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六、頭一個來閉關的漢比丘尼▪P2

  ..續本文上一頁的,直到解放,上頭把佛像沒收了,這才無佛可供了。爸爸還對她說,既然出了家,就要好好修行,今後才能有所成就。對她回來,父母高興得不得了,希望她在家裏多住些日子,把身體養結實些,想要什麼,只要家裏有的,一定滿足她。

   誰知道,回家第二天,她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心裏極難受,極煩躁,好象長了一窩草,悶塞得幾乎死去活來。去醫院看病,不管吃什麼藥,都不頂用。她自己有一種預感,這病在家裏好不了,非走不行。父母見她這個樣子,又心疼,又不敢強留,只好把她送出家門口。她見父母的眼眶裏都噙著淚水,不敢回頭多看一眼,邁開步子,就朝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走的方向走去……

   那時,正好有個名叫續燈的大和尚打她們家鄉路過,碰巧她從一個在公安局工作的居士那裏聽到這消息,就在別人的點撥下去見這個大和尚。大和尚名氣很大,在修持上很有見地,已有八個月斷絕米飯,每天僅食一小點水果素菜。大和尚法相肅穆端莊,威嚴無比,陪她去的師父見了,緊張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她心裏也有點害怕,可還是鼓起勇氣敘說了自己的出家經曆,希望大和尚爲她指點一條去路。大和尚聽罷,朝她凝視片刻,然後開口:“我可以把你介紹到別的廟子裏去。至于我的廟子,規矩很嚴,每天只吃一頓飯,早上兩點半就要做早課,你去了怕是受不了的。”

   她一聽,脫口說道,她出家時間雖不長,每天吃飯倒也只吃一頓,而且吃得很少,至于早起,她早已習慣每天淩晨兩點鍾就起床了。大和尚聽她這麼一說,似有點驚訝,點點頭說:“既然這樣,那就跟我去吧。”

   她又驚又喜,馬上跪下,連連給大和尚叩頭。當地居士見她這麼個一點不起眼的小尼姑被一個名氣這麼大的大法師收爲弟子,頓時都對她刮目相看。

   大和尚收徒的標准很嚴,在他的寺院裏總共只有十來個僧人,多是尼姑,其中叁個已授戒。因僚房還未完全蓋好,暫時只能讓叁四個尼姑合住一間房。她去了後,大和尚對她特別關照,專門給她安排了一個靜室,讓她能獨自一人不受幹擾地打坐修行。怪事又來了。她因讀書不多,看經文很費勁,可是,當她打坐時只要想到那些經文,咦,原先看不懂的經文,那意思居然一下子變得明白起來。經文越讀越多,飯卻越吃越少,從一天只吃一碗飯,到兩叁天、叁四天才吃一小點,再到後來變得滴米不沾,連聽到米字飯字胃裏都不舒服,到了開飯時間,跟大家一起坐進齋堂,至多稍稍吃兩筷素菜。

   恰逢九華山舉行傳戒大法會,大和尚叫人拿出一大疊錢,送她去九華山受具足戒,還讓她受完戒後順路拜一拜諸座佛教名山。那另外幾個尚未受戒的尼姑,盡管出家都比她早,卻一個都沒給去。

   命運,似乎注定要在她出家修行的路上設置特別的障礙。受完戒朝了山回來,一開始還好好的,一個月後,她的心裏忽然又象長了草一樣,悶塞得慌,不知幹什麼好,更沒法靜下心來打坐。那時廟裏正在打禅七,象她這樣終日坐臥不安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她狠狠心剁下半個手指,燃供給佛,鑽心的疼痛,使她莫可名狀的煩躁在兩叁天裏稍有所減,可兩叁天一過,煩躁依舊。暝暝之中,有個聲音在她耳朵裏嘀咕:你得離開這裏,不能再在這兒呆下去……

   當丹碧尊妹說到這兒,我請她停一下,讓我瞧瞧她的手。

   她把左手伸給我看。五根手指,不缺不殘,看不出哪一根被截掉過。

   “哪根手指?”

   “喏,無名指。”

   “剁掉多少?”

   “喏,這麼長。”她比劃給我看,至少半節吧。人的手指,剁掉半節居然還能長出來,這種再生能力可也真夠厲害的。

   “上了藥沒有?”我問,“你倒受得了?”

   “沒上藥,抹點香灰,用一塊布裹了裹。一開始還好,又痛又麻,後來,嚯,很疼很疼……”她想起那時的情景,嘴裏嚯嚯吹氣,臉上卻露出頑皮相,好象好玩似的。

   “你看看她的胳膊。”智悟對我說。

   “胳膊?胳膊怎麼啦?”我不解。

   智悟把丹碧尊妹的袖子撸了上去,我一看,呀,她的胳膊上燙了那麼多疙疙瘩瘩的香疤!應該說,作爲一個年輕女子,她的手臂長得不難看,曲線柔潤,皮膚光滑細膩,可是,這皮膚上大大小小的蚯狀物,實在有點慘不忍睹。

   在中國佛教史上,曾有奇僧斷臂求法,那到底只是千古絕唱;也有信徒燃指供佛,可畢竟也非常人之舉。時至今日,連舊時出家剃度頭上要燙疤的習俗亦被有關部門明文廢止了。可眼下這麼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有那麼大的勇氣,自己把自己的半節手指給剁下來,還把兩條好端端的胳膊燙了那麼些個疤洞!當今時代,各種各樣的護膚用品層出不窮,旁氏、瑪氏、雅雀、妮維雅、美白、大寶……林林總總,尉爲大觀。爲永保青春亮麗,太太小姐競相拿各種各樣的霜膏脂粉往皮膚上抹,有人甚至不惜用開刀剜肉等方法來消除皺紋和斑點。而這位大小姐,何以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對現代人來說,恐怕真不大好理解哪。

