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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學的黃金時代 5· 踏破天下的神駒馬祖道一

  5.踏破天下的神駒馬祖道一

  在中國禅宗史上,自慧能以後,最重要的人物就是馬祖道一了。道一在死後被稱爲馬祖,這是學生們對他的尊奉。大家都知道衣缽到了慧能手中便不再傳下去,這意味著此後不再有祖師了。因此馬祖這一稱呼便應乎普遍的需要而産生。尤其馬祖的“馬”字是道一的俗姓,在佛家的僧侶中以俗姓爲稱呼的,可能只有馬祖一人了。

  馬祖之所以仍然冠以俗姓,是有一段傳奇的,據說在懷讓悟道後,慧能曾告訴他一個秘密說:“印度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羅曾預言在你的足下將産生一頭年青力壯的馬,它將會踏破這個世界”。

  這頭馬正好是馬祖的俗姓,而馬祖又是懷讓最獨出的學生,因此很自然的後來的作者都把這個預言和馬祖拉上了關系。假如我們以其影響來論人的話,那麼無可否認的,馬祖的産生真可說是出于天數的了。

  馬祖是四川成都人,幼時常到廟中玩,十二歲那年便做了和尚。接著到南嶽,去學坐禅。這時懷讓正是南嶽般若寺的住持,看出馬祖是可造的法器,便去問馬祖:“請問你學坐禅,是爲了什麼”?

  馬祖回答:“要成佛”。

  于是懷讓便拿了一塊磚頭在馬祖的庵前磨,馬祖不禁好奇的問:“請問你磨磚作什麼”?

  “磨磚作鏡呀”!

  馬祖不禁詫異的說:“磨磚怎麼能作鏡呢”?

  懷讓反駁說:“磨磚既然不能作鏡,那麼你坐禅又豈能成佛”?

  馬祖便問:“那要怎樣才能成佛呢”?

  懷讓回答:“這道理正像牛拉著車子,如果車子不動了,請問你是打車子呢,還是打牛”?馬祖被問得無話可對。于是懷讓接著說:“請問你是學坐禅,或是學坐佛?如果學坐禅,但禅並不在于坐臥,如果學坐佛,但佛並沒有一定的狀態。法是無住的,因此我們求法也不應有取舍的執著。你如果學坐佛,就等于扼殺了佛,你如果執著于坐相,便永遠不見大道”。馬祖聽了這番話後,心中好像飲了醍醐般的舒服極了,便向懷讓禮拜,並問:“如何用心,才能達到無相叁昧的境界”。

  懷讓回答:“你學心地法門,像播種子,而我講解法要,像天降雨露,只要因緣和合,你便可以見道”。

  馬祖又問:“道沒有形色,怎麼能見呢”?

  懷讓回答:“你內在的法眼能見道,因此也能見無相叁昧”。

  馬祖又問:“道是否有成壞呢”?

  懷讓回答:“如果以成壞聚散的現象來看道,便不是真的見道。請聽我的偈子:“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叁昧華無相,何壞複何成””。

  到了這時,馬祖才真正的悟道,心意超然。此後便跟隨懷讓整整十年。在這期間,他深入玄奧。據說懷讓的六位入室外弟子中,唯有他得到了心傳。

  馬祖離別了懷讓後,便到江西去作方丈。他所說的法都是根據六祖的思想,主張心外無佛。他說:“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著衣吃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

  這段話中有幾個重點:首先,所謂“聖胎”兩字,本是從流行的道家學術中借來的,只是馬祖加上了新的內容而已。在道術中,聖胎是指第生不死者的胚胎,但在馬祖手中,卻變成永恒生命的種子,也即是臨濟的無位真人的典型。

  其次,這裏強調的日常生活,正和老莊的思想一致,也形成了以後禅師們的一個極爲重要而普遍的原則,馬祖和他最親近的學生南泉普願都以“平常心是道”爲教義。尤其馬祖的一位學生龐蘊居士說得好:“日日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爲號,邱山絕塵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

  馬祖的最偉大處,是在于他接引人的手法和機智,有一次,學生問他說:“老師爲什麼說“即心即佛””?

  馬祖回答:“這只是爲了勸小孩子不要哭罷了”。

  學生又問:“小孩子哭了時,怎麼辦”?

  馬祖回答:“這時我將告訴他“非心非佛””。

  學生再問:“除了這兩種人外,你又如何接引”?

  馬祖回答:“我將告訴他“不是物””。

  學生最後問:“假如你突然碰到已經開悟的人來,怎麼辦”?

  馬祖回答:“那很簡單,我只教他從自心中去“體會大道””。

  這段話說出了馬祖教法的一個很重要的秘訣。他有時用肯定法,有時用否定法。在表面上,這兩種方法好像是矛盾的,但當我們了解他是對學識和智慧不同的人說法,他是爲了使對方超越現況時,這種矛盾便不成其爲矛盾了。當然這兩種方法並不適用已經開悟的人,對于這種人,馬祖只是要他們繼續體驗現前的悟境而已。

  在這裏使我們想起了馬祖和他的學生大梅法常的一段很有趣的故事:當大梅第一次見馬祖時便問:“什麼是佛”?

  馬祖回答:“即心即佛”。

  大梅言下便悟。後來,他住在山下,馬祖派了一個和尚去考驗他,這和尚問大梅說:“你在馬祖門下,學到些什麼”?

  大梅回答:“馬祖教我;即心即佛”。

  這個和尚又說:“現在馬祖已改變他的教法而說;非心非佛”。

  大梅便說:“這個老和尚,作弄人家,沒有了期,管他說什麼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當這個和尚回去把經過情形告訴馬祖後,馬祖便說:“梅子熟了”!

