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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與身心對話的藝術

  禅,與身心對話的藝術

  賢宗法師開示

  楊柳整理

  一、說給內心聽的瑩潔絮語

  今天我們來談談禅。

  現代生活高速運轉,使人身心煎迫。如何在這種生活中適時給自己做減法,使自己歸零歸空呢?禅修是一種可行之法。可以打這樣一個比方:衆生身處紅塵之中,外物紛擾,內心憂懼,萬緣紛弛,如同給一壺清水不斷添柴加熱,不但對手是柴,仇敵是柴,朋友也是柴,家人也是柴,愛人也是柴,兒女也是柴,一切冤親債主都如同薪柴一般,一旦遇到各種外緣之火,旋即促使水的沸騰。我們的身心就是水,不斷被考驗,不斷被灼燒。而禅修,則好比是爲我們的身心不斷增添涼水與甘露,使我們的身心從煎熬中暫時脫離,回歸到清淨的狀態。潤澤生命的涼水與清泉,其實不止是禅修,禅修僅是其中的一種方式。實際上,那是要給自己找一個空間,使自己的身心得到安放,得到放松,無論通過何種方式,我們必須想辦法讓自己的身心得以在煩惱之中“詩意的棲居”。

  西方說平衡,儒家論中庸,佛教講和諧,其中有一個共通點,亦即我們必須知道,怎樣和自己的身體對話。事業做得再大,聲名立得再高,如果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作爲基礎,則一切淪爲空談。這個簡單的道理人人盡知,但在忙碌、奮鬥之中卻總是將它懸隔起來,直到健康受損的果報現前之時,才往往追悔莫及。年輕時用命換錢,年老時用錢換命,扪心自問,多少人身處這種狀態之中而渾然不覺,多少人沈醉酒色笙歌之中而洋洋自得?如果你可以稍稍停步,聽一聽身體的言說,我們便不會選擇以耗磨健康的方法來生活。我們每天都要這樣提醒自己:是日已過,吾命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

  禅修是我們在高速奔跑之中的路邊風景,是我們在荒漠中跋涉時的一泓清泉。它不是被給予的,而是每一個人所自尋、內求的。在每一個平凡的時日,每一個淩亂的瞬間,我們都能夠通過禅定,通過內觀,使自己當下安住,在當下得到喜樂。

  生活中的每一個時刻,都是美的,只看你的心是否能夠領悟。大家來這裏聽課,人人心態不同。有的人可能非常認真,老師所說的話,他字字句句都要用紙筆給記下來,可是回到生活中,就把這些話給忘記了,筆記也不知去了哪裏;有的人抱著一顆敷衍了事的心,來到課堂上點個卯,看了一眼老師,心想:“哦,原來是個和尚”,然後就開始發呆、打瞌睡,在煎熬中等待下課。還有這樣的人,他不求在全部的語詞中得到啓發,但若有只言片語印心者,則不禁手舞足蹈起來,甚至再叁回味,叁月不知肉味。第叁種人,是真正的有心人,真正有智慧的人。他的根器鋒銳,因而總是能夠在尋常之事中得到異于常人的領悟。其實那句觸動你心弦的話,不是老師的思想,而是你自身潛藏的某種意念,它只等待一個機緣,便能夠被觸發、萌生。文學理論中講,在閱讀任何一部作品之前都存在著“期待視野”,這種潛藏的先見,其實是你的心靈中所暗蘊之寶藏。它是美的,它需要被激發,需要被領悟。真正改變我們的不是導師,也不是書籍,而是我們無量世及今生的漸次積累,經驗積累到哪個層次,便能夠達到相應的境界之上。生活中只有量的積累達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夠經由領悟和省覺,達到質的飛躍。

  禅宗所謂醍醐灌頂、當頭棒喝、獅子吼,這一切的開示方法都要求被開示者在此之前有充分的修行與准備,若沒有漸修,沒有經驗的積累,沒有反思,沒有靜悟,頓悟就是無法成立的。禅宗中的許多公案光怪陸離,很多人都沒有辦法明白禅師在當時爲何要如此開示,比如南泉斬貓、丹霞燒佛,這些開示方法都是非常激烈的,都是當機發生的。在某一個當機,禅師向有准備、有悟性的人做出合理的開示,但這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原因就在于個體的根器利鈍有別,經驗閱曆相異,因此面對同樣的開示,各人的收獲就會有天壤之別。

  面對同一朵花,人人都有各自微妙的體驗與感受。見到這朵白色的百合,有人贊歎它的香氣,有人歌頌它的淨美,亦會有人厭棄它的單調,有人憎惡它的潔白。如果是普希金見到它,則會與愛情的玫瑰對舉,聯想到它的堅貞;如果是王爾德見到它,則會爲他迎風流淚,爲它書寫最爲美麗的童話;如果是王陽明見到它,則會想見此花未見我時的寂滅與既見我時的歡欣。

  禅修是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自己與自己的對接。這也就是個體與世界的對接。自己如何對待自己,也就會以怎樣的方式去對待別人,守望世界。我們的認識不等于他人的認識,他人的世界也無法取代我們的世界。怎樣認識這個世界,最終系視乎你怎樣對待你自己。