   佛教推崇施舍行善積累功德。施舍,最常見的自然是財産施舍,但財産只是身外之物,故財産施舍又稱施外財;最高的施舍,則是人之自身,頭目髓腦,皆可拿去,稱爲施內財。不過,象須奢提太子那樣以身上的肉活活割下來供父母維持生命,那是佛祖前世的悲壯業績,只有在《大方便佛報恩經》裏才可讀到;而月光菩薩布施千頭方滿菩提大願,同樣僅見之于佛經裏的記載。對常人來說,生命只有一次,別說舍不得,一旦真的把命施舍掉了,你憑什麼來修練?于是有了斷指燃疤,以此證明發菩提心的真正決心。藏地實行***,人死後,將屍體背到***臺,扔給禿頂鷹鹫,吃得幹幹淨淨,連骨屑也不剩,既讓死者最後一次積累了大功德,又有利于環境保護,不占地,無汙染,實在是功莫大焉。

   “你走了沒有?”望著丹碧尊妹充滿稚氣的臉,我不能不感慨,這個心地極單純的女孩,在宗教的信仰上卻真是虔誠至極。我請她繼續說下去。

   “走了。這個廟子規矩很嚴,也有個別人受不了日中一食,而悄悄離開的。我想我不能不聲不響就走,師父對我有大恩,哪怕挨一頓罵挨一頓打,我也要向師父頂禮告假再走。我把東西理好後,披上袈裟,壯起膽子到師父那兒行了大禮。師父一見我這個樣子,就知道我有重大的事情要跟他講。他一聽我要離開這裏,氣得手都哆嗦了。但在他的眼神裏,更多的還是一種傷感。師父那麼大年紀了,她對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你師父多大年紀了?”我問。

   “師父的確切年紀我們從來沒問過,總有七八十歲了吧。”丹碧尊妹說。“我從九華山受戒回來,他就安排我在廟裏擔任了一個很重要的職位。可我,在這個廟子裏總共也沒呆上兩個月,就要走了。師父說我是業障深重,呆不住了,所以來了幾個月就要走。他把我呵斥了一頓,然後吩咐別人給我拿錢。我沒想到師父還會拿錢給我。我們廟子持金錢戒,師父自己從不用手摸錢。他叫別人拿五百塊給我。我心中好感動好感動,哭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要。師父一定要我收下,我說那我就拿一百塊吧。師父說現在這個社會,一百塊能派什麼用,做路費也不夠,你連自己要去哪裏都不知道呢。後來,他見我哭得很傷心,又說了些安慰的話,要我今後不管到哪裏,都要好好修行。我就這樣離開了師父……”

   “你離開後第一站去了哪裏?”智悟問。她雖然在壤塘已跟丹碧尊妹在一起呆了一段時候,但聽她這麼詳細地談自己的出家經曆,也是頭一回。

   “第一站,去妙音那裏麽。”丹必尊妹說。“那時她還是個居士。在家裏時我們兩個就很合得來,我說我出家後一定把你給帶著。我心裏牽挂她,就回老家一趟,自己家都沒到,就去她住的地方把她叫出來,說是讓她送送我,偷偷跟我跑掉了。她什麼都沒拿,口袋裏只有十塊錢。她一直想出家,丈夫叁年前已跟她離了婚,孩子扔給了她,她姐姐等家裏人管著她,不許她出去。你看我那時膽子有多大,自己出家才五個月,就把她的頭給剃了。我讓她也穿上僧人的衣服,倆人一起往安徽九華山那裏去。到了安徽甯國,車費已化掉叁百幾,五百塊還剩一百多,我們不敢再坐車了,那就靠腳走吧……”

   這兩個青年女子,或曰一個半比丘尼,懷著對佛教的極度虔誠,開始了艱苦的跋涉。整整走了一天,不會少于六七十裏吧,妙音病了,再也走不動,打聽到附近山坡上有個寺廟,就趕去投宿。那廟又小又破,大殿正在整修,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和尚,見來了兩個病病歪歪的女僧,說是請求住兩叁天,等其中一個病好了就走。出家人慈悲爲懷,就讓她倆在大殿旁的一間小屋住下了。第二天,妙音的病還未全好,丹碧尊妹也跟著生起病來。正是冬天,晚上,天上下著雪,雪片透過破屋頂飄進來,沒有火爐,倆人冷得嗦嗦發抖,睡覺不敢把衣服脫掉。下半夜,倆人都睡得迷迷胡胡,只感到好象正在正在烤火,越來越暖和,越來越暖和,呀,那麼熱那麼燙,快受不了啦……睜開眼睛,大吃一驚,原來蠟燭倒下點著了被子,燒起來了!手忙腳亂,亂撲亂打,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最後丹碧尊妹急中生智,把一只熱水瓶裏的開水倒在被子上,才用濕被子把火捂滅了。可是,老和尚借給她倆的蚊帳和被子已被燒成一堆炭灰。

   第二天,她倆哭了一個上午。最後沒辦法,丹碧尊妹硬挺著去老和尚那裏把昨夜發生的事說了,挨了一頓臭罵。她想上街,用剩下的那一百多塊錢買幾條被子賠老和尚,然後離開這裏。老和尚罵管罵,卻不讓她走,因爲廟裏還住著些居士,做早課或開法會沒人帶殿,她來了正好,可助他一臂之力。有兩個居士見老和尚發火,得知昨夜失火,不聲不響地去街上…

《六、頭一個來閉關的漢比丘尼》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