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定――在活動中離染
智者持續修行 直到與「法」合一
想想佛陀,無論在他自己的修行或教導中,它都足以堪爲楷模。佛陀教導我們將修行當作去除我慢的方法,他無法替我們修行。聽取那個教導,我們必須教導自己,親自去修行。結果會在這裏出現,而不在教導裏。
佛陀的教導讓我們能初步了解「法」,但「法」還不在我們心裏。爲什麼?因爲我們尚未修行,還未教導自己。「法」在修行中生起,你們透過修行覺知它;若懷疑它,就應在修行中懷疑它。
來自大師們的教導可能是真實的,但他們只是指出道路而已,要了解「法」,必須將教導納入心裏。針對身體的部分,就運用在身體上;針對語言的部分,就用在言語上;針對心的部分,則運用在心上。這是指在聽完教導後,我們必須教導自己覺知「法」,並成爲「法」。
佛陀曾說一味相信別人的人,並非真的智者。智者會持續修行,直到與「法」合一,直到對自己具有完全的信心,不依賴別人爲止。「信」可以有各種形式,有隨順「法」的「信」,也有背離「法」的「信」。第二種「信」是粗率與魯莽的了解,是邪見。
向內觀 不要向外看
以長爪(dighanakha)婆羅門爲例,他只相信自己,有此當佛陀在王舍城(rajagaha)停留時,長爪前去聞法,或可說他是去教導佛陀,因爲他只想解釋自己的見解。
「我所持的見解是,沒有任何東西適合我。」長爪說。
佛陀回答:「婆羅門!你的這個見解也不適合你嗎?」
佛陀的回答令長爪爲難,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佛陀以許多方式解釋,直到婆羅門了解爲止:「嗯!我的這個見解是不正確的。」
聽完佛陀的解釋,婆羅門放棄慢見,並很快地見到實相。他當下立即改變,猶如翻掌。他如此稱贊佛陀的教導:「聆聽世尊的教導,我的心被點亮了,就如活在黑暗中的人見到光明,或如覆盆轉正,或如迷途者找到道路一樣。」
那時一種確切的了解在其內心生起,在已被轉正的心中生起。邪見消失,正見取而代之,黑暗消失,而光明出現。
佛陀宣稱,長爪婆羅門是已開法眼者。先前長爪執著自己的見解,無意改變它們,但當他聽到佛陀的教導時,心便見到實相,他了解自己對那些見解的執著是錯誤的。
我們必須以同樣的方式改變,在舍棄煩惱之前,必須先改變觀念。過去我們並未好好修行,雖然我們自認爲是好的。現在,當真的深入觀察這件事時,我們將自己轉正,猶如翻掌。這意味著Buddho――「覺知者」或智慧,在心中生起,並重新看事情。
原本「覺知者」並不存在,我們的認知是不清楚、不真實與不完整的,因爲它太微弱而無法訓練心,後來心由于這覺知――智慧或洞見――而改變或翻轉,超越我們先前的覺知。
佛陀因此教導我們要向內觀――「引導的」①,不要向外看,或向外看,接著就向內觀,觀看其中的因與果。尋找一切事物的實相,因爲外在與內在的所緣一直都是相互影響的。
修行的目的就是要使覺知更加增強,這能引發智慧與洞見的生起,使我們能覺知心的活動、心的語言,以及一切煩惱的伎倆和手段
舍棄 造成痛苦的因
當佛陀最初離家追尋解脫時,可能像我們一樣並不確定該如何做。它嘗試許多方式以開發智能,他去參訪老師,例如阿羅邏迦蘭②,並和他們一起禅修……右腿放在左腿上,右手放在左手上……身體挺直……閉上眼睛……放下所有的事情,直到他進入很深的禅定③爲止。
但當出定時,舊想法又浮現,他依然執著它。看到這點,他知道智慧尚未生起,他的了解還無法通達實相,仍是不完全與有所欠缺的。他雖然已獲得某些了解,但都不究竟,因此便離開去尋找新的老師。
佛陀接著向郁陀羅摩子④學習,並進入更高的禅定⑤,但當他出定後,對前妻頻婆(Bimba) ⑥與兒子羅睺羅(Rahula)的回憶懾住了他,他仍有貪欲。深切省察後,他了解到自己還未達到目標,因此又離開老師。他已聆聽老師的教導,並全力以赴地遵從他們的教導,不過,他還是持續檢視修行的成果。
在嘗試苦行後,他了解到將自己餓得骨瘦如柴只是身體的事,而身體什麼也不知道。耽著苦行就如處決無知的人,而忽略真正的犯人。他了解到修行並不在于身體,而是在于心――諸佛都是在心中覺悟。
身與心的狀態都是無常、苦與無我的,它們都只是自然的因緣,依賴支持元素而生起,存在而後就消失。一切生命,包括人在內,都習慣將生起當成自己,將存在當成自己,將消失當成自己,因而執著每樣東西。感受到快樂後,便不想要有痛苦,若痛苦真的生起則希望它們盡快消失,但最好是完全不要生起。
那是因爲他們將身心視爲自己,或屬于自己,因此要求那些東西要順從自己的意願。佛陀了解這種思考正是造成痛苦的因,了解它之後,佛陀便舍棄它。
苦、苦因、苦滅與滅苦之道――人們就是因爲不了解這四聖谛才會沈淪。人們要克服疑惑,也要從此處下手。了解它們都只是色法與名法⑦,將有助于我們看清楚它們並非獨立不變的實體,並沒有「衆生」、「人」、「我」、「他」或「她」。這些組成生命的因緣,只會順從自然的法則。
