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阿含經的傳譯 印順法師 我國譯出的『雜阿含經』,與巴利本的『相應部』Sam%yutta-nika^ya相當,是劉宋元嘉年間,求那跋陀羅在楊都只洹寺所出的,寶雲傳譯,慧觀筆受(1),分爲五0卷。求那跋陀羅是中天竺的婆羅門種,元嘉一二年(西元四叁五),由海道抵廣州,不久就到了楊都(現在的南京)。西元四四五年以前,隨從谯王到荊州,所以『雜阿含經』在楊都的譯出,在西元四叁五──四四五年之間。『曆代叁寶紀』與『大唐內典錄』,依據道慧的『宋齊錄』,說『雜阿含經』的梵本,是法顯所!9 來的(2),但僧『出叁藏記集』,慧皎『高僧傳』,都沒有說到,所以當時依據的梵本,是法顯還是求那跋陀羅!9 來,是難以論定的。『雜阿含經』的現存本,內容與次第,都是有錯亂的,這是『宋藏本』以來就如此了。如卷二叁、卷二五──兩卷,實爲『阿育王譬喻』的部分異譯,卻被誤編在『雜阿含經』內。考求那跋陀羅所譯的,有『無憂王(即阿育王)經』一卷,梁僧時已經佚失(3)。大抵本經在梁代以前,已經缺少了兩卷(次第也已經倒亂),或者 [P2] 就以求那跋陀羅所譯的『無憂王經』,編入充數,於是『雜阿含經』保有五0卷,而『無憂王經』卻被誤傳爲佚失了。實際上,『雜阿含經』現存的,只有四八卷,這是內容的缺失不全。『阿含經』的集成,從來就有攝頌,大致以十經爲一偈,以便持經者的記憶。『雜阿含經』的「五陰誦」部分,傳譯時保存了攝頌,所以可依攝頌而知道經文的次第。保存攝頌的,共五卷,現存本編爲卷一,卷一0,卷叁,卷二,卷五,這是可依攝頌而確定爲卷次倒亂的。沒有攝頌的四叁卷,當然也還是有倒亂的,這是經卷次第的倒亂。現存刊本卷八初題『誦六入處品第二』;卷一二初題『雜因誦第叁品之四』;卷一六初題『雜因誦第叁品之五』;卷一八初題『弟子所說誦第四品』;卷二四初題『第五誦道品第一』。可見全經是分爲多少誦,也就是多少品的。但零落不全,不能明了一經組織的全貌,這是部類分判的不完全。『雜阿含經』爲原始佛教的根本聖典,而傳譯爲漢文的,由於古代的展轉傳寫(從譯出到刻版,長達五百多年),竟缺佚紊亂到如此!不明全經的統緒次第,實爲聞思正法的最大障礙!到近代(民國十二年,西元一九二叁年),支那內學院呂澄,發表『雜阿含經刊定記』,證明了『瑜伽師地論攝事分』的「契經事擇攝」,實爲『雜阿含經』主體的本母──摩 理迦。論文從卷八五到九八,凡一四卷;依論義對讀經文,經文應有二二卷,但一卷已經佚失,只存二一卷(4)。這樣的經論對讀,『雜阿含經』主體的分部與次第,總算已充分的明了出來。日本昭和十年(西元一九叁五年)出版的『國譯一切經』,『新 [P3] 訂雜阿含經』,繼承!3浠崎正治的考校分部(論文發表於西元一九0八年),沒有能重視中國學者研究的業績,在部類次第上,仍不免有所倒亂!關於『雜阿含經』,當然是原始佛教聖典,但不可不知道的,那就是∶現存的原始佛教聖典,都是部派所誦出的。漢譯『雜阿含經』,是上座部中,說一切有系的誦本。如說一切有部所傳誦的『撫掌喻經』,『順別處經』,都見於漢譯的『雜阿含經』(5)。說一切有部是說叁世有的,所以特說「雲何一切有」(6)。肯定的說∶「以有過去色故」,「以有未來色故」,所以聖弟子要不顧戀過去色,不欣求未來色(7)。這些,都是現存巴利聖典『相應部』(與『雜阿含經』同一原本,屬上座部中,分別說系的赤銅 部所誦)所沒有的。說一切有部的聖典,可以對勘現存巴利的『相應部』,但應從說一切有系傳承的立場,去治理、研究。 『雜阿含經』的另一譯本,題名『別譯雜阿含經』,二0卷(麗藏本分爲一六卷,次第極爲紊亂);內分二誦,『大正藏』計數爲叁六四經。這部經,梁『出叁藏記集』沒有說到。隋『法經錄』初舉『別譯雜阿含經』名目,失譯。經中注說∶「毗!2杩,秦言雄也」,所以唐『開元釋教錄』,附入「秦錄」,失譯(8)。『俱舍論稽古』以爲∶「今撿譯文體裁,蓋在魏晉之間,全非東晉以下語氣。且秦言字,獨見經十二曰∶毗梨秦言雄。一個秦字,惡足徵哉!或晉字音誤,亦不可知」(9)。這是推想爲漢代所譯的;但「或晉字音誤」,又容許可能是西晉所譯出。然譯者巧拙 [P4] 不一,不可一概而論。如符秦建元二0年(西元叁八四)初譯的『中阿含經』,『增一阿含經』,是東晉的譯典,而譯文卻是∶「並違本失旨,名不當實,依 屬辭,句味亦差,良由譯人造次,未善晉言,故使爾耳」(10)。『別譯雜阿含經』,既注有「秦言」,似乎沒有非西晉以前譯出不可的理由!總之,『別譯雜阿含經』是古譯,比五0卷本的譯出爲早,所以「別譯」二字,不是初譯的經名,而是後人附加的。二0卷本的『別譯雜阿含經』,只是五0卷本的一部分,次第相同,而文義略有出入。『俱舍論稽古』,論斷二0卷本爲飲光部的誦本;或推論爲可能與化地部,或法藏部誦本相近(11)。