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對中國文化之影響
文珠法師講述
1975年2月爲響應羅省中國同學聯合會主辦
中國文化周于加州州立大學
一、佛教的始創者及其思想
二、佛教最初傳入中國年代
叁、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
四、佛教對中國風俗的影響
今天的聚會、並非宗教的布道,而是學術性的研究,因爲貴同學會,現正學行中國文化周,本人應邀前來參加你們的研討會,故特別提出“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問題,分幾點與各位共同討論。
一、佛教的始創者及其思想
佛教,是世界四大宗教之一,它的始創者,並非佛教徒幻想中假定的人物,更非一般人所想像的虛無飄渺的鬼神,而是確有其人、其事,而且是有曆史考證的偉大聖哲--釋迦牟尼佛。
釋迦牟尼,誕生于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印度迦毗羅衛國,淨飯王宮,名悉遴多太子。因不滿當時印度社會階級製度的嚴厲,同時更要拯救當時在不平等待遇下,苦不堪言的群衆,毅然放棄行將繼承的王位,出家修行,以找尋人生真理,作爲建設自由平等的社會基石。
太子離開王宮,四處尋師訪道,經曆五載,始終無法發現曾經理解人生真谛的人,因此,希望運用自己的智慧,從苦行中,去求取證,故進入摩竭陀國,伽耶山附近之苦行林,忘餐廢寢,專事苦行。不覺六年于斯,弄得身形消瘦,面目全非,結果一無所獲,始知道苦行無益,唯有放棄苦行,到尼連禅河去洗除身上積垢,又接受牧女貢獻飲食,以恢複體力,然後到菩提樹下,結跏趺座,止息妄念,正心誠意,參究真理,找尋人生意義,觀察宇宙真相,終于夜親明星,豁然大悟,成爲宇宙之大覺,被世人尊稱佛陀,號曰:釋迦牟尼佛。
梵語釋迦,譯能仁,牟尼譯寂默,能仁代表慈悲,寂默代表智慧。故釋迦牟尼佛,即是一位綜合智慧與慈悲于一體的聖者。因爲佛陀開發了人性本具至真至大的智慧,所以知道,真正的自由,不止是言論上、信仰上、經濟上、以及行動上的自由;而是心理上、與生理上絕對的自由。真正的平等,不僅是種族的,法律的,經濟的,以及待遇的平等,而是理性的平等。因爲佛陀激發了人性原有至圓至極的慈悲,所以爲了要使每個衆生都獲得真正的自由與平等,而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入世、救世。一方面協助衆生粉碎煩惱枷鎖,擺脫生死束縛,令獲得真理生命至真、至善的自由,一方面鼓勵衆生自利利他,自覺覺他,福慧兼修,悲智雙運,以證平等的理性。前者是小乘思想,後者是大乘精神。
小乘思想應用于人生,是尋求苦樂之根源,及其對策,使人了解人與人,人與物的種種關系與法則,去建立正確的人生觀,以及處世做人應有的態度,使人在維持倫理道德的生活中,不斷止惡行善,改往修來,最後,斷煩惱,了生死,超越輪回,悟證真理生命的畢竟自由。
大乘佛教,除了知道我法二執,是人生痛苦的根源,以及獲得斷除我法二執的方法外,還要發菩提心,立大悲願,“願我與衆生,皆共成佛道。”內則斷惑證真,心物交融,悟契理性,生佛一如;外則衆生無盡,我願無窮,永遠本著犧牲小我的精神,去教化衆生,利益有情,甚至地獄末空,誓不成佛,
佛陀在世,說法四十九年,談經叁百余禽,無非觀機說法,對小機說小法,對大機說大法,前者要人“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斷惑證真,離苦得樂,然後回小向大,自利兼他,共趣佛道;後者則直指佛性平等,“心佛衆生,叁無差別,平等平等,無有高下。”故需廣修六度四攝等法門,自他共濟,最後同證菩提,
思想雖二,而旨趣是一,所謂:“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可是,佛教思想,無論大乘或小乘,均可應用于人生,而且是積極而非消極,是入世而非厭世。誠如梁啓超所說:“佛教之信仰,是智信而非迷信,…是兼善而非獨善,…是入世而非厭世,…是平等而非差別,…。”
或有人問:既然理性平等,何以生佛懸殊,苦樂天淵?原因何在?佛在菩提樹下成等正覺時說:“善哉!善哉!大地衆生,皆具有如來智慧德相,皆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由是可知,妄想執著,就是導致生佛懸殊的主要原因。
衆生本具的理性,亦即是佛性,雖與佛同,但由于衆生妄想執著,致使思想各異。衆生由于不同的思想,策動不同的行爲,形成不同的業力,而招致不同的結果,遂形成宇宙間千差萬別的法則,以及人與人間苦樂不同的遭遇與感受。雖然,但其本具之佛性,並不因此而變質,更末因此而失其“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亘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的功能。等如電燈,其款式雖然有長短方圓,其顔色雖然有紅黃藍白,其光亦有深淺明暗的不同,但其發光之電力,並不因燈之形色各異而有別,更不因光之明暗而影響其電力,充塞太空的功能。同樣道理,佛性平等,衆生雖因妄想不同,業力各異,致使現象界有美醜苦樂之分,但其本體的佛性,並不因之而有差別,所謂: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又如金作器,器器皆金,只要我們不爲外境所誘,不爲現象所惑,澄清外來妄想,發掘內在智慧,自然可以發現人生的本體,悟證平等的理性,與佛無二。這是佛陀創教之宗旨,亦是吾人學佛之目的。
