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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定在面對苦痛、疾病與死亡時的作用▪P2

  ..續本文上一頁我在稍後會解說,正是這些比較高的禅定層次,才是最有益的。假如你把禅定練習只作爲一種放松的形式,它對于你的疾病中來自壓力的那個部分固然是有效的,不過艾滋病當中除了壓力之外,生理與心理上的因素還有更多,如果把自己局限在放松與視像上,那麼你並沒有得到禅定能夠提供的全面利益。

  現在我們來談談當你面對重病與死亡時,禅定能夠爲你做什麼的問題。媒體對這個領域既有高估、也有低估。一方面,有些書告訴你,一切疾病來自你的心,只要令心端正,就會好起來。有一次,一位24歲左右患了肺癌的女青年來訪我的寺院,她問我對那些書有什麼想法。我告訴她,有些病純粹來自心理因素,在這種情形下,禅定能夠治愈它,但也有的病來自物質因素,禅定再多也不能使它消失。假如你相信業力,有的病來自現業──也就是你當下的心態──有的病來自舊業。假如是現業病,禅定也許能夠使它消失。假如它是舊業,你對禅定的最大期望是,它能夠幫助你帶著病與痛生活,不受其苦。

  另一方面,假如你告訴病人,他們在受苦,是因爲心處于不良狀態,想要康複,完全得靠自己使心端正起來,你是在他們正感到虛弱、悲慘、無助、孤獨的情形下,再給他們加上了一項沈重的負擔。我談到這裏時,那位女青年笑了,說她同意我的看法。她一得到癌症的確診,朋友們就送了她大堆書籍,講述如何透過意念使疾病消失。 她說,自己若是相信燒書有益,可能早就把那些書付之一炬了。我本人認識不少人,他們相信自己身體健康,代表自己的心態良好。在健康時盡管可以這樣想,不過一旦生了病,他們就會感到這說明自己禅定失敗,于是便陷入了困境。

  有一點你應當十分明確: 禅定的目的是爲了找到內心的快樂與安甯,獨立于身體與外界發生的其它事件。你的目標是,在內心找到一件牢固的東西,無論身體發生了什麼,你可以有所依靠。假如碰巧透過禅定,能夠對身體起到醫療作用,固然更好。曾經有過許多禅定對身體發生突出影響的例子。我的導師有一位弟子──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士──早在十五年前被診斷患有癌症。當時醫生說她只有幾個月時間可活,但她藉著禅定,至今仍然活著。她把自己的禅定放在『盡管她的身體可以有病,她的心卻不必也有病』這個主題上。幾年前我去醫院看她,那一天她正經曆了腎切除手術。她坐在床上,明朗、清醒,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問她是否痛,她說,是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但她不讓痛進入她的心。實際上,她對待自己的疾病,心態比她的丈夫還要好,這位未修禅定的丈夫如此擔心失去妻子,以至于自己也病倒了,結果她還得照顧他。

  不過,這樣的情形畢竟不是常例,你不應只滿足于身體的存活──因爲,如我先前所說,假如這個病沒有奪去你的生命,還有其它事必定會,直到你找到心裏那個連死亡也不能影響的寶藏,你實際上並不安全。要記得,你最寶貴的財産就是你的心。假如你能夠使它保持健康,無論周圍發生了什麼,那麼你什麼也沒有損失,因爲你的身體的存活只到死爲止,但你的心仍將續存。

  因此,在審查禅定能爲你做什麼的問題時,你應當更多地關注它如何助你面對痛、老、病、死,維持你內心的平靜這個問題,因爲這些事,總有一天你必須面對。實際上,它們是人生正常的一部分,雖然現代人已視之爲反常。我們所受的教育,以永恒的青春、健康與美貌爲我們生來的權利。當這些事物離棄我們時,我們覺得出了可怕的麻煩,這必然是某某人的過錯──或者自己或者他人。不過實際上,它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既然出生了,老、病、死不發生是不可能的。只有當我們接受它的不可避免性時,才能夠開始以明智的方式面對它,不受其苦。看一看你的周圍。那些拼命試圖否認自己正在老化的人──透過鍛煉、飲食、手術、化妝等等方式──他們正是受衰老之苦最深的人。對病與死的態度也一樣。

  現在我打算集中談談如何運用禅定面對並超越苦痛、疾病、死亡的問題。首先是痛感。當它發生時,你先得接受它的存在。接受此事本身就是一大進步,因爲多數人遭遇痛苦時,試圖否認它存在的權利。他們以爲把它往外一推就能夠避開它,不過那樣做,無異于一扔報稅表借此逃稅: 你也許能逃一陣子,但必然爲當局抓獲,那時比先前更糟。因此,超越痛感之道,首先是理解它、熟悉它,這就意味著安忍它。不過,禅定卻可以提供一個法門,使你雖生活在痛感中,卻可以把自己從痛感中分離出來,因此即使它在那裏,你也不需要從中受苦。

