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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在電腦上讀金剛經》(顧偉康)▪P15

  ..續本文上一頁識此人不?」帝言不識。志公告帝曰:「此是彌勒菩薩分身,下來助帝揚化。」武帝忽聞情,大驚訝,深加珍仰,因題此頌于荊州寺四層閣上,至今現在。

  夫金剛經者,聖教玄關,深奧難測,諸佛莫不皆由此生。雖文疏精研浩汗難究,豈若慈頌,顯然目前,遂使修行者,不動足而登金剛寶山;谛信者,寂滅識而超于涅槃彼岸,故書。其文廣博無窮,凡四十九篇,列之于後。所謂:惠日流空,照如來之淨土;禅刀入手,破生死之魔軍。既人法雙祛俱遣,快哉斯義,何以加焉!有一智者,不顯姓名,資楊五首,以申助也。其層閣既被焚燒,恐文隋墮,聊請人賢于此閣見本,請垂楷定。【8】《梁朝傅大士頌金剛經》

  這樣說來,彌勒菩薩曾二頌《金剛經》:一次是在睹史多天兜率宮,爲無著菩薩唱七十七偈;一次是在中國南北朝時,化身傅大士,爲「佛心天子」梁武帝唱四十九頌。所以,我們所見的《梁朝傅大士頌金剛經》,每一頌前,都明文標清:「彌勒頌曰」。既是借中國人之口唱出,這四十九頌就比七十七偈要好懂得多,就個人而言,我就更喜歡傅大士的四十九頌。

  但作爲一個佛史專學者,我又不得不懷疑:這四十九頌是否真是傅大士所寫?

  在佛教史上,傅大士是個傳奇人物,除了《金剛經》四十九頌之外,他的《心王銘》流傳更廣,而最有名的,則是他那充滿禅味的二個偈子: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爲萬象主,不逐四時凋。

  此二偈,深得禅宗中人之喜愛,不斷地被引用研討,終于成爲人所皆知的「口頭禅」。然而,很可能這些都是後人的增益僞托。

  考諸史籍,傅大士實有其人,也確與梁武帝有過交涉。其最早的記錄,見諸于唐道宣的《續高僧傳》。

  「陳宣帝時,東陽郡烏傷縣雙林大士傅宏者。體權應道,蹑嗣維摩,時或分身濟度爲任,依止雙林,導化法俗。或金色表于胸臆,異香流于掌內,或見身長丈余,臂過于膝,腳長二尺,指長六寸,兩目明亮,重瞳外耀,色貌端峙有大人之相。梁高祖撥亂宏道,偏意釋門,貞心感被,來儀賢聖。沙門寶志,發迹金陵,然斯傅公,雙林明導。時俗昌言,莫知其位,乃遣使赍書,贈梁武曰: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敬白國王救世菩薩。今條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者,略以虛懷爲本,不著爲宗,亡相爲因,涅槃爲果;其中善,略以持身爲本,治國爲宗,天上人閑,果報安樂;其下善,略以護養衆生。帝聞之延住建業,乃居鍾山下定林寺。坐蔭高松,臥依磬石。四徹六甸,天花甘露,恒流于地。帝後于華林園重雲殿,開般若題。獨設一榻,擬與天旨對揚。及玉辇升殿,而公晏然其坐。憲司譏問,但雲法地無動,若動則一切不安。且知梁運將盡,救愍兵災,乃然臂爲炬,冀禳來禍。至陳太建元年夏中,于本州右脅而臥,奄就升遐。于時隆璁赫曦,而身體溫暖,色貌敷愉,光彩鮮潔,香氣充滿,屈伸如恒。觀者發心,莫不驚歎,遂合殓于岩中。數旬之閑,香花散積,後忽失其所在。往者不見,號慕轉深,悲戀之聲,恸噎山谷。陳仆射徐陵爲碑銘,見類文也。」

  道宣之撰《續高僧傳》,雖喜文飾,但作爲史家,其態度還是嚴峻的;更何況道宣在世,與傅大士謝世(陳太建元年,公元569)尚不滿五十年,故《續高僧傳》所言,當爲信史--沒有《心王銘》,也沒有飄逸的偈子;傅大士是曾在重雲殿爲梁武帝講過般若經,但只有「法地無動,若動則一切不安」之名言留下,沒有關于《金剛經》以及偈頌的記錄。

  或許是中國佛教各各開宗立派,獨立門戶的原因,佛教發展到唐代,出現了一股攀附名人之風,其最典型者即是各宗各派紛紛樹立祖統,往往是從佛祖開始,然後是迦葉阿難,彌勒龍樹,護法清辨,無著世親……一長串大菩薩的名錄,確是能光耀門庭。與此同時,許多故事也被附會到名人的身上,而愈帶傳奇色彩的人,愈受歡迎,傅大士當然首當其沖。大名鼎鼎如天臺宗荊溪湛然(711-782)也難免其俗,宋志磐于《佛祖統記》(卷二十二)中言之鑿鑿:

  「大士之心要,全爲天臺之一心叁觀。荊溪之止觀義例曰:『東陽大士,位居等覺,尚以叁觀四運而爲心要,故獨自詩曰:獨自精,其實離聲名。叁觀一心融萬品,荊棘叢林何處生?獨自作,問吾心中何所著?推撿四運並無生,千端萬累何能縛?(中略)故知一家教門遠禀佛經。複與大士宛如符契。』」

  我們不知湛然何以找到了傅大士的「獨自詩」,讓天臺宗「一心叁觀」之教旨之發明,整整提前了二百年!

