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在經中說:“設有比丘著于利養,而不獲叁法。雲何爲叁?所謂賢聖戒、賢聖叁昧、聖智慧而不成就”(《阿含部T2》p.614.2,《增一阿含經第十叁卷二〇一經》)。佛陀告誡比丘們說:“受人利養甚重不易,令人不得至無爲之處。所以然者,利養之報,斷入人皮;以斷皮,便斷肉;以斷肉,便斷骨;以斷骨,便徹髓。諸比丘當以此方便,知利養甚重。若未生利養心應使不生,已生求令滅之”(《阿含部T2》p.570.3 p.571.1,《增一阿含經》第五卷第九一經)。
關于衣食利養的抉擇,佛陀在《林經》中說到若所住處衣食易得而法難得、修道難,應當離開這裏;若所住處法易得、修道殊勝而衣食難得,則可留在這裏;若所住處法難得、修道難而衣食又難得,那就招呼都不用打連夜離去;若所住處法易得、修道殊勝而衣食又易得,便可終身住在這裏(《阿含部T1》p.596 p.598.2,《中阿含經》第二十七卷第一〇七經、一〇八經)。
佛陀又在另一經中說:“五種之食,出世之表,當共專念舍除四種之食,求于方便辦五種之食”。這裏說的四種之食,乃是人間的,即揣食、更樂食、念食、識食,世人依此四食長養身心。若是比丘貪著這人間利養,“不成五分法身,不具戒德”。所謂五種出人間之食,即禅食、願食、念食、八解脫食、喜食,依此五食,能成就出世的功德。所以,“未生利養之心,當使不生;已生利養之心,時速滅之”(《阿含部T2》p.772.2 p.772.3,《增一阿含經》第四十一卷第四〇四經)。
衣食等是修道不可或缺的資具,但不能因衣食而壞正律儀,增長貪嗔癡,障礙善法,偏離解脫的正道。我們要深觀貪著利養的種種過患,從而生起知足常樂的決定見。現在有很多人高唱“福慧雙修”,但事實上往往因爲“慧”的薄弱,而使得“福”過于臃腫,不能消食。我們當依佛陀在《林經》中的教示,作出如法的抉擇,精進辦道。
不放逸行
或許有人因生死的苦迫而出家修道,也能于佛法生起信心。但是因爲宿業所牽,心亂不定,不守根門,懈怠放逸,多話貪睡,喜好熱鬧,常與白衣往來,時與女人調笑。這些人因此于正法律漸行漸遠,貪著利養,樂逐五欲,妄計人我,所以難在佛陀座下修學。
在世尊涅槃後不久,王舍城民衆饑馑。當時阿難領著一群年少比丘遊行至南天竺,但他們“不能善攝諸根,食不知量,不能初夜、後夜精勤禅思,樂著睡眠,常求世利”。到南天竺後,有叁十年少比丘舍戒還俗,剩下的多是童子。因此阿難受到大迦葉的嚴厲呵責,雖然阿難頭發已經花白,大迦葉仍說他是童子,“不知籌量”,一點都不懂事(《阿含部T2》p.302.3 p.303.1,《雜阿含經》第四十一卷第一一四四經)。
又經中記載,有一質多羅象子比丘有一次在集會中,不等其他比丘說完,他就搶著爭著說,因此受到大拘希羅的呵斥。尊者大拘希羅在經中說,有人在世尊前、諸上尊長老前能善守善護,但離開他們,便與在家人來往調笑,由此身熱心熱,于是舍戒罷道;又或有人有所證悟,但不求升進,卻與在家人來往調笑,自我高舉,由此身熱心熱,于是舍戒罷道。此後不久,質多羅象子比丘果然舍戒罷道。他的親朋好友都來問大拘希羅是不是早就知道質多羅象子比丘的心。尊者說他爲什麼還俗呢?因爲“不知如真,不見如真”(《阿含部T1》p.559.2,《中阿含經》第二十卷第八二經)。
佛陀曾呵斥那些放逸比丘:“行伺欲染著至重,濁纏心中,憎嫉無信,懈怠失正念,無正定,惡慧心狂,掉亂諸根,持戒極寬,不修沙門,不增廣行;猶人以墨浣墨所汙,以血除血,以垢除垢,以濁除濁,以廁除廁,但增其穢,從冥入冥,從暗入暗”(《阿含部T1》p.647.1,《中阿含經》第叁十四卷第一四〇經)。
