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老,供茶時我則會同時在心中修誦忏罪文。
在供茶後,我的一天便是千篇一律的學經、去師父處上課、到辯經場辯法、更多的雜役等等。在晚上,很多僧人會整夜在戶外背誦經書,我也有同樣的習慣,有時候甚至是隔天才睡一覺。
在入寺一年後,我得到施主供養,終于在嘉絨僧堂中舉行了早就應完成的升座儀式,自此便免除了僧堂中的雜役差事。但由于沒錢舉行院級的升座及供養,我仍然必須履行普通新僧對整體僧院的雜役責任,早上仍需上殿奉茶,直至後來略有年資時方由新僧頂替,我才也成爲殿中坐誦經的一份子。在最初的這叁年,作爲一個普通的新學僧,雖然生活很辛苦,但我在內心中卻十分樂于爲寺院及其他僧人幹雜役,心中很歡喜有這樣的機會積聚功德。如果當時我有錢舉行升座及供養,雖然生活上可以免卻了這些辛苦的差事,但卻會失去了天天爲幾千個僧人服務的大好積德機會。
我在色拉寺期間與大藏寺時的膳食安排方面分別並不大。除了前面幾年必須任奉茶僧外,我每天的早餐都在大殿中吃用,午餐及晚餐則在自己房中吃。在早上上殿時,學僧會帶自己的糌巴粉及一只碗。到誦至中段休息時,各人坐在原位取出碗放入糌巴粉,待奉茶僧添入熱茶後,便以手搓成面團而食。我們這種飲食習慣十分簡便,並沒有漢地寺院僧衆集體上另一個飯堂用餐的需要,而且也不需浪費時間煮烹和洗碗。我的午餐及晚餐雖然是自行在房中進食,但吃的仍是一樣的糌巴粉。在初入寺的幾年,學僧不得私自煮茶,一天中只有叁次進食時方可用茶。到年資較長時,這規定便較爲松懈,僧人才可以在想喝茶時自己在僧舍中煮茶。
在住宿方面,我被安排住在阿底僧舍的一間房子中,自己有一間睡房。一般來說,新僧入寺是沒有房間的,只能睡在僧舍的茶房中。我的監護長老特別慈悲,對並未正式在色拉寺升座的我也盡力給予轉世者待遇,所以我才有自己的獨立房間。這位當年約四十五歲的老師對我恩德極大,而且對我的性格影響很深。
叁大寺的學習內容分別不大,課程主要都是圍繞五科佛學來安排的,只在教科書及年級編製上有少許不同。五大學科是因明、般若、中觀、俱舍及戒律部。依色拉寺昧院的課程,般若部經論必須八年才學完,中觀部要學四年,俱舍部學四至五年,戒律學六至七年,因明學則分開在每一年中各有一個月教授。在以上學科都一一依次學完及過關後,學僧便得“格西”學銜。這種學銜雖然並不保證持有者的德行和內證,但卻是對其佛學水平的一種極高肯定。
在叁大寺中,教育方式主要分爲背誦、聽聞及辯論。對所學的經論,學僧必須逐一背熟,逐年接受考試。在各種大、小背誦考試中,長老會隨意抽取某章節的某一頁,考試者必須憑記憶順背出內容,直至考官滿意爲止。這種製度對弘法十分有利,畢業的僧人日後在說法時,隨口便能引據極大量的經典原文,不易發生曲解佛法的情況。
學僧在每天當中,有幾段時間必須往各自的老師房中聽聞所學經論的闡釋。藏傳佛教很注重傳承的清淨,對經論的理解尤其注重曆代以來傳下的闡釋角度,不容個人以己意臆測,以防止傳承的變質。
辯論則是自原始佛教以來傳下的傳統。在佛教史上,本師釋迦牟尼便曾辯倒不少外道師,令其皈依正法。曆代以來如龍樹等大師亦相繼曾以辯論的方式折服外道。在漢地,似乎並沒有辯法的具體訓練,但漢地的菩薩譯師玄奘倒是曾在印度辯倒不少小乘法師,從而聲名大噪。在西藏格律派中,辯法更可說是學製中最重要的一環。
在色拉寺中,昧院與志院各有其獨立的辯經院。所謂“辯經院”,其實是一塊由四面圍牆組成的露天場地,其中有一個法座供場中監督的長老坐視察及在每場訓練中加以指點。志院的辯經院中間有一塊石頭,石上有天然呈現的七個“阿”字,是宗喀巴時代天上降下的字印入石中而變出的(“阿”字表義一切佛法的精髓)。在昧院的辯經場向上看,則剛好可看到後山的石刻密勒日巴像。對西藏佛教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密勒日巴是經過苦行而由一個曾造重罪之身而即身成佛的一個著名西藏大師,其大半生都在山洞中渡過。他沒有財物,但成就最高。我們昧院曆來僧人大多在生活上極爲貧困,但卻曾出過不少有大證悟的行者,許多人都認爲這是因爲辯經院與密勒日巴石刻遙遙相對的緣起寓意所致。
在辯經院中,僧人席地而坐,分爲一個一個辯論不同課目章題的小組。所辯論的章題,與相應年級所學經論內容主題呼應。剛開始學經的新僧,會編入初級班辯論小組,天天學辯該組的課程內容,直至晉級時便全組移上一個位,本來位置又由剛入寺的新人補上。所以,在院中的某一個位,幾百年來都是在辯論同樣的章題,變動的只是辯論的人。學僧由最初坐在院中的左下角,依次逐級晉升,至近學成時便坐在初入寺時所坐之辯經地點旁,完成了整個循環,也辯盡了整個課程所有的章目。在辯經院中,凡同級的僧人便編爲一組辯法,並不分原藉及所屬僧堂與僧舍,統一使用拉薩語溝通。
