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
釋恒強
信心,就是對佛法僧叁寶的敬信和依法依律趣向涅槃解脫的決定見;道念,就是依法依律平等行持、堅定地走向解脫彼岸的決心。道念以信心爲基礎。《阿含經》中常提到四不壞信,即歡喜信佛、歡喜信法、歡喜信僧、信賢聖戒;此信清淨不壞,即說成就四不壞信。這四不壞信中包含了皈依叁寶與清淨戒體。若是舍棄叁寶,喪失皈依體,我們說此人不再是佛弟子了。若是否定依法依律能趣向涅槃解脫,則不存在清淨戒體,我們說此人的法身慧命已斷。佛法大海,信爲能入,所以信心道念是我們學佛修行的基本條件。
佛陀教導我們要止惡行善,自淨其意。但是因爲無始無明和宿業串習,常人樂于追逐五欲,行惡造業,流轉生死。學佛修行,正如逆水行舟。因無明而有疑惑,有疑惑而有猶豫,有猶豫而有反複。雖然有人也敬信佛法,若是懈怠放逸,不如理思惟,不守護根門,不精勤修學,不法隨法行,信心道念則有退失之虞。
即使在佛陀住世的正法時代,也仍有弟子或對佛法不能生起決定信解,或情欲熾盛、迷戀女色,或貪著利養、希求美食,或懈怠放逸、貢高我慢,或橫計人我、徒生疑惑,或不知方便、盲修瞎練,因此退失信心道念,甚至舍戒罷道,搞輪回去了。信心道念若是退失了,又如何使它升進呢?關于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漢譯《阿含經》中多有記載。
決定信解
初發道心的人,因爲沒有長久的修行體證,往往于佛法生起簡易、淺顯之想。縱然一部分是因爲初發心的猛利與勝進,但主要的還是因爲對佛陀甚深教法的理解趨向表面化。比如阿難,就曾認爲緣起法簡單明了,因此受到佛陀的批評。另外還有些人,因爲以前戒律少而多有比丘證果解脫,于是對後來僧團越來越多的戒律産生抵觸心理。沒有了戒律的基礎,自然無法引發定慧,不能生起對佛法的決定信解,信心道念也就因此退失。
佛陀曾爲比丘說船筏喻,以船喻法,既渡彼岸,則船筏可舍。“善法猶可舍,何況非法”?佛陀告誡比丘們要依慢滅慢,以法滅法,依八正道遠離黑法邪道,趣向解脫的彼岸。佛陀說此經的目的在于破除人法二執。說完此法,當時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得法眼淨”,“叁千天子諸垢盡,得法眼淨”,但也有“六十余比丘還舍法服,習白衣行”(《阿含部T2》p.761.1 p.761.2,《增一阿含經》第叁十八卷第叁八四經)。這些還俗比丘貪著世俗欲樂,爲魔所縛,好行邪道,所以不信佛說,回去搞輪回了。
又如《木積喻經》中,佛陀爲嚴饬僧團,說沙門法,規範行止,增進道念,並呵斥那些貪著信施利養和五欲功德而犯戒不精進的人:“彼愚癡人因是長夜不善不義,受惡法報,身壞命終,趣至惡處,生地獄中”。佛陀當時說完此法,“有六十比丘漏盡結解”,但也有六十比丘因爲“世尊教誡甚深甚難!學道亦複甚深甚難”,而“舍戒還家”(《阿含部T1》p.427.1,《中阿含經》第一卷第五經)。佛製戒律,是爲弟子守護根門,防非止惡,成就定慧,圓成道業。若是有人叁毒熾盛,貪著五欲,受持戒律如飲毒藥,自然難以在佛陀座下修學。
又有一個年少新學比丘,出家不久,沒有親近善知識。他有一次得了重病,已經快不行了。佛陀知道後,即前往探望。由于對佛陀的“過人法、勝妙知見未有所得”,年少比丘不知道自己命終之後往生何處;又出家之後感覺沒有獲得切實的利益,所以他于正法律心生變悔。佛陀爲他先說叁受法義,後說緣生法。雖然他在病中,但聞後即能信解。佛陀開示完離開不久,此比丘即命終,“當命終時,諸根喜悅,顔貌清淨,膚色鮮白”。佛陀因此贊歎說:“彼命過比丘是真寶物,聞我說法,分明解了,于法無畏,得般涅槃,汝等但當供養舍利”,並“爲彼比丘受第一記”(《阿含部T2》p.267.3 p.268.1《雜阿含經》第叁十七卷第一〇二五經)。
從前面兩經中我們可以看到,同于佛陀座下聽法受教,有人退失,有人升進。如此的懸殊,除了因爲經中所說的佛法甚深難解、學道甚深甚難之外,學者個人的根性也是重要原因。有人或執常見,妄計人我;或執斷見,無前後世;或執邪見,無善惡報。因此他們難以確立對佛法的如實信解;而只有在對佛法生起決定信解的基礎上,信心道念才能升進。若是弟子已生四不壞信,心意柔軟,諸根清淨,于佛所說隨順信解,確立起正知正見,于二谛教授通達無礙,如法行持,終必逮得大利,如兩經中各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又如後經的年少比丘得受第一記。
欲從想生
