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嫉倫布噶,遂啓奏于王日:“需有一聰穎大臣留爲公主人質,則漢藏可永保和諧。”旋以目睨視倫布噶。唐主曰:“朕之妙麗公主,即歸爾吐蕃,當留噶爲質。”倫布噶知止塞如恭頓之嫉已,乃奏言:“爲漢藏和好,我當如命留質。”遂留住于唐焉。
時噶又引吞彌及娘二人至于僻處,謂曰“我在漢地,僅住五月,即住于此,亦將盡作惡戲,汝二人可遣一僞丐來至我所。”于是,諸使臣簇擁公主及覺阿佛像往吐蕃而去,噶一人獨留漢地。太宗以一女妻之,並賜甲第(363)。然噶心殊悲傷,神極不安,未至婦人之所,亦不取食。故令其身憔體。于床籍下,置腐爛牛皮,使身具有惡臭。右頰塗銀珠,左頰塗藍靛,寢處之外,滿置膿血穢物。其妻漢婦問之曰:“大倫,聞汝身有惡臭,容色亦殊蒼頹,有何病患?”噶雲:“我乃病熱,汝不知乎?”婦爲奏帝,帝心不安,駕臨蕃使處詢問:“大倫,汝何所患?”對曰:“臣爲熱病所苦。”因吐一痰,作膿, , 血色,並覺身氣惡臭。帝日:“明日當遣一名醫來。”言已返駕而去。噶因謂其妻漢婦雲:“汝婦人穢重,使明日醫來,不能明辨我脈,汝宜避居鄰舍。”遂遣去之。迨其去後,噶即將土磚疊爲高臺,梁間懸以繩索,以繩系私處,頭頂抵地,故令其全身脈道錯亂。明日帝遣醫來。名醫切診彼脈時雲:“身中脈已錯亂,難爲診斷。既非由風所致,亦非由膽所致,亦非痰病,亦非和合病(364),亦非幼童之十八魔病,亦非一千零八十種留難病,亦非部多(365)所纏之病,似由心意不安,傷及心經裏部之痼疾也。醫療禳解均難奏效。”帝雲:“醫者明後日尚需一來診視。”明日醫來,噶于助下挾一小貓,以線系獵手爪,用線系它端,授醫切脈。醫雲:“僅一微小走獸之脈矣。”又明日噶以一雄雞置助下,以線系于雞爪,而以線它端令其切之。醫雲:“僅一微小羽禽之脈矣。”帝因之意頗不安,乃垂詢曰:“大倫,汝足智多謀,有何善策,當如法致之。”噶念時機至矣,即奏雲:“皇帝陛下,臣之所患,系由陛下拘留臣後,觸犯藏中護法神靈,容臣能望見藏地之高山山頭,祭祀神靈,當可有效。其祭品需煅綢緞之灰一皮袋,屠羊取脾髒血滿甕,木炭矛杯無裂縫者叁排,暗黑紅頭之馬一匹等。前叁者殊難取得,縱得亦恐難全,陛下亦未必聽納。臣本自分必死,惟死事猶未了,臣死後將現十八凶兆,今漢藏失和。贊普具有神通,若知臣死,即遣軍旅,漢土恐將蒙受禍殃。臣遠道來此,爲諸同僚所棄,身罹病苦,我之主上及故舊朋濤,心雖系念,莫由團聚。臣固有財物飲食受用等,又有何益,人生如夢幻而已。”言後即掩頭而臥,帝亦甚爲驚懼,乃謂之曰:“誠使汝法有效,當勉力爲之,汝可安心靜臥。”于是帝下令燒諸山林未獲炭之矛杆,鍛諸綢緞,其灰不及半袋,屠諸綿羊脾血,未及半碗,僅得暗黑紅頭之馬而已。帝曰:“余物皆未獲得,唯得暗黑紅頭之馬”。噶對曰:“余品未獲,亦屬無可如何,此暗黑紅頭之馬,令作馱我死屍之馬,外取漢地良馬一匹,作馱我死屍之食物及死屍衣服等,將往能見藏地之高山,祭祀山神”。帝問曰:“大倫,春季已過,農作伊始,如何可獲豐收,爾足智謀,請以教我。”臣噶對曰:“我藏土將種子置炒鍋內,炒成半黃,然後播之,葉大莖高,甫叁閱月,即能成熟。”帝即下诏,依藏法行事,擊大法鼓(366),衆皆將麥種炒而播之雲雲。
