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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我的親教師觀空法師

  回憶我的親教師觀空法師

  任 傑 口授 栗拙山 整理

  今年正值當代高僧、一代佛經翻譯家觀空法師圓寂十周年。法師是于我有恩的大善知識,我想通過緬懷法師的功德來紀念這位大德,並作爲將來繼續值遇、親近善知識的資糧。

  一、學識淵博 教學嚴謹

  爲了敘說法師的功德,我就先談一談親近觀空法師的因緣。

  40年代我在四川學藏文,從藏區歸來的一些法師就向我提到過觀空法師,說他學識淵博,具有極大的功德。由此我就對觀空法師生起了仰慕之心,發願要親近這位大德。1956年,我來到北京中國佛學院後,又有一位同學,過去是武昌佛學院畢業的,曾經親近過觀老,也是非常贊歎他學識淵博、功德廣大。我想要親近法師的願望就更加強烈了。當時我想:要是能夠有機緣見到這位大善知識,該多好啊!兩年後(1958年),法師回漢地治病,來到了北京。應周叔迦居士的邀請,就留了下來,在中國佛學院任教。他講的第一部聖典是古印度聖龍樹菩薩最重要的論著——《中論》。底本是用鸠摩羅什譯本,但講述的內容則是以從印度傳至西藏的、有傳承、有次第的教授爲主,與原來漢地講《中論》時談玄說妙的方式不同。這對我而言,實在可謂是深受法益、得未曾有。不久,佛學院成立研究班(後改爲研究部),我所在的是藏文中觀研究組,由法尊法師主持其事,導師就是觀空法師。開始時有好幾位同學,但不久都相繼離開了,只剩下了我一個,跟隨兩位法師,邊學邊譯。

  我學習翻譯的第一部論著是《中觀論文句釋》。初學翻譯的我很不熟練,只好采取聽法師講一段課,我譯一段,抄好後,再交給法師修改的方式進行。就這樣,講一課,譯一段,改一遍;再講一課,再譯一段,再改一遍……。由于當時政治活動多,每周只講一次課,拖的時間比較長,用了一年左右才譯完。與此同時,法尊法師譯出了《四百論頌》,交給我們,讓我學習,同時要我翻譯《四百論釋》。有了經驗,果然順手多了,翻譯的速度大爲加快,雖然《四百論釋》文字比《文句釋》廣好幾倍,也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譯完了。

  在此後的幾年裏,基本上是一年譯一部論,在法師的教授下,我又相繼譯出了《中觀寶鬘論釋》、《六十正理論頌並釋》等幾部論著。

  其中在譯《中觀寶鬘論頌並釋》時,有一位仁光法師,是紮薩克喇嘛的弟子,又是漢藏教理院第一批的學生,加入了進來。他學藏文已經很久了,水平很高,就由他來翻譯頌文,我翻解釋,共同完成。還沒翻完,他竟病倒了,得了膽囊炎,叁次開刀,出院時已到了畢業時間,只好把他送回五臺山。真是可惜!

  政治運動的力量是巨大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法源寺被砸爛,中國佛學院也停止了一切教學活動。我們先是被安排到廣濟寺,不久後去“幹校”接受“改造”,雖然和觀空法師一直沒有分開,但卻不敢有過多的接觸,唯恐給對方帶來“不虞之災”。直到回來以後,1974年,趙樸老召集了一個有觀空法師、法尊法師、明真法師等參加的會議,要幾位法師寫一點東西。法尊法師翻《釋量論》[1]、明真法師作《心經注解》、觀空法師則自己提出來要還譯《解深密經疏》[2]後六卷。我被安排作觀老的助手,終于得以再一次親近法師。從這時起,到1989年法師圓寂前不久,是我在法師跟前學習的第二段時光。

  就這樣,從1958年到1989年,我親近法師的時間前後大約30余年。在這30年的時光中,我深深體會到,法師的慈悲與智慧都非常廣大,爲常人所不及,而且學識淵博、教學嚴謹,于佛典翻譯更是一絲不苟、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爲了如實傳達法寶的深義,一字必求其確,一義必求其真。

  先來談談法師的慈悲與善巧。

  法師是非常慈悲的,又是非常善巧的。有時候我向他請教問題,法師總是有問必答,循循善誘。他回答問題的方式也非常獨特,你要去問他問題,他先不回答,而是先反問你幾個你本來就會的問題,可是等你把這幾個問題都答完了,你所問的問題也就清楚了。法師講授經論非常認真,每個字都要考證一下,搞不清楚的絕對不講,真是字斟句酌。而且,凡是遇到稍不清楚的地方,法師都要去找法尊法師商量後再給我講,講的時候還要告訴我說:“這個地方據我與法尊法師商量,認爲還是應該這樣講好一些。”

  有一次我和法師聊天,談到月稱論師和月官論師[3]辯論,月稱論師念誦他親造的《文殊贊》時,連一旁的文殊菩薩像也歪著頭來聽他的贊頌詞的故事。法師說,那就是《崗給羅佐》吧!我說《崗給羅佐》早翻譯成了漢語!他忙問:“在哪兒?誰翻譯的?拿來我看看!”我說“在老上師(即能海上師)集譯的《五字真言念誦儀軌》上有啊!”于是我把書拿來給他看。他看了說:這是當年我和嚴定法師一起翻譯的。又說:“這個文字還不好,還要重翻。”後來法師果然重翻,不光重翻了頌文,還翻了注釋和儀軌,這就是著名的《文殊最勝贊》和《依至尊妙音修七支贊儀軌·除叁有暗之燈》。在我們看來,兩次翻譯的文字並沒有好大區別,前譯只有個別文字不及後譯優美,義理並無錯謬。而時間相隔60年之後,法師堅持重譯,觀老于譯事之嚴謹,也就可見一斑了[4]。

