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看到天地不二,是一不是二;日與月對,能看到日月是一不是二,你能在一法裏面悟不二,你才能看到法法皆是不二,這就入不二法門,這才叫做解。這個解就是禅家講的大徹大悟,悟了之後是大用無方,起無量無邊的德用。祖師在此地告訴我們:你若真正悟了,從悟起用,這就是“道貫一切經法”,貫是貫通,從此以後沒有障礙,一切經、一切法門無不貫通,“出入即離兩邊”。
怎麼離兩邊法?我們舉《頓悟入道要門論》的例子來說明。有人問大珠和尚:“什麼是中道?”和尚說:“無中間,亦無二邊,這是中道。”又問:“何謂二邊?”和尚答:“有彼心、有此心,即是二邊。”問:“何謂彼心此心?”和尚答道:“外,被五欲六塵纏縛,叫做彼心。內,常起一切妄念,叫做此心。彼心、此心是二邊。外,不爲五欲六塵所染,叫做無彼心;內,不生妄念,叫做無此心。彼心此心都無,這叫做非二邊、無二邊。心既然兩邊都沒有,中道在哪裏?當然沒有中道。”這就是禅家所講的“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是我們在古大德教學法裏,舉出一個實例來說明“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這一段開示中,這兩句是最關緊要。能把這兩句做到,說一切法總不離自性;換句話說,佛門講的稱性而談,就是指這樣的教學法。我們對于佛法的精義不能覺悟通達,這種方法是學不來的,一定要從自性中悟出來才行。如果要想學,怎麼也學不會,爲什麼?因爲我們有二心,二心就不會。
自性動用。共人言語。外于相離相。內于空離空。若全著相。即是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
這是六祖大師教誡學人稱性的教學。首先告訴我們,言語如何才能稱性,這一點很重要。佛陀在《金剛經》教須菩提尊者說法的要領有兩句話:“不取于相,如如不動”,六祖此處所說與《金剛經》的意思完全相同,我們讀起來比讀《金剛經》更容易領悟。
六祖教導我們“自性動用”,“動”就是發起,“用”是講作用。此地講的發起作用,著重在利益一切衆生,即教化衆生。教化衆生,特別是在我們娑婆世界,總是以言說爲主。所以,我們與人言語,要能做到外離相,于相離相,不著相,內也不著空。這是很要緊的。一般人離相,他就著空;離空,他就著相;換句話說,空與有總是執著一端。譬如,凡夫執著有,小乘人執著空,都是毛病。大師就指出這些毛病:“如果你全著相,這就是增長邪見。”不但世間一切法如此,就是學佛也不例外,我們著相學佛。譬如聽經,你著言說相;看經,你著文字相,這樣作法都是邪見。如果我們不著相,我什麼都不執著,“什麼都不執著”就著空,什麼都不執著就長無明。如聲聞、緣覺執著空,佛在《楞嚴經》說:“內守幽閑,猶爲法塵分別影事。”這是長無明,這是學佛最大的忌諱,這是病根之所在。
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雲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雲。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
執著空的人,他有時候謗經。尤其學禅的,禅宗不立文字,于是他不看經、也不聽教,常說“不用文字”。既然不用文字,也不應該說話,因爲說話就是文字相;文字不過是言語記錄下來的符號而已,不用文字當然也就不能說話。你說話,你還是執著文字相。又說:“不立文字”,達摩祖師到中國來,“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試問問:直指人心,不立文字,這八個字是不是文字?還是文字。這都是不了解佛法的真實義,都是著相。所以,他見別人講經說法,就毀謗別人“著文字相”。大師在此地特別教誡我們:“自己迷,那還罷了!如果再要謗佛經,這個罪就重了。”教我們不要謗經,如果謗經、謗法,這個罪障實在是太重了。
若著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見性。
學佛最大的忌諱就是著相;換句話說,外面的境界相決定執著不得,內又不能執空。空有兩邊都不著,這樣才能建立道場,度脫一切衆生;兩邊有一頭執著,你要去求真,到哪裏能求到?以淨土法門來說,求一心,你心中執著有個一心、執著有個亂心,你只要有這兩種執著之一,就無法證得一心, 。我們要求一心不亂,心裏有個“一心不亂”,這個“一心不亂”就是真正一心不亂的障礙,這是我們要懂得的。換句話說,我們的心已經不清淨,你再廣立道場說有說無,這怎麼能得一心不亂、怎麼能明心見性?大師在此地,真是把我們累劫修行的病根一語道破。
但聽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礙。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
