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華雨集》〈一〉之本經《釋題》之“傳譯與宏通”一節中特別提出:“在印度,或謂龍樹門人,有弘如來藏法門者。菩提流支譯提婆菩薩破《楞伽經》中,外道及小乘四宗論,似可證成此說。然以流支所譯《二十唯識論》,題作《楞伽經唯識論》觀之,則《楞伽經》之名,純以譯者意加,不足信也。”後文又說到:“其中觀學者,則清辯廣引《楞伽》以證空義。靜命師資,則依《楞伽》以爲貫攝唯識、性空二家之證。月稱則以《楞伽》爲唯識見,非了義之中道也。”這與引證前文《見聞記》所說完全是一致的。
二、四卷楞伽與禅宗之關系
前文說到四卷本《楞伽經》是達摩傳授給二祖慧可,並對慧可說:“仁者依行,自得度也”。特將《楞伽》四卷親手交與,這是《景德傳燈錄》及《續高僧傳》中所記載。達摩是中國禅宗的初祖,繼承者是慧可二祖,二人之間,如此親手授受,可見本經在禅宗中是最重要的經典之一。但是有些佛教曆史學者說:達摩並不是中國禅宗的初祖,可是在他以前,誰是初祖呢?也許有此《楞伽經》授受之史實;同時本經之宗趣特別與禅旨非常相應,所以中國與日本之禅宗所傳之禅以達摩爲開始。依據唐道宣之《續高僧傳》中對四卷《楞伽》授受情形有如下的敘述:
“初達摩禅師以四卷楞伽,授可曰:我觀漢地唯有此經解,仁者依之,自得度世”。
又、《景德傳燈錄》是宋代道原編篡,比《續高僧傳》較遲。有如下的記述:
“師〈達摩〉又曰:吾有楞伽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來心地法門,令諸衆生,開示悟入。吾到此地,凡五度中毒,常自出入試之,置石石裂。緣吾本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遂踰海越漠,爲法求人,際會未諧,如愚若納,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
根據此一記事,看出是達摩自己持來《楞伽》四卷。道宣所寫是:“我觀漢地,唯有此經”,表示此經已經存在中國;然《傳燈錄》之說,唯是“吾有《楞伽》四卷”。然而,《傳燈錄》之記事下加一夾注,這是誰人加筆的,不得而知,其注說:
“此蓋依《寶林傳》之說也。按宣律高僧傳,可大師傳雲:初達摩以《楞伽經》授可曰:“我觀漢土,唯有此經,仁者依行,自得度世”,若如傳所言,則是二祖未得法時,達摩授楞伽使觀之耳。今傳燈《錄》乃于付法傳衣之後言。師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有付汝”則恐誤也。兼言“吾有”,則似是間未有也。此但可依馬祖所言,雲:又引《楞伽經》文,以印衆生心地,則與理無害耳。”
說是“馬祖所言”,同樣的也出在《傳燈錄》之“馬祖傳”之一文中,此是引用之文,後來《楞伽經》傳到馬祖時代證明此中之情形。馬祖〈西元七八八年示寂〉後達摩有二百五十年。他是六祖慧能之法孫輩,是確立中國禅之有貢獻者。他對大衆開示說:
“一日謂衆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今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衆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自有之。故《楞伽經》雲:佛語心爲宗,無門爲法門。又雲: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舍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根據馬祖之文,並未說到達摩授《楞伽經》于慧可;但由于經文中有印證心地之說。《傳燈錄》本文之夾注者說明,以馬祖之意有解說授受之事實,則“吾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或因經文之深意處,是宗依于自覺證智與禅宗之立場,是達摩自己所倡導之方便工具。又可證明慧可之體驗也是達摩之態度,也不是沒有根據的。這些又可解說爲無不是由《楞伽經》所指示的。這即是夾注者意見用心之處罷。另外《傳燈錄》之記事中,即《楞伽經》具有不可思議之靈驗,能作消毒之特異功能,想來達摩真像今日迷信者。然而深信經之功德,特別是具有不思議之力量。或者是作象征的解釋,當時有人反對達摩特重禅定之宏禅,不求慧解,在反抗之人中設法有五次要毒死達摩之事實,因此特別強調此一靈驗,可以推測到他當時弘禅的宗旨與當時佛教界有相當大的沖突!