  觀空法師指導我們翻譯的這些論著,從文字上講可以說是佛典翻譯史上的一次“改革”,目的就是要讓更多人能夠領受其中的法義。最初是周叔迦居士提出來,說翻譯文字要稍微通俗一點,不能太古典了,因爲大家都不會文言了;如果太古典,大家會看不懂。這個觀點一提出來,觀空法師和法尊法師馬上就表示同意,並且在指導我們翻譯的過程中特別注意了這一點。這一點看似容易,其實很難辦到。法師常說:“全翻成白話文,就不像一部論了,而且白話文也無法把論典中的精義如實地表達;但翻的太古典又讓人看不懂。要從中找出一個既如法又契機的最佳方案來,實在是不容易!”

  二、遠疏財利 生活簡樸

  法師一生對于名利非常淡泊。我第一次拿到《現代佛學》的稿費時,認爲《文句釋》是在法師指導下才翻出來的,應當把稿費給法師才對,就准備供養法師。法師知道了,無論如何也不同意。還說,“我不會拿的,我比你收入多,你留下買些紙筆吧!我一分也不會要的!”

  法師一生不收受供養。到了80年代,有居士一定要供養他,他推不掉,就收下一點,再還給人家一些別的東西。有一次法師咳嗽,我買了一些上好的鴨梨給他送去,他也只收了一個,而且還給了我一個蘋果。後來我才聽賈題韬居士說,他在西藏就是這樣不收供養的。

  法師在佛教協會幾十年,一直未長過工資,他也不要求。法師不僅不和別人爭,還把自己工資的大部分供養給外地窮苦的出家人,所以法師身邊總沒有錢,就連衣服都很少購置。

  法師在財物上淡泊,在名利上更是如此。翻譯《四百論釋》的時候,我想,唐代玄奘法師譯場中,那麼多人在工作,最後統一成玄奘法師一個譯者名字,現在《四百論》翻出來了,也應該署上觀空法師的名字。觀老見了,把自己名字勾掉,並且表示不願署名。到了後來,《房山石經》編輯委員會的名單中需要一位出家人的名字,趙樸老跟法師說要把他放進去,法師不同意,樸老就讓我去勸法師。我勸了幾次,法師都堅決不同意,說:“我不要出名你是知道的,何況我又沒做什麼具體工作,不要再提這個事了!”雖然《房山石經》最後出版時沒有署任何作者的名字,但法師對于名利的態度,從此事中可見一斑。

  觀老生活簡樸。在法源寺、廣濟寺那麼多年,有些法師喜歡自己做些可口飯菜,觀空法師雖然地位崇高,年歲又長,卻從來都只在食堂打飯。在生活上從來不要別人幫助,雖然手臂殘疾,但卻事必躬親,從不差勞別人。1958年到1966年間,我和法師同住一個小院,門對門。早上我下殿回來,總是看到法師把小院掃得幹幹淨淨。我非常不安,說應該讓我掃。法師卻說:“你們又要上殿,又要聽課,那麼忙,哪有時間掃啊!你現在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經典上!”

  就是80年代以後,法師年歲那麼大了,我每周六去法師處,法師也從不讓我們幫他料理生活。我說:“法師!我們是真心要來供養的。幫您老人家做些事情,心裏非常高興,你爲什麼不讓我們幹呢?”法師就說:“我現在自己能幹,爲什麼要勞動別人?等我幹不了的時候,你們再來幫我吧!”

  還有一次,法師專門給我講起西藏的幾位大修行者一生住山、不收供養的故事。其中有一位就是《緣起贊句義略解·見深義眼》的著者達瑪巴紮大師。他說達瑪巴紮大師學問出衆,見解極深,但是終生住山,生活非常簡樸,每年只下山到寺裏講幾次課,從不受人供養。法師非常佩服達瑪巴紮大師,翻譯的著作有許多是達瑪巴劄大師的作品,在生活上更是終生都以達瑪巴紮大師爲學習的榜樣。

  法師內秘菩薩行,從不對外宣說自己的功德。1980年以後,我每周去法師處,除了請教一些問題外,總是希望多知道一些關于法師的事情,尤其是他在西藏求學時的事情。但法師卻從不說自己的功德,總是贊歎他人了不起。我一問,他就說某某喇嘛了不起、某某格西功德大,而從不談他自己。直到1989年觀老示寂前不久,有一位法師去請教觀老的生平,才有了一點資料,這就是法師示寂後由周紹良居士讓我執筆完成並發表在《法音》雜志上的那段文字。

  法師原籍湖南耒陽新市鎮,俗性廖,生于1903年農曆十月初五。1919年從湖南衡陽西禅寺禮智玄長老披剃出家,法名觀空,同年在南嶽上封寺受近圓戒。1922年在武昌佛學院學習,1925年隨大勇法師赴西藏學法。1936年,應北京四衆邀請,在法源寺佛學院講《菩提道次第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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