修行就是要像這樣如實地覺知事物,我們不是它們的主人,無力控製它們,試圖控製他們只會造成痛苦,因爲它們並非真的屬于我們所能控製的範疇。若如實覺知這點,就會看得很清楚。我們看見實相,並和它合而爲一。這就有如看見一團火紅的熱鐵在爐內加熱,它通體都是熱的,無論摸到它的頂部、底部或側邊,它都是熱的。你們應該如此看待事物。
以離染的心 去做每件事
通常剛開始修行時,我們想要獲得、達到、知道與看見,卻不知到底要達到或知道什麼。過去我有個弟子,修行深受懷疑與困惑所苦,但他仍持續修行,而我也持續指導他,直到他開始找到一些平靜爲止。
但當他終于稍微平靜下來時,又再度陷入疑惑。「我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問我。你瞧!困惑再次生起。他說想要平靜,但當得到之後,他卻又不想要它。他詢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因此在修行中,應該以離染的心去做每件事。我們藉由看清事物而離染,如實覺知身與心的特相。
修定時,我們將注意力固定在呼吸進出的鼻端或上唇。這固定注意力的動作稱爲「尋」⑧,當將心「舉」起來,並固定在一個所緣上時,就稱爲「伺」,即對鼻端呼吸的思惟。「伺」的特質會將其它心理感受自然地混合,此時我們可能會以爲心是不平靜的,它無法平靜,但事實上這只是由于「伺」與那些感受混合的緣故。若它在錯誤的方向上走得太遠,心就會失去安定,這時一定要重新整頓內心,以「尋」將心「舉」到專注的所緣上。當如此建立注意力時,「伺」就會接手,與各種心理感受混合在一起。
我們的心爲何徘徊 它爲何不靜止?
現在當我們看見它發生時,因爲不了解可能會質疑:「我的心爲何徘徊?我希望它靜止,它爲何不靜止?」這就是以執著之心在修行。
事實上,心只是依循它的本質,但我們卻沒事找事,想要它靜止,並質疑它爲何靜不下來。然後反感生起,于是又將它加在其它每件事物上,增加自己的懷疑、痛苦與困惑。因此若有「伺」,就如此省察心裏發生的各種事,我們應明智地想:「啊!心就是如此。」瞧!那「覺知者」在說話,告訴你要如實地看事物。
心就是如此,我們隨它那樣,心就會靜下來。當它不複集中時,就再拿出「尋」,它便很快地又安定下來。「尋」與「伺」就這樣一起工作,我們以「伺」思惟各種生起的感覺,當它逐漸變得散亂時,便再次以「尋」將注意力「舉」起來。
這裏的重點是,此時的修行一定要以離染的心去做。看見「伺」與心理感受交互作用,可能會以爲心是迷妄的,並開始對它反感。就在這裏,我們造成自己痛苦,我們不快樂只因希望心靜止。這是邪見,我們只要稍微改正見解,了解這活動只是心的本質,這樣就足以對治迷妄,這就稱爲「放下」。
覺知心的本質 就能放下
現在,若我們不執著,練習在活動中離染與于離染中活動,則「伺」與其它感受的互動便自然會減少。若心不受打擾,「伺」就會自然傾向于思惟「法」,若我們不思惟「法」,心就會恢複散亂的狀態。
因此,有「尋」然後「伺」,「尋」然後「伺」,「尋」然後「伺」……,直到「伺」變得愈來愈微細爲止。起初「伺」會如流水一樣到處跑,若被它迷惑而想要阻止它流動,自然會痛苦。若了解水的流動是它的本質,便不會有痛苦,「伺」就是如此。有「尋」,然後「伺」,與心理感受交互作用。我們可以將這些感受當作禅修的所緣,藉由注意那些感受來安定心。
若能如此覺知心的本質,我們便能放下,就像讓水流過一樣。「伺」變得愈來愈微細。例如,心也許傾向于思惟身體、死亡或其它「法」的主題。當思惟的主題是正確的時,愉快的感覺就會生起。
那愉悅是什麼?是「喜」,它可能會呈現出毫毛豎立、清涼或輕安的形式,心是狂喜的。「喜」常伴隨著「樂」,各種感覺來來去去,以及「一境性」。
心變得愈細微 較粗的特質會被舍離
初禅時,有「尋」、「伺」、「喜」、「樂」與「一境性」。那麼第二禅如何呢?當心變得愈來愈微細時,「尋」與「伺」相對而言便顯得粗糙,因此它們被舍棄,只留下「喜」、「樂」與「一境性」。這是心自己會做的事,我們無須妄加揣測,只要如實覺知即可。
當心變得更微細時,「喜」也會被舍棄,只留下「樂」與「一境性」,那是我們會注意到的。「喜」去哪裏了呢?它哪裏也沒去,只是心變得愈來愈微細,因此,較粗的特質就會被舍棄。只要是太粗的,就會被舍離,它持續舍離,直到達到微細的頂點,即經中所說的第四禅――最高階段的禅定爲止。在此,心逐步舍離粗的心所,直到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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