在辯經時段的前後,僧人必須共誦經典。在每場辯經中,鐵棒長老會踱步場中察聽及監察僧人風紀。
在辯經時,有多種不同方式,有時是一人對一人,有時則數人對數人。辯方坐在地上,問難方站立大聲喝問,並以各種手部動作、身體推撞、取笑、佛珠的擺動及腳部的進退增加自己的聲勢及打亂辯方的思路,旁邊圍觀的學僧則視雙方表現而發出喝采或喝倒采的叫聲,場面十分吵鬧。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這種辯論或許有點似吵架,其實面大有學問,絲毫不可胡來。辯論雙方必須依據佛的教法及因明邏輯而問答,勝敗是明確俐落的,絕無空間可以靠胡辯或兜圈子而混過去。看似激烈甚至有點粗魯的大動作,除了增加聲勢及打亂對方外,也有其內在的表義,例如拍掌時一手下壓表義閉叁惡道,另一手上揚表義拔衆生超脫苦海等等。坐答辯的一方,必須漠視取笑及問方的各種動作及推撞拉扯,冷靜而不加思索地給予合乎佛法及邏輯的回覆。如果在某一題上落敗,答方便要摘下僧帽,直至在下題辯勝時才能重新佩帽。
以上所說的辯經訓練,每個學僧都要通過,一年中還有叁大寺的同級學僧代表聚在一起辯論的定期活動,但我從未參加過。在學僧畢業考試時,主要的內容仍然是辯經,投考頭等“格西”還要在大昭寺中,面對派中所有長老、DL喇嘛及兩萬多個僧人,在他們面前辯經多場方能考成。
除了正式的背經、聽法及辯經外,學僧一般還會抽時間到師長處請益學問上的疑難。這是屬于主流課程以外的私人補習,純屬私人自願,並不受寺方限製。
不少非藏族的佛教徒以爲佛教中的學習與證悟只是單純的學問累積,所用的只是智慧,其實不然。要通達佛學中的精微之處,單靠智慧是不足夠的,必須有一定的功德才能成就。我在後來的日子中跑到世界多個地方,常常碰到精神錯亂的俗家人。在西藏,老百姓雖然生活是落後了一點,但都是心靈富足、樂觀歡喜,極少有患精神病的例子,反而在寺中偶爾卻有因死讀而又缺乏功德,導致最後精神錯亂的學僧。對福智低下的學僧,師長會千篇一律地授以宗喀巴祖師贊。對實在追不上課程者,師長甚至會命其停學一年,專修宗喀巴贊的念誦。在修持此法後,本來愚笨的學僧往往智力大開,乃至休學一年後反能追上而學問超越原班同學的先例在叁大寺中也常有見聞。這個宗喀巴祖師贊,是我自在大藏寺時便每天誦念的。它不單能令智力增長,還能令誦者得祖師加持而克服病況與魔障等。在寺中,但凡有學僧遇上任何問題,師長總是授以同一種解決方法,命他們誦這個贊文。我在色拉寺時,寺中有一位學問很高的漢僧。這位漢僧後來在八十年代中風病重垂危,最後卻單靠持宗喀巴贊而把自己的病醫好了。像這類的宗喀巴贊靈應事例,我一生中就曾親見無數次之多。
很多人以爲在叁大寺中,學僧在讀完後應試,高級者便會得頭等“拉然巴格西”學銜,其他的分別考得二等“措能巴”學銜,叁等的“靈色”學銜或四等的“勒然巴”學銜,其實這是一種錯誤的理解。在長達二十年上下的課程中,在讀到較高班時,師長便會依各學僧的曆來成績及潛質,把他們分級評選,最終的“格西”考試其實並非取決學僧所等之“格西”等級的因素,評級其實早在最終考試前依多年來的學僧表現而定下了。初定爲頭等的學僧,一般要加讀幾年准備應考的階段,最後在叁大寺僧衆聚集大昭寺的新年廣願法會中應考,成爲“拉然巴格西”。其他等級的學僧在學成後,便在寺中應考。應考其實只是一種形式,並非真正的考試。在應考前,學僧早已完成了整個學習過程、經長老認可成績,方能被保薦應考相符他二十年來學業表現等級的學銜。所謂的“應考”,其實只是一種畢業儀式而已,主旨只是在衆人前證明一下多年來所得之成績及慶祝一番,其所得等級是早已在應考前幾年決定好了的。在應考當天,考生由其師長引路,在辯經院中一天辯論數場,所辯內容、對手及結束點都是預先安排好了的。考生最後必須對僧院、僧堂及僧舍分別作大供養各一次、對所有僧人供茶及供食,這便算完成了學業,可以以光榮的身份離開寺院而衣錦還鄉了。
剛才也已提到,成績高等的學僧會在讀至較高年班時,被評選爲頭等“格西”候選生。在正常的課程學完後,他們便要另外深造一、兩年備考。頭等“格西”必須在叁大寺僧衆前辯經多次方可考取畢業,其所得之名銜是一種無上的學者榮銜。在每年新年時,拉薩市大昭寺會舉行廣願法會,一連兩、叁周都有大型的慶祝活動,以紀念佛陀當年以神通降伏外道的神變節。這個大法會傳統,是由宗喀巴大師在十五年代創辦的。在十多、二十天中,有法會、供僧、“格西”應考、講經、酥油花展及佛像巡遊等活動。這段期間,叁大寺所有僧衆必須出席,往往有多達…
《浪丐心淚──大藏寺祈竹仁寶哲自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