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家。有譯文者,有證義者。其預譯場之人,均非全不通佛法之人。汝完全認做爲外國人譯話,正如讀書人識字,聖人深奧之文,了不知其是何意義。此種妄話,切勿再說。再說雖令無知識者誤佩服,難免有正見者深痛惜。光一向不以爲悅人耳目而誤人。若不以光言爲非,則守分修持。否則不妨各行各道,他日陌路相逢,交臂而去,不須問你是何人,我是誰。”(13)
“人貴自知,不可妄說過分大話。” “此種妄話,切勿再說。”“若不以光言爲非,則守分修持,否則不妨各行各道。”這些極爲嚴肅的語句,在整個《文鈔》中是不多見的。甚至說到“他日陌路相逢,交臂而去,不須問你是何人,我是誰”這樣要絕交的話,更是發人深思。
印光大師如此痛斥王子立,還有一層深意在裏面,即對古代譯經大德及其譯作的肯定。比如,贊同會集本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無量壽經》曹魏原譯本不好。但是,不好在哪裏?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王龍舒和魏承貫的會集理由,下面要談到,這裏不分析。黃子超也只是說:“此五本中,互有詳略。初心學者,遍讀爲難。”(14)好象會集本是專爲接引初發心學淨土者的。梅光羲說得比較具體:“雖曹魏康僧铠師所譯,號爲詳瞻,而漢吳唐宋四本中義旨亦有康本所無者。如四十八願中最重要者,厥爲蓮花化生,與國無婦女兩願,而漢吳本有之,曹魏本所無。”(15)這個理由實在勉強得很。四十八願中最重要的怎麼會是“蓮花化生”和“國無婦女”?古往今來,大家公認的根本大願即是第十八、十九、二十這叁願。就算按黃念祖極爲推重的日本淨土真宗的說法,“王本願”乃是第十八願,怎麼排也輪不到“蓮花化生”和“國無婦女”。而且,魏譯本雖然沒有這兩願,卻明明白白有“轉女成男”願,其第叁十五願說:“設我得佛,十方無量不可思議諸佛世界,其有女人聞我名字,歡喜信樂,發菩提心,厭惡女身。壽終之後,複爲女像者,不取正覺。”(16)連女人都不“複”了,極樂世界的婦女從哪裏來?沒有婦女,不化生又該如何生?至於各本的差異,根源在所據底本(梵本)不同。而底本之所以不同,根源在於釋尊多次宣講。既然要會集,就一定要在不同的文字和義理間有取捨。那麼,又根據什麼判定當取此而捨彼呢?進而言之,取,當然是肯定它可取。而捨,當然是肯定它不可取。但是,這不可取的卻偏偏有著原來的梵本作爲翻譯依據,現在認定它不可取,是不是可以證明不可取的部分梵本不可信呢?再進而言之,如果梵本乃是據佛的說法記載而成,那麼,現在有取有捨,是不是說佛的某次說法可取,某次說法不可取呢?僅從這一點來看,主張會集者就已經陷入一個怪圈之中去了!
印光大師不僅主張尊重原譯,也非常擔心會集佛經會帶來的“開妄改經之端”和“授辟佛者以柄”這兩大問題。這是不是杞人憂天?事實證明,只要是會集,都不能避免對佛經“妄改”。對此,我們將在討論王龍舒和魏承貫的兩種會集本時提出證據來加以說明。
叁、兩種會集本的情況
印光大師說:
“王龍舒《大彌陀經》,自宋至明末,人多受持。由雲棲以猶有不恰當處,故此後漸就湮沒。魏承貫之學識,不及龍舒,其自任過於龍舒。因人之迹以施功,故易爲力,豈承貫超越龍舒之上耶。”
這段話,涉及到兩個重要人物,一是王龍舒,一是魏承貫。我們不妨分別論述。
其一:王龍舒及其會集本
(一)王龍舒的生平
王龍舒(1102~1173),本名王日休,字虛中,南宋龍舒(安徽舒城)人,故號龍舒居士(17)。宋高宗時任國學進士,曾爲儒家六經作“訓傳”數十萬言。後棄儒業,“謂是皆業習,非究竟之法。”其後布衣蔬食,專事念佛,日課千拜,至夜分乃寢。著有《淨土文》十卷(也稱《龍舒淨土文》),“簡易明白,覽者無不信服。”乾道九年(1173),“一夕厲聲念佛,久之,忽曰:“佛來接我也。”屹然立化。”世壽七十二。(18)
(二)王龍舒的會集理由
王龍舒從紹興叁十年(1160)起,會集(19)《大阿彌陀經》,至紹興叁十二年(1162)秋完成,曆時叁年(20)。會集的原因,據其《大阿彌陀經序》稱:
“大藏經中,有十馀經,言阿彌陀佛濟度衆生。其間四經本爲一種,譯者不同,故有四名。一名《無量清淨平等覺經》,乃後漢月支叁藏支婁加谶譯;二曰《無量壽經》,乃曹魏康僧铠譯;叁曰《阿彌陀過度人道經》,乃吳月支支謙譯;四曰《無量壽莊嚴經》,乃本朝西天叁藏法賢譯。其大略雖同,然其中甚有差互,若不觀省者。又其文或失於太繁而使人厭觀,或失於太嚴而喪其本真,或其文適中而其意則失之。由是釋迦文佛所以說經,阿彌陀佛所以度人之旨,紊而無序,郁而不章。予深惜之,故熟讀而精考,敘爲一經,蓋欲複其本也。”(21)
