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日子,頂禮方丈和尚畢,對面展具,大衆和合普禮叁拜後,又禮影堂,到方丈聽和尚升座說法,這個早上鬧得不亦樂乎,下午吃普茶,和尚在齋堂講茶話,律下不用升座。古來叢林有鍾板的才叫常住,否則不叫常住。雲居山現在說是茅蓬,又像叢林,文不文,武不武。不管怎樣,全由方丈當家安排,他們不在,我來講幾句,把過去諸方規矩講給初發心的聽。既然到此是住茅蓬,就要痛念生死,把生死二字挂在眉毛尖上,哪裏攪這些把戲。參學的人要拿定主宰,不要隨時節境界轉,古人婆心切,正是教人處處識得自己,指示世人于二六時動靜處,不要忘失自己。鎮州金牛和尚每日自做飯供養衆憎,至齋時界飯桶到堂前作舞,呵呵大笑曰:“菩薩子,吃飯來。”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門曰:“胡餅。”後人有詩曰:“雲門胡餅趙州茶,信手拈來奉作家;細嚼清風還有味,飽餐明月更無渣。”這是祖師在一舉一動處點破你,使你明白一切處都是佛法。衢州子湖岩利縱禅師于門下立牌曰:“子湖有一只狗,上取人頭,中取人心,下取人足,擬議即喪身失命。”僧來參,師便曰:“看狗!”五臺山秘魔岩和尚,常持一木叉,每見僧來禮拜,即叉其頸曰:“哪個魔魅教汝出家?哪個魔魅教汝行腳?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吉州禾山無殷禅師,凡學人有問,便答曰:“禾山解打鼓。”其余還有祖師專叫學人擡石挑土等等不一的作風。會得了,一切處都是道,會不了的,就被時光境界轉,這裏不如法,那裏不適意。只見境風浩浩,摧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生死怎樣能了呢?般般不如意,種種不現成,正好在這裏降伏其心,在境上作不得主就苦了。說得行不得固然不對,但我們連說也說不得,就更加慚愧了。蘇東坡在鎮江,一日作了一首贊佛偈曰:“聖主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將此偈寄到金山,請佛印禅師印證。師看完,在詩後批了“放屁放屁”四字,便寄回蘇東坡。東坡見批就放不下,即過江到金山,問佛印說:“我的詩哪裏說得不對?”佛印曰:“你說八風吹不動,竟被兩個屁打過江來!”我們說得行不得,也和東坡一樣,一點小事就生氣了,還說什麼八風吹不動呢?出家人的年歲計算,和俗人不同,或以夏計,過了幾個夏,就說僧夏幾多;或以冬計,過了多少冬,就說僧臘若幹。今天結夏,到七月十五解夏,十四、十五、十六叁日名自恣日,梵語缽刺婆剌弩,舊譯自恣;新釋隨意。這一天讓他清衆恣舉自己所犯之罪,對他比丘忏悔,故曰自恣;又隨他人之意恣舉自己所犯,故曰隨意。這就是佛製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現在佛門已久無自恣,對人就不說直話了。這裏非茅蓬,非叢林,不文不武,非牛非馬的實行結夏,也說幾句東扯西拉的話應個時節。
四月十六日開示
今天雨水紛紛,寒風徹骨,大家不避艱辛的插秧,爲了何事呢?昔日百丈惟政禅師向大衆說:“你爲我開田,我爲你說大義。”後來田已開了,師晚間上堂,僧問“田已開竟,請師說大義。”師下禅床行叁步,展手兩畔,以目示天地雲:“大義田即今存矣。”大家想想,百丈老人說了什麼呢?要用心體會聖人的指點。我這業障鬼騙佛飯吃了數十年,還是摩頭不得尾,現在又不能陪大家勞動,話也沒有可說的,勉強應酬講幾句古人的話,擺擺閑談,志公和尚《十二時頌》中辰時頌曰:“食時辰,無明本是釋迦身,坐臥不知元是道,只麼忙忙受苦辛。識聲色,覓疏親,只是他家染汙人,若擬將心求佛道,問取虛空始出塵。”既然坐臥都是道,開田自然也是道,世法外無佛法,佛法與世法無二無差別;佛法是體,世法是用。莊子也說:“道在屎尿”,所以屙屎放尿都是道。高峰老人插秧偈曰:“手執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爲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佛法非同異,千燈共一光,你們今日插秧,道就在你手上,坐臥是道,插秧也是道。低頭就是回光返照,水清見天,心清就見性天,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和色聲香味觸法打交道,便不清淨,就沒有道了。佛性如燈光,房子一燈光滿。房內雖有千燈亦皆遍滿光,光光不相礙。宇宙山河,森羅萬象,亦複如是,無所障礙;能回光返照見此性天,則六根清淨,處處是道。要使六根清淨;必須退步。退步是和《楞嚴經》所說一樣,“塵既不緣,根無所偶,反流全一,六用不行,十方國土,皎然清淨”,這就是退步原來是向前。若退得急,就進得快,不動是不成的。根不緣塵,即眼不被色轉,耳不被聲轉等,作得主才不被轉。但如何才做得主呢?沩山老人說:“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如今插秧,能不起分別心,無心任運,就不生煩惱。心若分別,即成見塵,就有煩惱,就是被苦樂境界轉了。孔子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心不在,即無分別;無分別,就無障礙,食也不知其味了。鼓山爲霖道霈禅師,精究《華嚴》以《清涼疏抄》和《李長者論》,文字浩繁,不便初學,乃從《疏》、《論)中纂其要者,另輯成書。由于專心致志,不起分別念故,有一次侍者送點心來,置硯側,師把墨作點心吃了也不知。侍者再至,見師唇黑,而點心猶在案上。這就是心無分別,食而不知其味。我們今天插秧,能不起分別心,不生煩惱心嗎?若能則與道相應,否則坐臥不知元是道,只麼忙忙受苦辛,長期在煩惱中過日子就苦了。煩惱即菩提,要自己領會。