  首先,假如你掌握了觀息與調息的技巧,使它舒適起來,你會發現,你有能力選擇把覺知安置在某一個部位。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專注痛感,不過在早期階段,最好專注于舒適的身體部位。讓那痛感留在另一處。你不打算把它趕出去,但也沒必要搬入同住。只把它當成自然現象,當成正在發生的事件,但它不一定對你發生。

  另一個技巧是,讓呼吸穿過痛感部位。假如你能夠對每次呼吸時貫穿身體的呼吸感[氣]敏感起來,會注意到,你傾向于圍繞痛感構造起一層緊繃的硬殼,在那裏體內的能量難以自由流動。盡管這是一種回避戰術,實際上它使痛感增劇。因此,隨著你的出入息,想象那股氣息直接穿過痛感部位,使這層張力的外殼融解開來。在多數情形下,你會發現此法可消解相當一部分痛感。例如,瘧疾發作時,我發現它對消解聚集在頭部與肩部的大量張力極其有用。有時,痛感劇烈得難以呼吸,于是我觀想呼吸[氣透過體內所有經絡中心流入──胸部中央、喉部、前額中央等等──張力會消散開來。不過,也有些人發現讓呼吸穿過痛處反而使痛感增劇,這說明他們沒有正確地專注。這種情形的解決辦法是,專注于身體的另一邊。換句話說,假如痛感在右邊,就專注左邊。如果它在你的頭部──指具體部位──那麼就專注于手與腳。(順便說一句,這個技巧對偏頭痛特別有效: 比方說,假如你的偏頭痛在右側,你就專注于使呼吸穿過身體的左側,從頸部下行。)

  隨著你的定力越來越強、越來越深入,你可以開始分析痛感了。第一步是,區分生理與心理兩部分。把實際存在的生理疼痛與隨之而來的心理苦痛──也就是那股該當或不該當的受迫害感,那股怕痛感會越來越劇烈、預示著完結等的畏懼感──區別開來。接著提醒自己,你不需要與那些念頭站在一邊。假如心要那樣想,你不需要跟進。當你停止輸入時,會發現過了一陣,它們開始離去,好比一個來和你說話的瘋漢。你要是與此人對起話來,過一陣你也會發瘋。不過,你由那瘋漢盡管說,但不參與對話,過一陣他就會走開。你心裏那一切垃圾念頭也同樣如此。

  隨著你剝除了圍繞痛感的一切心理附著物──包括痛是你的、是對你發生的想法──你發現,最後來到一個簡單的標記,只是說: 這是一種痛,它就在那裏。當你能夠超越這一點時,那就是你的禅定達到一個突破的時刻。一種做法是,只注意這個東西在升起、接著消失。當它來臨時,痛感增加。當它消失時,痛就消失。接著,嘗試把身體、痛、你的覺知,看成叁件分開的事件──好比打成結的叁根線,現在你把它們解開了。當你能夠這樣做時,就會發現再也沒有你不能忍受的痛了。

  禅定能夠助你的另一個領域是,使你對身體有病這個單純事實以平靜舍離的心態處之。對一些人來說,接受這個事實是病中最艱難的部分之一。不過一旦你在心裏培育起牢固的定力,你可以把那個中心作爲快樂的基礎,開始以平靜得多的態度看待疾病。我們必須記得,疾病並沒有從我們這裏騙走任何東西。它只是活著的一個部分。如我先前所說,疾病是正常的,健康才是奇迹。身體的各個複雜系統全部工作正常,是一件如此不可能的事,當它們出毛病時,我們是不應該吃驚的。

  許多人抱怨說,身患愛滋病或癌症的最難處,是對自己身體的失控感。不過,一旦你調禦自心的程度有了提高,會開始懂得,你能控製身體的想法,本身是一種幻覺。身體從來沒有與你達成協議,服從你的指揮。你只是搬了進來,迫使它吃飯、行走、說話,等等,接著就以爲你是主人了。即使那樣,它仍自行其道──饑餓、拉屎、拉尿、漲氣、摔倒、受傷、生病、老化。你可以想一想那些最以爲自己能控製身體的人,比如健身家,他們實在是最受奴役的,一天必須吃足夠十個索馬裏人活命的食物,花幾個鍾頭推拉金屬杆,把所有能量化在那些無甚用處的操練上。一停下來,那些充氣式膨大的肌體很快就會回縮。

  因此在給予你一個牢固的中心, 作爲觀察生命真相的視點方面,禅定的一個重要功能在于,當身體開始重振其獨立性時,你沒有受威脅感或者吃驚感。即便大腦開始失常,修習禅定,培養了念住的人也能夠對這個現象有覺知,並且把那一部分身體給放下。我的導師有個弟子必須接受心髒手術,期間醫生顯然切斷了流向大腦的一根血管。他醒來時,即能意識到自己的大腦功能不太正常,不久他發現,自己對事物的認知受到影響。比如說,他以爲自己對妻子說了什麼,于是對她的毫無反應感到氣惱,實際上他只是想說什麼,但並未對她說出。發現這個問題時,他能夠樹立起足夠的正念,保持平靜,觀察大腦中正在發生的事件,提醒自己這是個出了故障的工具,不再因爲情形不順而生氣。逐漸地,他終于能夠重新正常地使用他的那些功能。他告訴我,能夠自觀大腦是否運作正常,並發現大腦與心智兩者分列,實在是一件神奇之事。

