慧能的思想,特别强调自性,也就是道,或真如。他曾说:“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觅一个道人无。……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一从见老僧后,更不是别人,只是个主人公,这个更向外觅作么”?
“佛之一字,吾不喜闻”。
赵州的看法正和马祖,南泉一样,认为这个道,或真如是既非心,也非佛,也非物。它是超越了时空,但又遍在一切,譬如,某和尚问赵州:“什么是祖师西为意”?
他回答说:“庭前柏树子”。
对方抗议他只指出一个物体。但赵州却说:“不然,我并没有指给你一个物体”。
对方再问:“什么是祖师西业意”?
赵州仍然说:“庭前柏树子”。
剥去禅的隐语,赵州所说的也只是指出道在庭前的柏树子中。为什么要单单提到柏树呢?这是因为他当前第一眼看到的是柏树,如果他看到老鹰,一定会说:“鹰在天边”。的确,他所说的是物体,不过他是用这个物体去表达道的无所不在。他指给那个和尚的并不只是一个物体,而是因为那个和尚自己的观点着于物体,不能超脱。
赵州对道的看法和老庄一致的,这并不是他有意的接受老庄思想,而是他的悟解正好和老庄起了共鸣。在另一方面,他并不完全同意三祖璨的那几句偈语:“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在某次法曾中,赵州曾持异议说:“才有语言,便是一种拣择,便是为了求明白,我这老僧不在明白里,你们要好好的珍惜它,记在心中”。
当时有个和尚反问说:“既然你也不在明白里,要我们珍惜个什么”?
赵州回答:“我也不知道”。
对方再问:“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知道自己不在明白里”?
赵州避开这个问题而说:“请你直接去体会吧”!
于是大家便向他礼拜而退。
那位和尚也许不是个初学者,他想逼老师去说清楚他的哲学观点,而掉入了老子所谓“知不知上,不知知病”的窠臼中,但赵州却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他像所有伟大的禅师一样令学生站在很滑的地面上,使他们不致躲在那些明确的公式的温床上。当马祖说:“石头路滑”时,那也是赞美石头为当代伟大的禅师。
然而没有人此赵州更滑的了,有个和尚问他:“万法归于一,而这个一归向那里呢”?
他回答说:“我在青州做了件布衫,重有七斤”。
这简直是答非所问了。然而这段对话,却被后代禅师当作公案去考验初学者。对于赵州来说,一和多是相即相融的。假如多归于一,那么一也归于多,因此宇宙中无论任何微不足道的事物,也都曾归于一,和这个一不可分。所以没有任何东西比他在青州所做的七斤重的布衫更具有特殊性了,同时也没有东西比这个“一”更具有普遍性。在宇宙中任何特殊之物也都离不这个“一”。
那么是否赵州把这个一看作道呢?他决不会如此。否则这个道便变成相对之物了。以他的观点,道是超越了一和多的,这似乎是他的中心思想。甚至当他年轻时,在南泉门下,便体会到道的超越性。有一次他引证南泉谓“道不离物,离物非道”的话而问“如何是这个超越的道”?
南泉举棒便打,赵州抓住住棒说:“以后留心,不要错打人”。
这话赢得了南泉的赞美而说:“龙蛇易辨,真和尚不可欺啊”!
道不仅是超越了一和多,而且也超越了有和无,现象和本体,赵州特别善于从他所体认的道的超越性中去随意运用相对的术语。某次,有个和尚问他:“狗儿是否还有佛性”。
他回答说:“没有”。
这话似乎完全违反了佛家的教义,因此对方又反问说:“上至诸佛,下至蝼蚁,都有佛性,为什么狗儿却没有佛性呢”?
赵州回答说:“这是因为牠有前世业识的缘故啊”!
又有一次,另一个和尚问了同样的问题,赵州回答说:“有”
对方又问:“既然有佛性,为什么却投入了这个狗儿的臭皮囊中呢”?
赵州回答说:“这是牠明知而故犯”!