四月十七日開示
世界上人由少至老,都離不了衣食住叁個字,這叁個字就把人忙死了。衣服遮身避寒暑,飲食少了就饑渴,若無房子住,風雨一來無處躲避,所以這叁個字一樣也少它不得。人道如此,其余五道亦是一樣,飛禽走獸虎狼蛇鼠,都要安身住處,要羽毛爲衣,也要飲食。衣食住叁事本來是苦事情,爲佛弟子不要被它轉。佛初創教,要比丘叁衣一缽,日中一食,樹下一宿,雖減輕了衣食住之累,但還是離不了它。現在時移世易,佛弟子也和世人一樣爲衣食住而繁忙,耕田插秧一天到晚泡在水裏,不泡就沒有得食。春時不下種,秋到無苗豈有收?可見一粥一飯,來處不易,要花時間,費工夫,勞心力,才有收成。爲佛弟子,豈可端然拱手,坐享其成。古人說:“五觀若明金易化,叁心未了水難消。”出家人不能和俗人一樣,光爲這叁個字忙,還要爲道求出生死。因爲要借假修真,所以免不了衣食住。但修道這件事,暫時不在,如同死人。古雲:“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所以道人行履,一切處、一切事,勿被境轉。修道如栽田,谷子變秧,插秧成稻,割稻得米,煮米成飯。佛性如種子,衆生本性與佛無異,自心是佛,故曰佛性,這種子和秧稻米飯相隔很遠。不要以爲很遠,就不相信這種子會成飯。成佛所以要先有信心,即把種子放在田裏,等它發芽變秧,這時間又怕焦芽敗種,錯過時光,就是說修行要學大乘,勿誤入小乘耽誤前途。插了秧以後要鋤草,等于修道要除習氣毛病,把七情六欲,十纏十使,叁毒十惡,一切無明煩惱都除淨,智種靈苗,就順利長成,以至結果。修行要在動用中修,不一定要坐下來閉起眼才算修行,要在四威儀中,以戒定慧叁學,除貪嗔癡叁毒,收攝六根如牧牛一樣,不許它犯人苗稼。美女在前,俗人的看法是,前面一枝花,禅和子的看法是,迷魂鬼子就是她,眼能如是不被色塵所轉,其余五根都能不被塵轉,香不垂涎,臭不惡心,什麼眉毛長,牙齒短,張叁李四,人我是非都不管。拾得大士傳的彌勒菩薩偈曰:“老拙穿袖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有人罵老拙,老拙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隨他自幹了,我也省氣力,他也無煩惱。者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也不論是非,也不把家辦,也不爭人我,也不是做好漢。跳出紅火坑,做個清涼漢。悟得長生理,日月爲鄰伴。這是一切處都修道。並不限于蒲團上才有道。若只有蒲團上的道,那就要應了四料簡的“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總免不了說好說歹的,打破此關,就無煩惱。說我好的生歡喜心,就被歡喜魔所惑,叁個好,送到老;說我不好的,是我的善知識,他使我知過必改,斷惡行善。衣食住不離道,行住坐臥不離道,八萬細行,不出四威儀中。古人爲道不虛棄光陰,睡覺以圓木作枕,怕睡久不醒,誤了辦道。不獨白日遇境隨緣要作得主,而且夜間睡覺也要作得主,睡如弓,要把身彎成弓一樣,右手作枕,左手作被,這就是吉祥臥。一睡醒就起來用功,不要滾過去滾過來,亂打妄想以至走精。妄想人人有,連念佛也是妄想,除妄想則要做到魔來魔斬,佛來佛斬,這才腳踏實地,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如此用功,久久自然純熟。忙碌中,是非中,動靜中,十字街頭,都好參禅,不要只知忙于插秧,就把修行扔到一邊爲要。
四月二十一日開示
佛說叁藏教,謂諸修行人修因證果,要經曆叁大阿僧祇劫的時期,才能成功,獨禅門修證很快,可以“不曆僧祇獲法身”。兩相比較,前者要經千辛萬苦才能成功,真是爲難,後者只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頓斷無明,就可立地成佛,快得很。其實條條蛇都會咬人,不論小乘大乘,漸教頓教,想真正到家都不容易。諸位千山萬水,來到雲居,都是爲辦道講修行而來,總以爲打了叫香,在蒲團上坐下來,止了靜就叫修行;開靜的鼓聲響了去睡覺,打叁板起來上早殿,又是修行;開梆吃粥後,坐早板香又是修行;打坡板出坡,掘地種田,搬磚挑土,廚屎放尿,認爲打閑岔,就忘記了修行了。《壇經》說:“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單以坐香上殿爲修行,出坡勞動時功夫往哪裏去了呢?坐香上殿時功夫又從何處跑回來呢?以出坡勞動爲打閑岔,有一處不能用功,則處處都不是話頭,都不能用功了。古人說:“道向己求,莫從他覓。”我年輕時,在外面梯山…
《雲居山方便開示 (1955年)》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