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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書▪P49

  ..續本文上一頁他們把我帶進

  房間。我把手放到他的心髒部位,覺得比附近來得

  溫熱。這是醫學上無法解釋的。

   有些上師是在禅定中坐化。卡盧仁波切于一九八九年圓寂于他在喜瑪拉雅山的道場,當時有一些上師、一位醫生和護士在場。他最親近的弟子這麼寫著:

  仁波切本人試著坐起來,卻有困難。傑珍喇嘛( La

  ma Gyatsen )覺得時間可能已經到了,如果不坐起

  來,可能會對仁波切産生障礙,于是扶住仁波切的

  背讓他坐起來。仁波切把手伸向我,我也幫忙他坐

  起。仁波切一邊做手勢,一邊說他想完全坐正。醫

  生和護士不太高興他這樣坐,所以仁波切就稍稍放

  松他的姿勢。不過他還是保持了禅定的姿勢。……

  仁波切把手做成坐禅的姿勢,張開雙眼往外凝視,

  嘴唇溫和地移動。一種深度的安詳和幸福感籠罩著

  大家,也深入我們的內心。在場的人都覺得,那種

  不可描述而彌漫大家的輕安,正是仁波切心中的禅

  悅,……仁波切是視線慢慢垂下來,呼吸停止了。

   我最敬愛的上師蔣揚欽哲仁波切圓寂于一九五九年夏天,這是我終身難忘的事。在他生命的末期,他盡可能不離開道場。各種傳承的上師蜂擁而至,向他求法,一切傳承的持有者也仰仗他開示,因爲他是他們傳承的源頭。他所駐錫的道場宗薩寺( Dzongsar ),成爲西藏精神活動最活躍的中心之一,所有的大喇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他的話在當地就是法律;他是一位如此偉大的上師,幾乎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弟子,因此他曾經以威脅不再保佑交戰的雙方,而停止了內戰的發生。

   一九五五年,我的上師有若幹征象顯示他必須離開西藏。首先,他前往西藏的中部和南部聖地朝聖;接著,爲了達成他的上師生前的大願,前往印度的聖地朝聖,我也隨行。我們都希望,在離開的期間,藏東地區的情況能夠改善。後來我才知道,我的上師有意離開家鄉的決定,被許多其他喇嘛和平民視爲西藏浩劫已無法避免的象征,因此讓他們得以及早准備逃難。

   我的上師長久以來就接到訪問錫金的邀請。錫金是喜瑪拉雅山中的小國,也是蓮花生大士的聖地。蔣揚欽哲的前世是錫金最崇高的聖人,錫金國王請求他前往傳法和加持。大家一聽到他抵達錫金,許多上師就從西藏前來學法,也帶來珍貴的法本和經典,否則這些法寶早已不存。蔣揚欽哲是上師們的上師,他所住的皇宮寺( Palace Temple ),再度成爲偉大的精神中心。越來越多的上師來到他身旁。

   傳說,傳法太多的大上師往往活得不久,似乎是因爲他們承擔了一切佛法的障礙。預言說,如果我的上師把教法擱在一旁,隱名到遙遠的邊陲地帶遊化,他可以多活許多年。事實上,他也試著這麼做:當我們最後一次離開康省時,他就把一切財物留下,悄悄地離開,無意再傳法,純粹是爲了朝聖。不過,一旦人們發現他的身分時,就請求他開示和灌頂。他的慈悲無遠弗屆,雖然明知他是在冒生命的危險,還是犧牲自己不斷地傳法。

   蔣揚欽哲是在錫金生病的。所有長老喇嘛和各傳承的法王,紛紛前來看他,日夜爲他舉行延壽法會。大家都祈請他繼續住世,因爲像他這麼偉大的上師有力量決定何時離開肉體。他只是躺在床上,接受我們的一切供養,大笑,然後以善體人意的微笑說:「好罷!爲了表示吉利,我就說我要活下去。」

   我的上師即將圓寂的第一個暗示,來自第十六世DB法王。他告訴DB法王說,他已經完成了這一世的任務,決定要離開世間。當DB法王把這件事告訴蔣揚欽哲最親近的侍者時,這位侍者痛哭流涕,接著我們也知道這回事。

   蔣揚欽哲是在西藏曆五月六日的淩晨叁點圓寂。而在十天前,當我們正在徹夜爲他修延壽法時,發生一場大地震。依據佛教經典,這是一位覺悟者即將圓寂的征象。

   在他死後叁天內,消息完全封鎖,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已經圓寂了。我只是接獲他的病情轉壞的通知,我再也不能象從前一般睡在他的房間,必須搬到另一個房間睡。他最親近的侍者也是法會的主持人卓登喇嘛( Lama Chokden ),跟隨我上師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他的話不多,表情嚴肅,修苦行,兩眼炯炯有神,雙頰深陷,莊嚴高貴而幽默。卓登以誠實、正直、謙虛和記憶力強而聞名。

   他似乎記得我上師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故事,也知道最繁複的儀軌及其意義。他是一位典型的修行人和具格的老師。那時,我們看到卓登繼續把我上師的食物端進房間,但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陰郁。我們不斷問他蔣揚欽哲仁波切的情況如何,他總是說:「老樣子。」在某些傳統裏,當上師圓寂之後,在他入定期間,必須嚴守秘密。誠如前面我所說的,叁天後我們才聽說他已經過世了。