有一個剛出家不久的年少比丘,在乞食的時候,不知道先後次第,其他比丘說他也不聽。佛陀在經中就呵斥這個貪著飲食、不顧律儀、不勤精進的比丘:“入村乞食,不善護身,不守根門,不專系念,不能令彼不信者信、信者不變。若得財利、衣被、飲食、臥具、湯藥,染著貪逐,不見過患,不見出離,以嗜欲心食,不能令身悅怿,安隱快樂。緣斯食故,轉向于死,或同死苦。所言死者,謂舍戒還俗,失正法正律。同死苦者,謂犯正法律,不識罪相,不知除罪”(《阿含部T2》p.284.2,《雜阿含經》第叁十九卷第一〇八叁經)。
佛陀常爲比丘們說精進、不放逸,贊歎精進、不放逸。如他在經中說:“若有無量善法可得,彼一切以不放逸爲本,不放逸爲習,因不放逸生,不放逸爲首。不放逸者,于諸善法爲最第一,猶作田業,彼一切因地、依地、立地,得作田業”(《阿含部T1》p.647.2,《中阿含經》第叁十四卷第一四一經)。又說:“有一法修習多修習,得現法願滿足、得後世願滿足、得現法後世願滿足,謂不放逸善法”(《阿含部T2》p.339.2,《雜阿含經》第四十六卷第一二叁九經)。
怎麼樣才是不放逸呢?佛如是說:“若聖弟子成就于佛不壞淨,其心不起知足想;于空閑林中,樹下露地,晝夜禅思,精勤方便,能起勝妙出離隨喜;隨喜已,生歡喜;生歡喜已,身猗息;身猗息已,覺受樂;覺受樂已,心則定。若聖弟子心定者,名不放逸。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亦如是說”(《阿含部T2》p.218.1,《雜阿含經》第叁十卷第八五五經)。能生起四不壞信,聞即受持,如理思惟,勤修諸定,即是不放逸。
阿那律比丘正是刻意精進而證得天眼的。有一次他在聽佛陀說法時,竟然睡著了,因此受到佛陀的呵斥,責問他是不是因爲害怕王法與強盜而出家。阿那律因爲這一問,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當即在佛陀及大衆前誓言:“自今已後形融體爛,終不在如來前坐睡”。此後他就努力徹夜不眠,眼睛因此受到損害。佛陀勸他處中而行不要太過,他不聽;醫生要他小睡以便治眼,他也不聽。佛陀後來再次勸他,他還是不聽,因爲佛陀說“涅槃者以無放逸爲食”,他爲不放逸故,堅決不眠。日子久了,有一次他在縫衣服的時候,眼睛就完全瞎了,但同時也修得天眼(《阿含部T2》p.718.3 p.719.2,《增一阿含經》第叁十一卷第經)。
佛陀曾說過母雞孵蛋的譬喻。由于母雞隨時在孵,長時在孵,就算母雞不想孵出小雞來,一到時候小雞自然就會出來(《阿含部T2》p.817.2,《增一阿含經》第四十九卷第四五七經)。出家修行也是如此,若能具足于戒律,心意專正,無有錯亂,勤修禅定,不放逸行,隨時長養善法,則道果必成。
疑爲心穢
在見道之前,由于人法二執,我們通常會生起種種疑惑。世間萬法,本來理事無礙。我們或執孔見,于事不辨,于理不明,橫計人我,而顛倒妄想,起惑造業。佛在經中說:“複有叁法不斷故,不堪能離貪、恚、癡。何等爲叁?謂身見、戒取、疑”(《阿含部T2》p.95.3,《雜阿含經》第十四卷第叁四六經)。又在另一經中,佛說五蓋:“何等爲五?謂貪欲蓋、嗔蓋、睡眠蓋、掉悔蓋、疑蓋。如此五蓋,爲覆爲蓋,煩惱于心,令智能贏,爲障閡分,非明、非等覺,不轉趣涅槃”(《阿含部T2》p.189.3,《雜阿含經》第二十六卷第七〇七經)。因爲疑惑,不能離貪恚癡,助長五蓋,智慧羸弱,便沈溺于無明與貪愛,流轉生死。