  二、你是對的,他也是對的

  佛教中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人牽來一頭大象,讓七個盲人去觸摸,並要他們根據自己的直接經驗給出關于眼前之物的切近描述。第一個人摸到大象的腿,第二個人摸到大象的肚子,第叁個人摸到大象的耳朵,第四個人摸到象牙,第五個人摸到大象的鼻子,第六個人摸到大象的尾巴,第七個人爬上象背,摸到大象粗糙而厚實的背部。牽來大象的人問第一個盲人:“大象像什麼?”那人答說:“它像柱子。”第二人說:“不對,它像皮球。”第叁個人說:“錯了錯了,大象應該像是一把蒲扇。”第四個人不同意:“大象像一把彎彎的弓”……幾人各執己見,爭論不休。對于一個明眼人來說,大象的整體形象可謂清晰,它並不等同于任何一個局部,並不像任何一個盲人所見的那個樣子。但你能說他們所描述的結果不客觀嗎?並不是,這些盲人都是按照自己最真實的知見對大象做出描述的,他們都是對的,但是似乎,他們又都不正確。

  我們看待世界,看待宇宙,不像那些盲人一樣嗎?我們之所見者有如滄海一粟,我們之所知者有如冰山一角,我們的知見、判斷如何能夠是絕對正確的呢?哪怕是最智慧的哲學家,在探討任何一個問題時,也不得不在最後發出最審慎的感歎:“關于這件事,我似乎所知甚少!”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尋常人呢?因此,想用自己的愚見來勸服別人,認爲自己的思想就是絕對權威的人,便如同是天生的盲人一般無明,他的世界終將一片漆黑。因爲他不能夠正確地看待自己,因此便不會有燈,不會有光明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

  禅宗還有這樣一則經典的故事:一個老禅師坐在院子裏休息,他的身後站著一位侍者。他的兩名弟子因爲一些事情爭執起來,師兄先跑進院子,把兩人的爭執告訴了師父,並要求師父評理。禅師對他說:“你是對的。”這個師兄覺得很高興,因爲師父認同他是對的,就笑著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師弟氣呼呼跑過來,也對師父說了他們之間的爭執,認爲師兄非常不可理喻,要求師父秉公而斷。老和尚笑著對他說:“你也是對的。”師弟聽了很高興,興沖沖離開了。侍者感到非常不解:“法師啊,我一向敬重您的智慧。怎麼今天面對這樣的事情,您卻有如牆頭草一般,掏漿糊了事呢?出家人不打诳語,您這樣不是欺騙他們嗎?這實在有違您智者的名聲啊。”老和尚淡然地笑笑,對侍者說:“你也是對的。”

  生活中爲何會有如此之多的矛盾、爭端産生,就是因爲每一個人都堅持認爲自己是對的。佛教時時警惕一種過度執迷于正妄、對錯的迷思。在澄明的勝義谛上,相對出現的正妄、對錯等觀念可以被智慧所消解,由此可談不垢不淨,非正非妄。老和尚講大家都是對的,就是要突破妄分對錯的知見,在勝義谛的層面上將正妄之偏見打通,達到一種明心見性的靈透狀態。

  如果要想熄滅我們的嗔恨心,便要將自己的斷見、偏見修空,使自己的心化爲一艘空船。這樣才可消泯一切爭端,放下一切煩惱。智慧顯現的境界不是在于有,而是在于空。空並非一無所有,並非是否定義,而是泯義,是破義,它是超越于一切有無之上的。空是讓我們去認識萬事萬物的本質與內在運作的意涵。

  眼前的這張桌子,我們正在使用它,它看起來是實實在在的一個物體。現在讓我們來回顧它的前世,也看看它的未來。當它還不是一張桌子時,它是木料、釘子、粘合劑、油漆、設計、人工,它們就像是大象的各個部分一樣,它們可以是桌子,也可以不是桌子,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叫做因緣。因緣和合,條件成熟,它們整合而成爲一張桌子,如果有任何一個條件不具足,木料可能成爲門框,油漆可能被刷上牆壁,釘子可以釘入木樁。只要有一點點的偏差,它可能永遠無法成爲一張桌子。所以你看,這張桌子在尚未誕生之前,經曆了多少風險啊。何其不易,它成爲一張桌子。何其不易,它被運來這裏。何其不易,我們正在使用它,與它發生關聯。何其不易,它今天恰好成爲開示的載體,我們通過它,認識無常,認識色法,認識宇宙運作之本質,認識每一個人,認識你自己。

  再來看看桌子的未來:桌子一旦成爲桌子,它便不再是實有的,它已經在時空之中順任色法的安排,它開始障礙,開始變壞,它要經曆成住壞空的整個過程,最終走向壞滅,走向塵屑,走向空無。千萬不要將它看作是誰的,是屬于哪裏的,是實有的,它是一個因緣離散的過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離散或等待離散。

  我們用這樣的思維來觀想一張桌子,那麼,人是否也是如此呢?世界是否也是如此呢?每一樣事物的形成何其不易,我們爲何不能去珍惜;每一個人都在經曆生住異滅的過程,我們如何不懂得惜福,如何不懂得順遂,如何不懂得千裏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如何不能夠自然地看待死亡,經曆死亡,接受死亡呢?這些世上最深奧的課程,只要你願意向內觀想,任何一張桌子、一片樹葉、一條河流,都能夠成爲你人生的上師。或者說,我們的上師其實是我們自己的心。

  叁、如何突破人生根本的恐懼

  人活著,簡單到何種程度呢?簡單到只是一個過程。無論你今日是鍾鳴鼎食、萬裏封侯也好,激揚文字、揮斥方遒也好,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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