   印度政府打了一通電報給北京。消息又從北京傳到我的上師在西藏的根本道場宗薩寺,那兒的許多僧侶早已在流淚了,他們知道他即將圓寂。就在我們離開之前,蔣揚欽哲曾經做了一個神秘的承諾,他要在過世之前回來一次。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那年的新年,大約是在他圓寂之前的六個月,在一場法會的舞蹈表演上,許多年長的喇嘛都看到他出現在天空中,一如往日的模樣。他在道場裏創辦了一所佛學院,以培養近代若幹最傑出的學者而聞名。在大殿裏,供奉著當來下生佛彌勒的巨像。在他示現的新年後不久,有一天清晨,寺院的香燈打開大殿的門:他就坐在彌勒的懷抱裏。

   我的上師采取「睡獅的姿勢」圓寂。所有征象都顯示他仍然在禅定之中,叁天內沒有人碰過他的遺體。他出定那一刻的景象,令我終生不忘:他的鼻子突然塌下來,臉上失去血色,然後他的頭微微傾向一邊。在這之前,他的遺體維持某種姿勢,表現出力量和生命的征象。

   當天晚上,我們把他的遺體洗幹淨,穿上衣服,從他的臥房移到皇宮寺的大殿上。人群已經湧到,在大殿四周向他禮拜。

   然後,非常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一道明亮、乳白的光,看起來就像發光的薄霧,開始出現,逐漸彌漫各處。皇宮寺的外頭有四盞大電燈;當時已經七點鍾,天早就黑了,平日都會把電燈打開。但在這個神秘的光霧下,這些燈光就顯得暗多了。當時印度駐錫金的政治官阿巴潘首先發現,詢問到底怎麼回事。接著,許多人也開始喊叫:這道神奇、不可思議的光,有幾百人看到。有一位上師告訴我們,依據密續,這種光的顯現代表有人成佛了。

   蔣揚欽哲的遺體,本來計劃要放在皇宮寺裏一個星期,但很快我們就收到來自各地弟子的電報。當時是一九五九年;包括頂果欽哲仁波切在內的許多弟子剛剛抵達。他們要求把遺體留下來,好讓他們有機會見最後一面。因此,我們就多放了二個星期。每天都有四場法會,由各種傳承的喇嘛領導著幾百位僧侶參加,常常由各傳承的持有者主持,同時有好幾千盞酥油燈點燃著。

   遺體並沒有發出異味或開始腐敗,所以我們又多放了一個星期。印度的夏天非常酷熱,但即使是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地過去,屍體並沒有腐敗的迹象。最後我們把蔣揚欽哲的遺體放了六個月;在遺體的面前,我們不斷舉行傳法和共修法會:蔣揚欽哲圓寂前未及完成的開示,由他最年長的弟子完成,同時爲許多人剃度出家。

   最後,我們把他的遺體移到他生前選擇要火化的地方。大西定( Tashiding )是錫金境內最神聖的地區之一,位于一個山丘的頂上。所有弟子都來到大西定,親手建造舍利塔( stupa ),雖然在印度最粗重的工作往往都是雇工來做。每一個人不分老少,上自頂果欽哲仁波切這麼偉大的上師,下至最普通的人,都用雙手搬石頭上山,把舍利塔蓋好。這件事最可以證明他對弟子所激發出來的恭敬心。

   蔣揚欽哲的圓寂,其損失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在離開西藏之後,我們全家人失掉了一切土地和財産,當時我的年紀還小,不致于對它們有任何執著。但失去蔣揚欽哲,即使是這麼多年後的今天,我仍然深感哀傷。我的整個童年,都是在他的陽光下過的。我睡在他床尾的小床上,許多年都是在他唱誦和掐念珠的早課聲中醒來。他的話語,他的教法,他所散發出來的安詳光芒,他的微笑,全都是我不可磨滅的回憶。

   他是我生命的靈感,當我遇上困難或傳法時,我總是祈請他和蓮花生大士示現。他的圓寂,對世界和西藏都是不可估計的損失。我總是想到他,就像我也會想到頂果欽哲仁波切,如果佛教被毀滅了,只要他還在,佛教絕對是存在的,因爲他就是佛教的完整化身。隨著蔣揚欽哲的過世,整個時代,有時候似乎是一整個面向的精神力量和知識,也跟著他過去。

   蔣揚欽哲是西藏佛教所有傳承的權威,也對一切傳統普遍尊重,因而廣受愛戴。他圓寂時才六十七歲,我常常想,如果他能活長一點,在藏人流亡的地區和西方帶動西藏佛教的成長,該會是多麼迥然不同的景象啊!因爲他是上師的上師,所有傳統的傳承持有者都從他獲得灌頂和教法,因而尊他爲根本上師,他能夠自然地把他們集合在恭敬、和諧、合作的精神之下。

   不過,偉大的上師從來不曾死過。當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蔣揚欽哲就在這兒啓發著我:他是本書背後的力量,我的教法也都是來自他的教導;他是我背後的一切精神源泉和基礎;持續給予我內心指導的人就是他。他的加持和帶給我的信心一直陪伴著我,指引我克服一切困難,讓我得以盡我所能地代表他所象征的崇高傳統。對我來說,他尊貴的臉,比起當今任何在世者的臉還要鮮活;在他的眼中,我總是可以看到那種超越智慧和超越慈悲的光,這是天地之間任何力量所無法息滅的。

   願本書讀者能夠因而像我一樣對他稍有認識;願大家能夠像我一樣因他的奉獻生命和莊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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