在佛陀時代的古印度,宗教哲學思想很是發達,影響較大的則有六派哲學、六師外道等。關于人、靈魂、輪回、世間、倫理、種姓等,當時流行著種種不同的見解。因爲佛教的影響越來越大,也有很多各種各樣的信奉者來到僧團中從佛修學,他們難免會對佛陀的教法疑惑不解,甚至對佛陀本人也産生懷疑。如鬘童子出家來到僧團中後,對佛陀一直避開“世無有常,世有底、世無底,命即是身、爲命異身異,如來終、如來不終、如來終不終、如來亦非終亦非不終”等問題,疑惑不解,甚至懷疑佛陀本人回答不了這些問題,有離開僧團的想法。于是終于有一天,他質問佛陀:“……若世尊一向知世有常者,世尊!當爲我說;若世尊不一向知世有常者,當直言不知也。……若世尊一向知此是真谛,余皆虛妄言者,世尊!當爲我說;若世尊不一向知此是真谛,余皆虛妄言者,當直言不知也”。佛陀慈悲,因此演說著名的箭喻,說明這十四無記與義不相應、與法不相應、與梵行不相應,不能通向智慧、覺悟和涅槃,所以佛陀不注重解答這些問題,而反複宣講四聖谛,追求現世苦的止息(《阿含部T1》p.804.1 p.805.3,《中阿含經》第六十卷第二二一經)。
佛在《心穢經》中說:“若比丘、比丘尼不拔心中五穢、不解心中五縛者,是爲比丘、比丘尼說必退法”。所謂心中五穢,即于世尊、法、戒、教、梵行等有疑、猶豫、不開意、不解意、意不靜。又說:“若有比丘、比丘尼善拔此心中五穢,及善解此心中五縛者,是謂比丘、比丘尼清淨法”(《阿含部T1》p.780.2 p.780.3,《中阿含經》第五十六卷第二〇六經)。
只有斷五下分結,才能有效地避開疑障。初入道者,需要以淨信對治疑惑,隨信隨法,如理作意。如何是隨信行、隨法行呢?佛陀在經中說:“彼識受陰是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比丘,若于此法以智慧思惟、觀察、分別、忍,是名隨信行,超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比丘,若于此法增上智慧思惟、觀察、忍,是名隨法行,超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阿含部T2》p.16.1,《雜阿含經》第叁卷第六一經)。又另一經中,佛告摩诃男:“聖弟子于佛一向淨信,于法、僧一向淨信。于法利智、出智、決定智,八解脫具足身作證,以智慧見,有漏斷知”(《阿含部T2》p.240.1,《雜阿含經》第叁十叁卷第九叁六經)。此即是說,佛弟子以清淨信,能入諸禅定,證八解脫,于現法生起無漏智慧,而對生死決了無疑。
因機施教
有些人爲了生脫死,披剃出家,也精勤修行,但因爲缺少智慧方便,用功方法不對,雖然孜孜以求,卻不能升進,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又因爲沒有親近善知識,無人指引警策,于是道念日損,損之又損,就想著要還俗了。
尊者二十億耳正是如此。他出家之後,很是勇猛精進,但收效甚微。有一次他想:“于世尊弟子精勤聲聞中,我在其數,然我今日未盡諸漏。我是名族姓子,多饒財寶,我今甯可還受五欲,廣行施作福”。佛陀以他心通知道他的心念,就讓人把他叫來,爲他說彈琴喻。弦急,不能發妙音;弦緩,也不能發妙音。所以佛陀說:“精進太急,增其掉悔;精進太緩,令人懈怠。是故汝等當平等修習攝受,莫著、莫放逸、莫取相”。二十憶耳因爲佛陀的這般教誨,如理思惟,中道而行,不久便證阿羅漢(《阿含部T2》p.62.2 p.62.3,《雜阿含經》第九卷二五四經)。