對于世俗男子,經中也說“第一更樂者,女人是也”。因樂生愛,因愛生取,因取生有,因有生老死苦,如是流轉,無有休息。我們皈依佛陀,正是要出離生死大苦。一旦正信出家,依法依律,降伏自身的情欲就是個很現實又很重要的問題。但食色,性也。若是處理不當,會影響自己的身心健康,障礙修學;若是一味放任,則欲心熾盛,爲色所擄,舍戒罷道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佛陀將不能抵禦女色的比丘比作不堪戰鬥的士兵,或因恐怖而丟兵棄甲,或因力不濟而被俘獲,他們都同歸死路(《阿含部T2》p.686.3 p.687.3,《增一阿含經》第二十五卷第二九〇、二九一經)。又在另一經中說:“若有一人在閑靜處,長習淫欲,作諸惡行,亦不羞恥,向人自譽,自高自用……此人喻如豬恒食不淨,臥于不淨,便向跳踉向于余豬……是名爲人如豬”(《阿含部T2》p.579.2,《增一阿含經》第七卷第一二二經)。習淫之法,在這裏被佛陀罵爲畜生道。這也是原始佛教明顯區別于後來居上的印度教的一個方面。
佛陀的弟子當中,確實有一些人曾爲情欲所伏。如茂羅破群比丘,曲解佛意,認爲犯淫“罪不足言”,別人勸告不知悔改反生嗔恨,因而受到佛陀的呵責(《阿含部T2》p.812.3,《增一阿含經》第四十八卷第四五一經)。又如象舍利弗比丘,雖然“有大神力,威德無量”,也因女人脫下叁衣,過上在家人生活。他被阿難偶然發現後,“極懷慚愧,獨處而坐”。因爲有慚愧心,所以佛陀說他是“宿行所牽”,還會回來的。七天之後,象舍利弗果然回來,向佛陀忏悔清淨後,即證阿羅漢(《阿含部T2》p.796.1 p.796.2,《增一阿含經》第四十六卷第四叁七經)。
難陀比丘出家之始,對孫陀利女念念不忘。一次他對佛陀說自己“欲心熾然,不能自禁”,而要脫下法衣,修白衣行。佛陀慈悲,爲他以神通顯現叁十叁天五百妙色天女,以此天女誘導難陀忘掉孫陀利女,“善修梵行”。接著又顯阿毗地獄,示其生天後又墮地獄的苦報。難陀見到阿毗地獄種種慘不忍睹的苦報,“便懷怖懅,衣毛皆豎”,于是趕緊向佛陀忏悔。他從此如法修學,很快便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591.2 p.592.3,《增一阿含經》第九卷第一四七經)。後來有一魔行天子又以孫陀利女誘惑難陀時,被難陀罵走了(《阿含部T2》p.578.3 p.579.1,《增一阿含經》第七卷第一二〇經)。
如果情欲熾盛,如何克製情欲、抵禦女色的誘惑呢?佛陀在經中說,見到女人要不起欲想,觀其不淨。又在第二九一經中說“欲從想生,以興想念,便生欲意”,又說“當除想念”,“以無想念,便無欲心;以無欲心,便無亂想”(《阿含部T2》p.686.3 p.687.3,《增一阿含經》第二十五卷第二九〇、二九一經)。
阿難、多耆奢一次入城乞食,在一巷中見到一位“極爲端正、與世奇特”的女人,多耆奢便“心意錯亂,不與常同”。幸有阿難在一旁提醒,多耆奢即于此女人生不淨想,于是悟解:“此欲者,但從思想生”,即時“有漏心得解脫”(《阿含部T2》p.701.2,《增一阿含經》第二十七卷第叁一六經)。
又有一異比丘因欲心難止,“不樂修梵行,欲舍禁戒,還爲白衣”,要在家修布施。佛陀爲他說女人五惡:“一者穢惡,二者兩舌,叁者嫉妒,四者嗔恚,五者無反複”,教他于女人生不淨想,並說學佛八難,告誡他人命極短,不過百歲。這位比丘即在閑靜處思惟佛陀的教導,便在那時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700.3,《增一阿含經》第二十七卷第叁一五經)。
經中說女人種種惡及不淨,是爲了熄滅比丘生起的欲想。若是比丘尼生起欲想,當然也能以不淨觀對治。若是在每一個欲念生起的當下,能明了是己心在對境染著、“欲從想生”的道理,如此觀照,除想滅欲,即得清淨安樂。這就要靠正知正念的訓練有素。
勿貪利養
衣食、醫藥、臥具爲出家修道所需的生活資具,但有些比丘于此心起貪著。多食比丘跋陀和利,以往每日不知道要吃多少次才心滿意足,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受持一坐食戒。佛陀宣布一坐食戒後,他躲了起來,叁個月不見佛陀(《阿含部T1》p.746.3,《中阿含經》五十一卷一九四經)。
也有本行精進卻因美食半途而廢的。有一修羅陀比丘本作阿練若行,因爲受蒲呼國王每日供養百味美食,便起貪著,慢慢舍棄阿練若行,最後還俗作屠戶,殺牛無數,死後生地獄中(《阿含部T2》p.571.2,《增一阿含經》第十叁卷第九叁經)。
若有人發心不純,爲信施利養而出家,因衣食舍戒還俗也是很自然的事。經中記載,提婆達兜失掉神足時,得到阿阇世太子每日五百釜食的供養。有些比丘動起念頭,很是羨慕。佛陀便說:“汝等莫興此意,貪提婆達兜比丘利養,彼愚人由此利養自當滅亡”,“提婆達兜比丘于此法中竟不獲智慧、叁昧,亦複不具戒律之法”。當時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得法眼淨”,然而也有六十余比丘“舍除法服,習白衣行”(《阿含部T2》p.759.2 p.759.3,《增一阿含經》第叁十八卷第叁八叁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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