  這裏的梅子就是大梅兩字的雙關語。顯然大梅已經開悟,而且是運用馬祖的肯定法,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許他的學生像小兒啼一樣需要哄一哄。總之大梅所表現的特立獨行精神贏得了馬祖的贊許。假如他因馬祖改變了新教法,而信念動搖,盲目的跟從,那麼馬祖將會說“梅子還未熟呢”。

  馬祖的教法是變化多端的,據說由他接引而開悟的學生有一百叁十多位,而且都能獨樹一方。這些學生並不是同一個模型中造出來的,即使是悟,也有不同的程度和形式。例如馬祖有叁位和他最親近的學生。即是南泉普願,西堂智藏,和百丈懷海。某天晚上,他們叁人陪馬祖賞月,馬祖便問他們該如何度此良宵,西堂首先回答說:“正是供奉的好時機”。

  接著百丈說:“正是修持的好時機”。

  至于南泉則一語不發,拂袖便去。馬祖說:“講經要推智藏,論禅要歸懷海,惟有普願卻能超然物外”。

  在馬祖的法統中,南泉的地位正像顔回在孔子眼中的地位一樣。至于在傳法上,百丈是馬祖的繼承者,正像孔門中的曾參一樣。也許由于百丈那樣具有堅強的組織力和管理能力,才奠定了僧團的組織基礎。雖然“百丈清規”經幾個世紀的逐漸修正,已失去了原有面貌,但誰也不能否認百丈把散沙似的群衆納入了僧團組織的這種不朽貢獻。

  最有趣的是馬祖訓練百丈的一段故事:某次,師徒兩人出外散步,看到一群野鴨子飛過去,馬祖問:“那是什麼”?

  百丈回答:“是野鴨子”。

  馬祖又問:“飛到那裏去”。

  百丈回答:“飛過去了”。

  就在這時,馬祖把百丈的鼻子用力一扭,使得百丈大聲叫痛,馬祖便問:“你說,難道又飛過去了嗎?”

  聽了這話,百丈似有所悟。後來回到宿舍中,卻大聲的哭泣,朋友便問他是否因想家,或受人責罵而哭,他都加以否認。朋友一再的問他究竟爲了什麼?他只得說:“因爲我的鼻子被大師扭得非常的痛”。

  朋友們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百丈說:“你們去問老師吧”!

  當他們去問馬祖時,馬祖說:“他自己知道,你們去問他吧”!

  朋友們又回去問他,他卻呵呵大笑,朋友們好笑又奇怪的問:“你以前哭,現在爲什麼又要笑呢”?

  百丈回答說:“我就是以前哭,現在笑”。

  大家都被他弄得不知所以。第二天,集會時,馬祖剛上坐,百丈便卷起坐墊要去,馬祖就下座回去,百丈也跟著去,馬祖便問:“剛才我正要說法,你爲什麼就走呢”?

  百丈回答:“因爲昨天我的鼻子被你據得痛極了”。

  馬祖又問:“昨天你的心想到些什麼”?

  百丈回答:“今天我的鼻子已不痛了”。

  于是馬祖便說:“你已完全了解昨天之事了”。

  筆者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這段對話。百丈的回答有點近乎瘋狂,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馬祖師卻加以贊許,也許只有虱子的行爲。但事實上,這兩人又都不是虱子,可見他們的作法一定有深意的存在,雖然不能用邏輯的推理去了解,但卻可以用直觀的方法去推敲。

  筆者以爲這個公案的線索在于百丈對朋友們神秘的說“我以前哭,現在笑”。雖然他們的感覺和行動已經改變,但本體卻永遠不動。馬祖接引學生的方法就是他們去發現自我。當百丈說他昨天痛,今天不痛時,馬祖知道他已尋到了自我,百丈的這種回答比任何用邏輯方法來解說更爲真切。

  “發現自我”,是馬祖教人的目標,也是整個禅的主旨,這點我們可以從馬祖和他的另一位高足大珠慧海的故事中看出。當大珠第一次見馬祖時,馬祖問他:“你從那裏來”?

  大珠回答:“從越州大雲寺來”。

  馬祖又問:“來這裏作什麼”?

  大珠回答“來求佛法”。

  馬祖便說:“我這裏一點東西都沒有,還有什麼佛法可求,你自己有寶藏不顧,離家亂走什麼”?

  大珠便問:“什麼是我的寶藏”?

  馬祖又說:“現在問我的,就是你自己的寶藏,這個寶藏一切具足,沒有欠缺,運用起來非常自在,何必要向外追求”。

  聽了這話後,大珠不用思考和推理,便立刻洞見自性。

  另外,汾州無業也是以同樣的方法悟道的。無業本來專研律宗,深通經藏。在他第一次見馬祖時,馬祖看到他那偉岸的身材,響亮的音調,便說:“外形巍巍堂堂,裏面卻沒有佛”。

  無業很恭敬的跪下來說:“我粗研叁乘之學,稍有心得,可是對于禅宗的即心是佛之說卻始終不能了解”。

  馬祖說:“這個不能了解的心就是佛,並沒有其他的了”。

  無業仍然未悟而問:“這樣說來,那什麼是祖師西來所傳的秘密法印呢”?

  馬祖又說:“你這位大德現在正糊塗得很,且先回去,等下再來”。

  無業正要離開時,馬祖便在他背後喊著:“大德”。

  無業轉過頭來,馬祖便問:“是什麼?”

  聽了這問話,無業便立刻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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