鈍根比丘朱利槃特,從小就不那麼聰明,別人教什麼他忘什麼。他的哥哥槃特實在看不過去,就要他還俗,趕他回家。朱利槃特自己道念沒退,別人卻對他沒有信心了。他很是傷心,立在門外掉眼淚。佛陀知道後安慰他,帶他到房裏,教他誦掃彗及除垢。雖然頭幾天他如往常一樣健忘,念掃時忘了彗,念彗時忘了掃。但是他堅持努力,一邊掃地一邊念誦。後又想到掃彗就是除垢,如何是除?如何是垢?他聯想到自身,縛結是垢,智慧是除,如今要以智慧之彗掃除縛結。這樣掃著掃著,便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601.1 p.601.2,《增一阿含經》第十一卷一七叁經)。
現在也有相當的出家人,發心純正,早求出離,勤苦修行,又往往因爲缺少善知識的指引,沒有次第和方法的教授,而臆測經文,盲修瞎練,到頭來還是原地踏步,甚至有所退轉。那時不僅對自己沒信心,還會影響到對叁寶的信心,反興毀謗。可見,善知識對于修學是多麼重要。
結 語
關于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前文中多有正反兩方面的事例和論述,這對指導我們的學修很有價值。若是對佛法沒有決定信解,我們就不會有正知正見;若是放縱心中生起的種種欲念與貪著,我們就不能專心于正法律的行持;若是不能守護六根,我們就不能精進辦道;若是不能親近善知識,我們就不能掌握如法的方便與次第。在得失進退中,我們要深觀緣起,于苦、空、無常、無我生起決定信解。懼果則要滅因。爲了止息生死輪回的大苦,我們當依教奉行,遠離色欲、利養,依止善知識,拔除疑刺,令已生的惡法得斷,令未生的惡法不生,而未生的善法令生,已生的善法令增長不失,如是收攝六根、不染六塵,精進于信心道念的升進,隨時長養法身慧命。如經中所說:“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彼比丘不喜、不贊歡、不執取、不系著,于彼法不隨順回轉,當知是比丘不退轉于善法。世尊說是不退法,耳、鼻、舌、身、意亦複如是”(《阿含部T2》p.76.1,《雜阿含經》第十一卷第二七八經)。若有所犯,我們要自知自見、真誠悔過,因此功德增長,終不退減。
但是現在常聽到一些老修行批評那些不能持久的年青出家人:“學佛一年,佛在眼前;學佛兩年,佛在前面;學佛叁年,佛在天邊”。雖然有些人初心猛利,但因爲對佛法沒有決定的信解,又不能如法修持、精勤不辍,流逝的日光就漸漸地侵蝕了他們的信心道念,不久也就被打回原形,頂多是個禿頭俗漢。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抱怨末法時代中存在很多修行的障礙,而常常贊歎佛陀時代的弟子們慧根深厚,因爲許多比丘聞法即證果解脫。這不僅自卑,還自暴自棄;這是在爲自己退失信心道念、背棄佛法找借口!佛陀及聖弟子們爲我們後人留下了經律論叁藏聖典,我們尚能依經依律如理思惟,依次起修。不能得解脫慧,還有世間定;不能得世間定,還有清淨戒。佛陀在滅度之際,還殷勤叮囑弟子們:“我昔爲諸比丘,製戒波羅提木叉,及余所說種種妙法,此即便是汝等大師,如我在世,無有異也”(《阿含部T1》p.204.2 p.204.3,《大般涅槃經》卷下)。即使在佛陀時代,佛弟子能親聆佛陀的教誨,但他們也與我們現在一樣,要面對日常生活中幾乎同樣的問題和障礙。末法時代的種種頹廢,不僅沒有使人生起慚愧心和出離心,相反成爲一些學佛人懈怠放逸的理由,這種所謂的“末法思想”才真正可怕!但是佛教的整體衰落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就更需要佛弟子們發勇猛心,從聞思修中、日常行持中堅定自己的信心道念,依經依律,知足寡欲,法隨法行,自利利他,真正荷擔起如來家業。
《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