“但聽依法修行”,依一乘了義的佛法。“又莫百物不思”,“莫”是不可。依法修行,不能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你就著空,于道性就起障礙,就不通,這是講修行錯修了。修行,“修”是修正,“行”是行爲,修正身心的行爲。錯誤的修學,第一個是執空的人,他什麼都不想,以爲自己清淨了,“什麼都不想”是無想定,果報在無想天(外道天),有時候是在四空天,這是錯誤,這是障礙道;道就是真如實性。“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這也是錯誤,這是聞而不修。聽說大道是清淨的,大道是本有的,如《華嚴經》、《圓覺經》所說的“衆生本來成佛”,自己認爲直下承擔“我本來是佛”就不要修了。這也錯了,這樣反而生邪知邪見。
但依法修行。無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這是指導我們正修行的綱領。六祖一生所得的法要,就是《金剛經》的一句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是在這句話開悟,一生受用不盡。在此地大師也是這樣教導我們,要行無住相法施。“無住相”就是“應無所住”,“法施”就是“生心”,無住生心。六祖囑咐我們:“如果你們真正悟了,悟無住相法施,依這個原理原則去說法,依這個原理原則在日常中起作用、修行、種種行作,就不會失去根本宗旨。”根本宗旨是指“無住生心”。
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
六祖說:“如果有人問你佛法大義,你怎麼教導他?從反面答覆。問有,你用無來對;問無,你就將有來對;問凡,你就說聖對;問聖,你就說凡對。”這個說法巧妙極了,決不是與人唱反調,用意是在“二道相因,生中道義”;中道就是實性。諸佛、菩薩、祖師說法,無不是希望衆生開悟,或有意、或無意,都是教導衆生快快開悟,唯有悟入之後才能離苦得樂。所以,一切言說,無不是二道相因,生中道義;換句話說,一切言說,皆不失本宗,都是稱性而說。祖師升堂說法是稱性而說,平常閑聊天是不是稱性而說?也是稱性而說。見性之人,隨時隨地無不稱性。“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哪有一樁事情不稱性?哪有一樁事情不是教衆生開悟的?這是真實的大慈大悲。
《大智度論》有一段經文說明“二道相因,生中道義”的道理:“常是一邊,斷滅是一邊,離是二邊行中道,是爲般若波羅蜜。”所以,別人問你“有”,你就答“無”。爲什麼?有,是一邊。爲什麼說有?因爲無,才顯現“有”。因爲有,才顯現“無”。可見,有、無這兩樁事,是互爲因緣而顯現的。沒有“無”,哪來的有?沒有“有”,哪來的無?你果然在這裏面悟了,“兩邊不立,中道也沒有”,這就是“生中道”的意思。中道也沒有,正所謂是“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才是般若波羅蜜。在修證上說,菩薩是一邊,菩薩是能修;六波羅蜜是一邊,是所修。佛是一邊,是能證;菩提是一邊,是所證。能修、所修,能證、所證,離開這兩邊行中道,這是般若波羅蜜。這是舉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在一切大乘了義經典隨處都能見到,禅宗語錄裏面也不例外。懂得這個意思,你才能看經、看語錄,看的時候才有味道。否則,你看他一問一答,所問非所答,所答非所問,簡直是迷在霧裏,不知道它義趣之所在。
汝一問一對。余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設有人問。何名爲暗。答雲。明是因。暗是緣。明沒即暗。以明顯暗。以暗顯明。來去相因。成中道義。余問悉皆如此。汝等于後傳法。依此疊相教授。勿失宗旨。
六祖說:“一問一對,余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理是真理,什麼真理?中道;這個問答就不失理。“假設有人問:何謂暗?答雲:明是因,暗是緣,明沒有了,暗就現前。以明顯示暗相,以暗顯示明相,一來一往互相顯現,就顯示出中道的義理。以此類推,其他無論問什麼,無不如是,悉皆如此。”末後囑咐大衆:“你們于後傳法,要依照這個原理原則,疊相教授,勿失宗旨。”
大師這一番開示,後人確實是以此原理原則爲教學的依據,我們在禅宗語錄幾乎處處都能見到。譬如,有人問:“怎樣才能見佛真身?”答:“不見有無,就是見佛真身。”又問:“爲何不見有無就是見佛真身?”答:“有因無而建立,無因有而顯示。本不立有,無也就不能存在。”有無是相對的,沒有這一邊,決定沒有那一邊。既然“無”都不存在,“有”從哪裏得?有與無,是相對而建立的;既然是相對建立的,它是屬于生滅法,生滅就是有爲法,它不是真實的。所以,我們離開生滅,離開有爲,就見佛的真身。這些方法都是學自六祖的。譬如,有人問:“何者是無爲法?”答:“有爲法是。”又問:“我問的是無爲法,你何以回答有爲法是?”諸位若是通達這個原理原則,你一想就明白,他答覆得巧妙,他不是隨便答覆的。如果要講到真正的無爲,就是“不取有爲,亦不取無爲”,有爲無爲都不取,這才叫真正的無爲。
◎付囑流通第十
師于太極元年壬子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命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衆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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