  相比之下,禅宗則走得更遠。大概是因爲有了達摩見梁武帝的故事,所有與梁武帝有關的人和事,都成爲禅宗中人著意宣染的對象--說實話,《心王銘》、「空手把鋤頭」之偈子和《金剛經》四十九偈,確是禅意十足。那炖煌本《梁朝傅大士頌金剛經》之無名序中,就透露出一絲消息:「惠日流空,照如來之淨土;禅刀入手,破生死之魔軍。」

  遺憾的是,信息堙沒,史迹難追,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是誰在何時將種種故事加在傅大士頭上;我們唯一做到的,乃是指出:最早的,迥異于道宣所說的傅大士傳記,出現于禅宗的「燈錄」--《景德傳燈錄》(宋道原成書于真宗景德年﹝1001-1007﹞間)之中。

  原文過長,不宜全引,與原始的《續高僧傳》相比,揀其要者而言,多了如下內容:

  (1)名字變了,還有了妻室兒子--

  「善慧大士者,婺州義烏縣人也。齊建武四年丁醜五月八日,降于雙林鄉傅宣慈家,本名翕。梁天監十一年,年十六,納劉氏女名妙光,生普建、普成二子。」

  (2)明確說出他是彌勒化身--

  會有天竺僧達磨(俗謂嵩頭陀)曰:「我與汝毗婆屍佛所發誓,今兜率宮衣缽見在;何日當還?」……時有慧集法師聞法悟解,言:「我師彌勒應身耳。」大士恐惑衆遂呵之……又問:「諸佛涅槃時皆說功德,師之發迹可得聞乎?」曰:「我從第四天來爲度汝等,次補釋迦,及傅普敏文殊,慧集觀音,何昌阿難,同來贊助故。大品經雲:『有菩薩從兜率來,諸根猛利,疾與般若相應。』即吾身是也。」

  (3)同達摩老祖差不多的與梁武帝對話--

  既至帝問:「從來師事誰耶?」曰:「從無所從,來無所來,師事亦爾。」昭明問:「大士何不論義?」曰:「菩薩所說,非長非短,非廣非狹,非有邊非無邊,如如正理,複有何言。」帝又問:「何爲真谛?」曰:「息而不滅。」帝曰:「若息而不滅,此則有色,有色故鈍,若如是者,居士不免流俗。」曰:「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帝曰:「居士大識禮。」曰:「一切諸法,不有不無。」帝曰:「謹受居士來旨。」曰:「大千世界,所有色象,莫不歸空。百川叢注,不過于海。無量妙法,不出真如。如來何故于叁界九十六道中獨超其最,視一切衆生有若赤子有若自身。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樂。」帝默然。大士辭退。

  (4)「空手把鋤頭」之偈子--

  「大士躬耕而居之,乃說一偈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5)《金剛經》四十九偈--

  「異日,帝于壽光殿請大士講金剛經,大士登座執拍扳,唱經成四十九頌。」

  在《景德傳燈錄》的基礎上,稍晚的禅宗「燈錄」之集大成者,《五燈會元》之中,更進一步出現了《心王銘》。而講《金剛經》的故事,則完全是「不立文字」了--

  「梁武帝請講金剛經。士才升座,以尺揮按一下,便下座。帝愕然。聖師曰︰『陛下還會麼?』帝曰︰『不會。』聖師曰︰『大士講經竟。』」

  而後的佛家史說,不舍得割愛,就糅合二者,成爲一「配套」的傳奇,如元僧覺岸所集《釋稽氏古錄》卷二之傅大士傳,全部照鈔「燈錄」。大士之說《金剛經》,就更加玄妙、更富禅味--

  「帝又請講金剛經,大士揮按一拍而起。帝不喻再請講,大士乃索拍版升座唱四十九頌,遂便去。逮今頌則行于世。」

  上述材料,已足能說明:沒有禅僧的努力,傅大士是不會有如此之多的「作品」的。所以,是禅僧,而不是彌勒菩薩,化身傅大士,唱出了《金剛經》四十九偈。

  走筆至此,有一問題尚且存疑,即--大藏八十五卷中所收的炖煌本《梁朝傅大士頌金剛經》,不知是何朝代之鈔本。史載沙門樂樽于東晉太和元年(366)始建炖煌石窟,若該本早于唐代,則我的立論將完全被推翻。但我有此自信,上述推論不會有大問題,因爲質疑傅大士之故事者,我非首作俑者,早在宋嘉熙年中,沙門宗鑒集《釋門正統》,其「塔廟志」中載有傅大士創輪藏之故事:

  「複次諸方梵刹立藏殿者,初梁朝善慧大士(傅翕玄風),愍諸世人雖于此道頗知信向,然于贖命法寶,或有男女生來不識字者,或識字而爲他緣逼迫不暇披閱者。大士爲是之故,特設方便,創成轉輪之藏。令信心者推之一匝,則與看讀同功。故其自誓曰:有登吾藏門者,生生不失人身。又能旋轉不計數者,是人所積功德,則與誦經無異。(中略)若夫諸處俱奉大士寶像于藏殿前,首頂戴道冠,肩披釋服,足蹑儒履,謂之和會叁家。佛印禅師了元爲王荊公贊其所收畫像曰:道冠儒履釋加沙,和會叁家作一家。忘卻率陀天上路,雙林癡坐待龍華。又列八大神將運轉其輪,謂天龍八部也。又立保境將軍助香花之奉,謂是在日烏傷宰也。茲叁者考錄無文,不能自決。」

  又是一個「考錄無文,不能自決」,可見早在宋代,人們對那些「燈錄」及禅僧的信誓旦旦,已經感到不太可靠了。

  十二、《金剛仙論》肯定是華人所撰

  《金剛仙論》又名《金剛仙記》,據該書末言:

  「彌勒世尊,愍此閻浮提人,作金剛般若經義釋並地持論,赍付無障礙比丘,令其流通。然彌勒世尊,但作長行釋,論主天親既從無障礙比丘邊學得,複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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