二、佛教最初傳入中國年代
關于佛教最初傳入中國的時代,有各種不同的異說。據一般傳說,而又爲學佛者所公認的,是漢明帝遣使西域求佛之說。據史稱:“永明七年,明帝夜夢金人,飛入殿庭,且以問于群臣,太史傅毅對以:“西方有神名曰佛,陸下所夢,得無是乎。”帝乃遣中郎將蔡愔、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出使西域求之。十年,愔等于大月氏國,遇沙門迦葉摩騰,竺法蘭二人,得佛像經卷載以白馬,共還洛陽,帝立精舍以居之,名曰白馬寺,是爲此土有沙門之始,亦爲此土有寺院之始。”(見黃忏華著中國佛教史第一章)反是說者則說:永平十年以前,中國人已知有佛教,梁啓超亦斥漠明帝求法之說,全屬敵視佛教之道士--王浮,欲證明佛教晚出,自圓其說,謂佛是老子弟子之說而虛構。
本人認爲,秦始皇與印度阿育王同時,阿育王不但笃信佛教,且致力于傳播佛學,曾派傳教師二百五十六人,于世界各地傳揚佛教。然則,阿育王曾派遣高僧來華,非無可能;不過,未必見納于王廷,或爲當時暴政所害,故未見于經傳。及漢明帝遣使請佛,及外僧來華,既尊之寵之,複展其譯業,廣事宣傳,遂爲世人所重視,所歸向,而史家亦記之,而傳之後世耳。實則,佛教之傳入中國,應始于秦而盛行于漢,至隋唐間,更日趨興盛,及玄奘義淨由印度歸國,大事翻譯,盡量介紹印度文化,致使佛教,盛極一時。
叁、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
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不如一般人所想像的,只限于宗教,而是于宗教之外,如文學、思想、藝術等等,均有顯著的影向,茲分述于後:
(一)對思想界的影響
中國哲學思想,萌芽于周,而盛于戰國。戰國時代,諸子爭鳴,各倡其說,使中國哲學思想,極盛一時。漢朝,則唯有孔老,後因武帝斥百家而定儒爲一尊,故道教日衰,及魏晉六朝,佛教盛行于世,而道教亦漸複興,遂起沖突,因沖突而排斥,因排斥之接觸而融和,後講老莊者,多取義于佛經,而講佛學者,亦多引用老莊。
至于儒家,亦因帝王及名儒,多轉向佛,致使當時衛道者辟佛,但終因佛教思想之超越,翻譯文學的優美,當時一流儒者,無不學佛,唐朝一般思想家,竟以佛教空有二門,及非空非有之中道義,作爲調和甚至領導儒道之根據。
唐末宋初,唯有禅宗獨盛,且操縱當時思想界。因爲禅宗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旨在參究人生根本原理,使人自己研究,有以發明--明心見性,方可論學。當時學術界受禅宗影響的,如周濂溪、程明道等…。例如:周命門人參究“孔子顔回所樂爲何事”?程亦命門人觀察“喜怒哀樂末發前之氣象”而且主張半日讀經,半日靜坐,皆受佛教禅宗參究“生從何來,死從何往?”或“父母末生我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之思想所影飨。
至于宋之陸象山,更進而以“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明之王陽明,亦取禅宗方法,爲其提倡“致良知”的根本。總而言之,周程朱子等之理學,及陸象山、王陽明等之心學,無一不受佛教禅宗思想的影響,可以說,彼等本乎佛理,加以所學,而建立一套學術思想與理論,此即是中國哲學史上著名的宋明理學,凡研究中國哲學史者,想必有同感。
(二)對文學界的影響
佛經翻譯的中堅時代,是晚漢至盛唐六百年間,佛教大藏經中,五六千卷的經典,皆是此時的産品,宋元以後,雖間有所譯,但已微不足道矣。
中國南北朝至惰唐之間,大師輩出,翻譯的人物,不下數百,其中最傑出,而對中國文學貢獻最大的,當推羅什與玄奘。羅什是舊譯時代的泰鬥,玄奘則是新譯時代之俊傑;奘譯卷帙,雖富于羅什,而什譯之範圍,卻廣于玄奘,兩者智等譽齊,勢均力敵。舊譯多尚直譯,所以羅什譯本,帶有極豐富之西域天然語趣,不但對中國思想界辟一新天地,而且對中國文學之影飨尤巨。至于新譯時代,則轉趨意譯,其文筆之生動有趣,格式之新穎,詞語之創新,結構的精美,竟使中國文學,爲之變質,玆舉叁點如下:
(1)國語內容爲之擴大
中國自漢朝以後,學者唯古是尚,不敢稍有創作,雖有新觀念,亦必套以古詞,使一切學術均帶有灰色,毫無生趣。佛經初期翻譯,除固有名詞對音轉譯外,其相象語者亦襲古,後研究日深,感覺舊語與新義,甚難配合,若仍用古語,未免籠絡失真,或詞不達意,因而致力于新語之創造,無形中促進國語內容日趨擴大,現在之佛學大辭典,雖然推未能搜盡佛經所有新名詞,但睹之亦足使人歎爲觀止。
至于日本所編之佛學大辭典,所收集之叁萬五千余語,皆漢晉至隋唐間,諸譯師所創之新語,此等新語之加入中國語言系統,而變爲新成分…
《佛教對中國文化之影響》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