笔者以为假如有第三个人再问这个同样的问题,他也许会回答:“也有,也没有”。
他答有,是一种意思;答没有,是另一种意思。
赵州对于相同的问题,很少以相同的答案回答。这并不是因为他酷爱新奇,而是他那纯真的心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引对方走向觉悟。由于这目的,使他在各种不同的情况里,运用不同的答案。也只有这些回答才是活泼的,才是自然的从心中流出,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你以同样的答案回答同样的问题,那便变成了死板的格式,机械的记忆,和单调的陈述了。即使你的答案是独创的,有生命的,可是经过你这种反覆的重述后,便会像一个榨干了的柠檬失去了它的生命。如果用这种方法,你便会把人变成了一只鹦鹉而已。
据说赵州用这种方法去考验别人,曾揭发了不少假禅得,他有一种判别真假的锐敏感觉。常常有许多自南方来的和尚,他们从许多著名的禅师那里学了不少警句和话头,因此谈起话来非常流利,其实多半是套用老师的话,赵州称这种人为担板汉。有一次,他游五台山,碰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婆。他的侍从曾告诉他说:“这个老太婆常在路边迎接每个来游的和尚,当别人问他山上的庙是如何走法时,他便说:“一直去”。等别人照他的指定走时,她再说:“又是这样去的”。很多人认为她深通禅理”。但赵州却对他们说:“让我去考验她一下”
于是赵州故意走向她,她也照常的迎面而来,赵州便向她问路,她说:“一直去”
赵州便照他所示的方向走去,她再说:“又是这样去的”。
第二天,赵州对他的随从们说:“我已替你们看破她了”。
禅的精神就在于力避陈腔滥调。
庄子曾说:“有真人而后有真知”。赵州的看法也是如此,因为他认为禅的运用,一切都存乎其人。他曾发挥说:“正人说邪法,邪法亦随正;邪人说正法,正法亦随邪”。
最令人惊奇的是赵州在风烛残年时,并没有消失了他那青春的活力,他好像永远也不会衰老似的。当时比他年轻的许多禅师都没有像他那样的充满了活力。在他最后的几年中,曾看到禅宗衰退的迹象。他说:“九十年来,我曾看过冯祖以后的八十余位禅师,他们都具有创造的精神,可是最近几年来,学禅的人却逐渐的走向繁锁,分歧。离前人的创造精神愈来愈远,这种颓风是愈来愈厉害了”。
赵州说这些话是在九世纪末,那时他已是一百一十岁的高龄了。我们不得不承认他观察的正确。在这时,禅的黄金时代已过,他可说是唐代最后一位大禅师——他是最后,但也是最重要的一位。
赵州并没有建立他自己的宗门,这是因为他极端自由逍遥而无意让别人把他当作偶像来开宗立派。虽然如此,但以后的五宗却都把“赵州古佛”当作他们共同的智慧源泉。因此笔者在这里收集了一些有关他的轶事和警语,这些都足以作为禅宗精神的典型。
1、赵州和他的像
有个和尚替赵州画了一幅像,当他拿给赵州看时,赵州却说:“假如这幅像是真的像我,那么就杀掉我,否则就烧掉它”。
2、放下吧
有位客人很不好意思的说:“我空手而来”。
赵州说:“那么,你放下来吧”!
对方更不安的说:“我没有带东西,怎么放下呢”?
赵州又说:“那么,你就带着吧”!
要想进入禅境,单单空手还是不够的,你必须要空心。对于自己的无知感觉羞愧的人,只表示他的心已被他自己所窒息。
3、赵州的家风
有个和尚问赵州:“什么是你的家风”?
赵州回答:“我内也没有,外也不求”。
4、乞儿不缺少
有和尚问:“乞儿来时,我们拿什么给他”?
赵州回答:“他并没有缺少什么”。
有和尚问:“不与万法为伴的是什么人”。
赵州回答:“他是非人”。
6、你是什么人
有和尚问:“如何是佛”?
赵州回答:“你是什么人”。
7、死人送活汉
赵州参加一个和尚的葬行列,感慨的说:“许多死人,送一个活汉”。
8、大笑解嘲
没有比看两位大禅师互相考验,互拉后腿更有趣的事了。当赵州拜访大慈时,他问:“般若以何为体”?
大慈却重复的反问说:“般若以何为体”?
这次,赵州古佛被人抓住了。因为他问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于是他只得以大笑解嘲,一笑了之。第二天早晨,当他正在扫地时,大慈看到他,便考问说:“般若以何为体”。
赵州放下了扫把,又是一声大笑。于是大慈便静静的走了回去。
9、代替不来
有个和尚要求赵州告诉他禅学的大义,赵州却说:“我现在去拉尿。想想看,像这种小事,也要我亲自去拉才行啊”!
10、公开的秘密
有个和尚问:“如何是赵州”?
显然他并不问赵州地方,而是问赵州和尚的禅风如何,但赵州却故意用地方的情形告诉他说:“东门,西门,南门,北门”。
这是说他的禅像城门一样,四通八达,任何人只要具有平常心便可从城门进去。但这并不是说城门是常开的,它们有时开着,有时关着。当它们闭着的时候,任何外在的力量,甚之全宇宙的力量也无法把它们打开,这就是赵州的神风——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禅学的黄金时代 7· 风趣的古佛——赵州从稔》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