這一大段話,其實要點在兩個方面。一是內容出入問題,即認爲各本內容大略雖同,但頗有差互不齊之處。二是譯文水平問題,即認爲古代譯師文筆過拙,不是文詞繁複,使人不喜歡讀,就是過於簡略,喪失原意。總而言之,即是認爲現有的各譯都不行,要通過自己的會集來“複其本”。會集的方法,據其自稱是:
“其校正之法,若言一事,抂此本爲安,彼本爲杌陧,則取其安者;或此本爲要,彼本爲泛濫,則取其要者;或此本爲近,彼本爲迂,則取其近者;或彼本有之,而此本阙,則取其所有;或彼本彰明,而此本隱晦,則取其明者。大概乃取其所優,去其所劣。又有其文碎雜而失統,錯亂而不倫者,則用其意,以修其辭,刪其重以暢其義。其或可疑者,則阙焉而不敢取。若此之類,皆欲訂正聖言,發明本旨,使不惑於四種之異,而知其指歸也。又各從其事類,析爲五十六分,欲觀者易見,而喜於讀誦。庶幾流傳之廣,而一切衆生,皆受濟度也。”(22)
總結其會集原則,即“取優去劣、用意修辭、刪重暢義、疑義付阙”四條。不過,王會本遠遠沒有《龍舒淨土文》那麼有影響。爲《龍舒淨土文》題序的不僅有張孝祥、呂元益、劉章等名士,連宗門的大老大慧宗杲(23)也爲之作跋。(24)而從現存文獻來看,僅在王會本問世後八十八年,法起作跋稱贊王會本:
“右龍舒居士王虛中日休,校正四譯經文,析爲五十六分。無量壽尊因地果海,綸次煥然;安樂世界真景佳致,皎如指掌。披卷詳閱,端坐靜思,則七寶莊嚴,混成宇宙。聖賢海會,聲教儀刑,密移於此土矣。大哉壽尊之願力,奇哉淨域之境象,美哉虛中之盛心也。”(25)
其後,因王會本“簡易明顯”,故而從南宋一直流傳到明末,時間長達四百五十年之久。影響之大,也是原譯本不能相比的。以致蓮池大師作《彌陀疏鈔》時,盡管不滿意王會本的“未順譯法”、“高下失次”等等,但引用《無量壽經》時,也只能“義則兼收五譯,語則多就王文,以王文世所通行,人習見故。”(26)這種做法完全是迫不得已,並不是推崇王會本。(27)但是,自從蓮池大師提出了王會本的種種問題、並在《諸經日誦》恢複康僧铠譯本之四十八願後,王會本漸漸就被人棄而不用了。
(叁)王龍舒會集本的問題
那麼,蓮池大師究竟認爲王會本有些什麼“不當之處”呢?《彌陀疏鈔》說:
“宋龍舒居士王日休者,總取前之四譯,參而會之,唯除《寶積》,彼所未及。然上五譯,互有異同。漢吳二譯,四十八願,止存其半,爲二十四。其馀文中,大同小異。王氏所會,較之五譯,簡易明顯,流通今世,利益甚大。但其不繇梵本,唯酌華文,未順譯法。若以梵本重翻,而成六譯,即無議矣。故彼不言譯而言校正也。
又其去取舊文,亦有未盡。如叁輩往生,魏譯皆曰發菩提心,而王氏唯中輩發菩提心,下曰不發,上竟不言,則高下失次。且文中多善根,全在發菩提心。而叁輩不同,同一發心,正往生要旨,乃反略之,故雲未盡。”(28)
蓮池大師在其所輯《諸經日誦》之“《無量壽經》四十八願”後又說:
“居士之會四譯也,言簡而義周,辭順而理顯,誠哉大有功於淨土矣。惜其中頗有未安。如四十八願,漢譯止開二十有四,四十八者,肇始於魏譯,而法賢、流志二師因之。吳譯從漢,亦二十四。然四十八願,今古流通,自因宗祖魏譯,奈何居士敘願,較之魏譯,或前著後,或後著前,次第紊亂。以參叁譯,亦各不協。夫譯經必據梵本,居士憑何梵本,而別爲次第乎?於理似無妨,於譯法大爲不順。
又魏譯叁輩往生,皆曰發菩提心。居士乃惟中輩有之,下曰不發,上竟無文,全缺差殊,未審何意。用是重錄魏譯,以付剞劂,庶俾後人知有古文在也。居士神遊淨域,身入聖流,殆必成心已忘,虛懷不礙。區區效忠之懇,諒其鑒之矣。”(29)
綜合蓮池大師的觀點來看,王會本有下面二個嚴重問題:
第一是“未順譯法”。
因爲過去翻譯佛經,都是根據梵本。由王龍舒開始僅僅依據漢譯本來會集,實在是非梵非漢的四不象。所以蓮池大師說“若以梵本重翻,而成六譯,即無議矣。”而且,對於會集本“或前著後,或後著前,次第紊亂”地打亂了原譯本大願次序的作法,蓮池大師極爲不滿,他質問說:“夫譯經必據梵本,居士憑何梵本,而別爲次第乎?”的確,作爲會集本來說,由於是要“創新”而不是“遵古”,要想做到和原譯完全一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從現有的叁個會集本來看,在阿彌陀佛大願部分,沒有一本是符合某個原譯本的。包括經過慧明、梅光羲共同“參詳,又複拈阄佛前”,“千斟萬酌”(30)會集出的“以二十四爲綱”、“以四十八爲目”的大願,如果用蓮池大師質問王龍舒的話來反問夏蓮居,“居士憑何梵本,而別爲次第乎?”恐怕也是無法回答的。“於理似無妨,於譯法大爲不順”才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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