化地部,法藏部,飲光部,都是上座部分別說系流出的部派。同出於一系,如說近於化地部與法藏部,怎能一定說不近於飲光部呢!在教義上,飲光部主張「過去未與果業是有」,與說「叁世有」的說一切有部(赤銅 部所傳,飲光部從說一切有部分出)要接近些。五0卷本是說一切有部的誦本,次第與二0卷本相近,所以被稱爲『別譯雜阿含經』的,屬於飲光部誦本是更有可能的。玄奘所譯『俱舍論』,引『雜阿笈摩』爲婆柁梨說偈;真谛舊譯的『俱舍釋論』,作「少分阿含」。依此,『俱舍論稽古』說∶雜含有大小二本,而此文沒大本,僅見小本,故以別譯雜阿含經爲小本(12)。「少分阿含」,是『雜阿含經』的一部分,而自成部類的。二0卷本,分爲二誦∶「初誦」一二卷,是有偈的;「二誦」七卷是長行,末卷又有偈頌。偈頌部分共一叁卷,與五0卷本的「八衆誦」(「衆相應」)──一叁卷相當。「二誦」的七卷 [P5] 長行,是「如來所說誦」的一部分;比對五0卷本,僅四卷(弱)。從末卷又是偈頌;及長行部分七卷,僅及五0卷本的四卷來說,這部二0卷本,可能是有遺落的。這部二0卷本,比之五0卷本,不只是不同部派所傳誦,也是不同的組織。『稽古』的「大本」、「小本」說,對『雜阿含經』的綜集完成過程,倒是可以提貢說明的(如下文說)。『別譯雜阿含經』,全部都有攝頌(偶缺),比對『雜阿含經』,凡一七卷。這樣,依『瑜伽師地論攝事分』,得二一卷的次第;依『別譯雜阿含經』,得一七卷次第。在全經四八卷中,次第可見的,已有叁八卷了。以此爲基礎,相信『雜阿含經』全部次第的整理,誦品的分類,應該會更適當些。 『雜阿含經』少數經的異譯,從略。 注【1-001】『出叁藏記集』卷一四(大正五五.一0五下)。 注【1-002】『曆代叁寶紀』卷一0(大正四九.九一上)。『大唐內典錄』卷四(大正五五·二五八下)。 注【1-003】『出叁藏記集』卷二(大正五五·一叁上)。 注【1-004】『內學』第一輯(一0八──一0九)。 注【1-005】拙著『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九七──九八)。 注【1-006】『雜阿含經』卷一叁(大正二·九一中)。 注【1-007】『雜阿含經』卷叁(大正二.二0上)。 [P6] 注【1-008】『開元釋教錄』卷四(大正五五·五一八下──五一九上)。 注【1-009】『阿毗達磨俱舍論稽古』卷上(大正六四·四四六上──中)。 注【1-010】『出叁藏記集』卷九(大正五五·六叁下)。 注【1-011】水野弘元『部派佛教與雜阿含』(『國譯一切經』卷一·四叁二──四叁叁)。 注【1-012】『阿毗達磨俱舍論稽古』卷上(大正六四·四四六上)。 二 雜阿含經的叁部分 四阿含中的『雜阿含經』,唐義淨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中,列舉內容的種種相應,名之爲『相應阿笈摩』(1)。這一名稱,與巴利五部中的『相應部』,名義恰好相合。唐玄奘在『瑜伽師地論攝事分』中,也列舉了種種相應,但說∶「即彼一切事相應教,間廁鸠集,是故說名雜阿笈摩」(2)。種種事相應教所集成的,爲什麽不名爲「相應」,而稱爲「雜」呢?雜與相應,同是Sam%yukta,Sam%yutta的對譯,只是譯語的不同。在中國文字中,「雜」不一定是雜亂,「間廁」正是次第相間雜的意義。相應修多羅的結集,如『瑜伽論』所說∶「結集如來正法藏者,攝聚如是種種聖語,爲令聖教久住世故,以諸美妙名句文身,如其所應,次第安布,次第結集」(3)。原始的結集是∶隨義類相同的,分爲不同部類,次第安布,集成種種相應。相應修多 [P7] 羅,不只是相應,又有相次相間雜的意義,所以古人多數譯爲『雜阿含經』。 四阿含經,一向以爲是同時集成的,但在近代研究中,雖意見不完全一致,而同認爲成立是有先後的。關於四阿含經集成的先後,『瑜伽論攝事分』中,意外的保存了古代的結集傳說,啓示了一項重要的意義,那就是四阿含是以『雜阿含經』爲根本的,如『論』(攝事分)卷八五(大正叁0.七七二下)說∶ 「雜阿笈摩者,謂於是中,世尊觀待彼彼所化,宣說如來及諸弟子所說相應,蘊、界、處相應,緣起、食、谛相應,念住、正斷、神足、根、力、覺支、道支、入出息念、學、證淨等相應;又依八衆說衆相應。┅┅即彼一切事相應教,間廁鸠集,是故說名雜阿笈摩」。 「即彼相應教,複以馀相處中而說,是故說名中阿笈摩。即彼相應教,更以馀相廣長而說,是故說名長阿笈摩。即彼相應教,更以一二叁等漸增分數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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