  最後,我們來談談死亡這個話題。如我先前所說,禅定的一個重要階段是當你發現,心的內部有一個覺知核心,色身死亡時它不死。如果在禅定中你能夠達到這一步,那麼死亡根本不是問題了。即便你尚未達到那一步,也可以作好准備,使自己死得善巧,不像多數人那樣在散亂中死去。

  死亡來臨時,各種各樣的思想──對未做之事的遺憾、對已做之事的遺憾、對你所愛而不得不離開者的憶念──會湧進來充斥你的心。有一次我觸電幾乎死去,盡管目擊者說幾秒之內電流就被切斷,對我來說,卻好像經曆了五分鍾。在那段時間裏,我內心思緒萬千,開始是想到自己將死于自己的愚蠢。接著下決心,真要死,最好做得正確,于是我不讓心攀緣那些洶湧而來的遺憾等種種情緒。我似乎做得還順利,接著電流停止了。

  假如你沒有修過禅定,面對這種經曆可能難以應付,心可能隨便抓住一個對象,就朝那個方向走去。不過,假如你已經修習了禅定,能夠善巧地放下你的思緒,或者懂得該抓住哪些思路、放下哪些思路,就能夠應付這個情形,拒絕落入任何品質不良的心理狀態。假如你的定力牢固,你可以把這個經曆作爲你所培養的技能的終極檢驗。假如有痛感,你可以看一看哪一個先消失: 是痛感還是你的覺知核心。你可以放心,不管發生什麼,痛感會先消失,因爲那個覺知核心是不可能死的。

  這一切歸結爲,只要你還活著,禅定能夠改進你的生活質量,使你以平靜舍離之心,面對痛苦與疾病,並從中學習。當死亡來臨時,當醫生不得不承認他們無可奈何時,你一直在禅定中培養的技能,是唯一一件不會離你而去的東西。它會使你明智地應付你的死亡。即使我們不願想它,死亡必然來臨,因此我們應當學會正視它、壓倒它。要記得,善巧地面對死亡,是你一生善巧而活的一個明證。

  到現在爲止,我一直把談話局限于艾滋病與其它絕症患者所面臨的困難,我沒有直接討論照顧這些患者的護理人員所面臨的困難。盡管如此,對如何處理這類問題,你們應該能夠從中吸收一些有益的要點。禅定能爲你們提供一個靜休、聚能之處。它還有助于提供一種遠離感,從那個視角觀察自己的作用。病人的病情惡化或死亡,並非是護理人員失敗的象征。只要病人還活著, 你的責任是盡量改進他們的生存品質。當病人的死亡將至時,你的責任是幫助他們增進死亡的品質。

  有一次,一位修習禅定多年的老人,在得知自己身患晚期癌症時,來向我的導師告別。他打算死在家裏,可是我的導師卻告訴他,留下來,死在寺院裏。他如果回家,只會聽見侄兒侄女們爲他的遺産而爭執,那樣可能使他的心處于不良狀態。因此,我們爲他安排了一個地方,讓他的同爲禅修者的女兒來照顧他。不久他的身體系統開始破壞,有時似乎他開始被痛苦所壓倒,于是我讓他的女兒對著他的耳悄聲重複禅定要點,念誦他愛聽的佛教經誦。這對他起到了靜心的作用,當他在某夜淩晨兩點離世時,看上去平靜安詳,覺知清晰。第二天他的女兒告訴我,她毫無悲傷遺憾,因爲自己已盡了力,使他的死亡過渡順利。

  如果病人與護理者都是禅修者,這個情形下,事情對雙方來說會容易得多。病人的死亡不等于護理者對其他患者的照顧能力的死亡。

  我想討論的主題到此都已覆蓋。恐怕你們當中一些人覺得我的談話不那麼令人振奮,不過我的目的一直是爲了有助于你們看清面臨的現狀──既對病人,也對病人的護理者。假如你對病痛與死亡這類事采取回避的態度,只會更痛苦,因爲你拒絕爲自己妥善准備。只用當你把它們看清楚,明確懂得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堅定地抓緊你的優先選擇時,你才能夠超越它們。

  不少人發現,絕症的診斷,使他們平生第一次清晰地審視人生,使他們對真正重要的事有所領悟。僅達到這種領悟本身,就可能使他們的人生品質大有增進──遺憾的是,他們必須到這個地步才能夠看清真相。但是,無論你的情形如何,我請你們對改善自己的心態盡量作出努力,因爲等到一切離你而去時,那個心態能續存下去。假如你還沒有付出時間培養它,那麼它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假如你訓練它,善加照料它,它會數倍地報償你。而且,我希望自己已經闡明,禅定對于幫助你穩固自己的心態,使它超然面對來之一切,是一件有多種效益的工具。

  謝謝大家聽講。

  

  

《禅定在面對苦痛、疾病與死亡時的作用》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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