于是,倫布噶調養自身,方欲往把山神,適值藏使所適僞丐亦至噶所。噶爲之作隱語雲:
“遠方須羊不可交,雖靜默坐仍喧嚷,
黑色鐵城已攻克,谷內谷口到頭處,
小棍放置岩洞口,白色經裹黑績飄。
月行即至太陽邊”。
于是丐者即返。諸蕃使聞丐者之語,皆不能解其意。唯漢女公主知之,乃解之曰:“噶布倫在唐其有大惡作也夫。言遠方之有須牝山羊不可交者,謂不可告于有絡腮胡須人(367)。言靜默等者,謂對唐人雖靜默坐,然對藏使仍應喧嚷而告之也。言黑色城已攻克,謂將令種子炒而播之也。言谷內谷口到頭處,小棍放置岩洞口者,謂令置多箭于簡中也。言白色續裹紅綠飄者,謂白晝留住,黑夜奔逃也。言月行即至太陽邊者,謂其將速追及汝等之前也。
倫噶方擬往能見藏地山峰之處,祭祀山神,乃騎暗黑紅頭之馬,以一馬上馱載食糧與衣服,並攜鹽腑之子肉甚多。帝慮藏使逃逸,乃遣力士四人爲之護送。
及噶行後。帝雲:吾公主之情,必有一私告之人。因命星算者推算之。術者算已,往奏于王雲:“叁山峰上有一大海,海上有諸種羽禽,其上又有一平坦之紅色原野,原野邊際,似有婦人,頭與身等,身首遍生眼目,用其銅嘴爲人告語雲。”帝以爲妄,並將占星推算之書投之于火。時八十種博唐算經(368)已流入藏地,故漢土反而失傳矣。
噶至能見藏地山峰之處,早已暗購醇酒甚多,先以芳香幹肉,饷諸〔力士〕,並謂之曰:“我病已有起色,請好用之。”乃祀山神。既而四力士口渴不耐,即多飲以醇酒,力士皆醉,頓失知覺。噶即將四人之馬,斷其四肢,毀其器械,而自乘暗黑紅頭之馬,牽其余馬而作是言:
“緞綢火化成灰燼,請作偏向衣裳。
谷穗無實成焦粉,請作俚吝妃食糧。
焚毀山林炭矛杆,請作武勇太子。
屠羊無有脾髒血,應在神前求願仟。
身自無病臥床榻,招醫枕前有何用,
我舍此地返故鄉。”
語畢,以鞭加馬,急馳而去。其後漢地境內谷穗皆成黑苞。諸漢人雲:“谷穗中無有子實,惡毒使臣,令將一切绫綢焚燒,諸羊屠殺,焚毀一切山林,煎炒種子播于田中,至今無有谷實,美麗公主亦被引去,釋迦覺阿亦爲迎走,如此惡作,嗟乎傷哉!何以處之,今後渠恐不再來此,已逃回吐蕃去矣。”互相傳說,爲帝所聞。上念此其實耶?即令善騎者百人追捕之。及四力士酒醒,亦作是念,馬已不堪乘騎,器械又複被毀,回鄉無顔見人,且慮皇上加罪,遂亦尾諸蕃使之後而去。
當彼等行至甲曲庫巴(369)時,漢之追軍將及。蕃使令四力士作護衛,並于甲曲庫巴河岸滿布馬糞馬迹。又燒蒸羊角,屈以爲弓,令四力士放矢,矢羽撒布地面。諸追擊者見之皆曰:“彼等迎騎大隊已至,吾侪恐不能敵,返爲上策,”遂即折回。
爾時,漢女公主同諸蕃使已行至鄧馬岩(370)。曾于岩上刻彌勒菩薩像一尊,高約七肘(371),《普賢行願品文》兩部。在鄧等候約一月,噶尚未至。複又前行至烹波日山(372)。諸使臣等或開山間崎路,或獵野獸取乳,噶仍未至。又前行至康之白馬鄉(373),開荒種田,安設水磨,候二月,噶亦未至。複前行至郭洞郭莫(374)。因漢地之福運業已衰減,漢土護法神靈憤怒,施以神力,將郭洞之門封閉,留難于此,達兩月之久。倫布噶始至,知郭洞門被封,系由漢地護土神靈不悅所致。乃焚燒樹枝,作大煙霧,並獻新鮮酒食而禱之曰:
“祭雲祭雲祭汝神,致祭大唐皇帝神,
致祭帝都神京神,致祭唐主威靈神,
致祭吉祥城門神,祈使倒木複爲林。
致祭吐蕃諸臣神,致祭有雪邦上神,
祈將漢女公主迎(375)。”
如是呼號祭祀禱祝後,迨至夜分,樹皆直立,複能通行。續前至吉米拉古(376),又繞冰淩而進。乃如黑暗之處,高擎明燈,紫檀之林,排列道右,刺察之林,排立道左,遂無複障礙,而直達藏地也。
于是,遣人往報贊普,謂我藏使臣迎來釋迦牟尼佛像及漢公主等,行將至矣,請賜隆重迎禮。王即囑雲:“公主乃聖度母之化身,有大神變,由何方來,不得而知,各當好自迎迓”。于是四方之人,各各見一化身出現之境界。東方人言,公主自東方來。因此饒地之名,後亦改稱爲甲摩饒(377)。南方人言,公主自南方來。因此謂治吉浦(378)溝之冰淩,似右旋白螺,其說亦從此始。西方人言,公主自西方來。因此謂貝巴園(379)之岩石似豬鼻,當雕塑一明王像,其說亦從此始。北方人言,公主乃自北方來。相偕往迎公主及覺阿像,因此其地遂亦名爲拉舒洞(380)。然公主實由北方越郭拉山口(381)而來也。至繞木齊(382)之平原,車輪陷入沙洲之中,力士拉噶與魯噶雖盡力挽之,亦不能出。乃于覺阿像之四方,豎立四柱,懸以緩慢而作供祀焉。
明日,公主衣各種錦繡之衣,佩帶金玉珠寶之飾,率其侍婢二十五美女,亦各以缤羅爲衣,佩珠玉爲飾,攜琵琶樂器,往紮拉乃烏塘遊賞。斯時吐蕃臣民,皆來會聚,瞻視盛況,歌舞戲樂,一片歡騰。適尼妃在紮拉紮喜宮,從宮頂源望,見漢女公主上下人等,濃裝盛服,同在紮拉乃烏塘,頓然生起極大妒忿,乃出語曰:
“噫嘻漢公主,偕群婢住此,辛苦婚使召,
遠道仍來藏。雖雲唐主女,爾我大有別,
我先越戶限,且是尼王女。我乃先事王,
正室大爲尊,正室不尊大,世法無真僞。
雖正室爲妃,側室爲妃嫔,故念爲王來,
嫡庶一決賽。賽贊禮叁寶,賽修建佛宇,
和叁寶住處。上賽服侍王,下賽護貧弱,
賽信受正法,賽積財置産,及耕稼農務。
賽父兄大小,及所得妝置,若不能相競,
勿望近人主,勿自大爲妃。正室大神殿,
未修建一升,側室小神殿,不得建一碗。”
如是說已,公主心自思維,真晦氣也,抛去父兄榮華享用,遠來異邦,初至此地,尚無定居,未獲依處,未晤王面,未受诰封,未識內外上下臣僚,即于此時,發出如是嫉妒敵語,成何體面。想我二人,皆來自遠方,爲王作妃,始相遇于此。彼此相諒,同甘共苦,一心一德,服侍于王,愛護邦民,長幼相攜,則內外諸事,皆可得體。如斯漸進,一世如同姊妹。今乃不然,甫抵此地,即出如此嫉妒敵語,然我二人,論其父兄及各所得嫁甚,與夫世間事體,總凡一切,又有何相遜耶,遂作歌答曰:
噫嘻,奇極堪一笑,濃尚未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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