《楞伽經》與達摩有很大的關系應該說是無疑問的。可是,另有一人完全否定了此一說明,那就是宋代達觀昙穎〈嘉祐五年〈西元一O六O年〉示寂,世壽七十叁〉,他從禅宗絕對的立場及根據史實等說明。即《人天眼目》卷五說:“僧自聰問:達摩大師自西天帶《楞伽經》四卷來,是否?答曰:非也。好事者爲之耳。且達摩單傳心印,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豈有四卷經耶?聰曰:《寶林傳》亦如是說。穎曰:編修者不暇詳討矣。試爲子評之。夫《楞伽經》叁譯,而初譯四卷,乃宋天竺叁藏,求那跋陀之所譯。次十卷,元魏時,菩提流支譯。流支與達摩同時,下藥以毒達摩者是也。後七卷,唐天後代,于阗叁藏,實叉難陀譯。以上證之,先後虛實可知矣。仰山寂禅師亦嘗辯之,其事甚明。”
依據昙穎的看法,《楞伽》是由其他人所譯傳來中國,與達摩無任何關系。至于授受傳給慧可等之事,認爲是沒有可能。說傳慧可之事雖然記事中不太清楚,但若從文章全體來看,昙穎最初好像並未留意此事,又、仰山寂禅師曾經辯論之事,今已不傳。
在宋代,禅宗與天臺之沖突非常強烈,天臺說禅宗無視于聖典,排斥經教而將聖典作爲舊紙要送到垃圾堆裏去。然而天臺以論理立宗,根據經典之文字,貫徹其主張;相反的以坐禅辦道者爲閑暇,攻擊禅宗之弱點,自然各走極端。《人天眼目》之著者昙穎,在前文之辯駁,正說明“當時義學之徒,相與造說,誣罔先聖,非毀禅宗”。昙穎等對于此事,所謂“杜邪謬,而強辯之”。看出昙穎,不知就是義學之徒中之一人。從史實等上看,禅宗真正面目確實主張無視經教而不立閑文字。總之,達摩以《楞伽》作爲禅宗之寶典,而授予慧可,僅是作爲一種參考書之情形亦無不可。若從在心地之修行上看,誰也不會否認此一事實。又,《楞伽》所說是如來藏緣起,有禅之實地體驗,同時若從言論上說明,或許訴之爲自我的虛妄分別性。又,《楞伽》說自覺聖智之境地,相當于禅之自覺精神,達摩特別對此經動了心。由此種種緣故,不可說《楞伽》中不包涵了禅宗之意趣。如此昙穎所說不免少有偏頗!在一切經典中到了禅宗時代,若是指示禅宗之神秘主義的是最爲適合,正如達摩自己所說,除《楞伽》之外,其他皆不是“心要”。
達摩以後禅者,無不以此四卷《楞伽》爲所研究之參考經典。《續高僧傳》之“慧可傳”之終末說:“故使那、滿等師,常赍四卷《楞伽》以爲心要,隨說隨行,不爽遺委”。那、滿等人是慧可之弟子,他們從始至終以《楞伽》作爲左右伴侶。
《續高僧傳》第二十五卷有釋法沖之傳記,此人是研究《楞伽》者,因與《續高僧傳》著者道宣同一時代之人,是西曆七世紀之中葉,爲唐代開始之時代,其傳說:
“沖以《楞伽》,奧典沈淪日久,所在追訪,無憚夷險,慧可後裔盛習此經,即依師學,屢擊大節,便舍徒衆,任沖轉教。相續講叁十余遍。又遇可師親傳授者,依南天竺一乘宗講之,又得百遍。其經本是宋代求那跋陀羅叁藏翻譯,慧觀法師筆受,故其文理克諧,行質相貫。專唯念慧,不在話言。于後達摩禅師傳之南北,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爲宗。後行中原,慧可禅師創得綱紐,魏境文學多不齒之。領宗得意者,時能啓悟,今以人代轉遠纰缪後學,可公別傳,略以詳之,今敘師承,以爲承嗣,所學曆然有據。達摩禅師後,有慧可、慧育二人,育師受道心行,口未曾說。可禅師後,粲禅師、惠禅師、盛禅師、那老師、端禅師、長藏師、真法師、玉法師〈以上並口說玄理不出文記〉。可師後,善師〈出抄四卷〉、豐禅師〈出疏五卷〉、明禅師〈出疏五卷〉、胡明師〈出疏五卷〉。遠承可師後,大聰師〈出疏五卷〉、道蔭師〈抄四卷〉、沖法師〈疏五卷〉、岸法師〈疏五卷〉、寵法師〈疏八卷〉、大明師〈疏十卷〉不承可師自依攝論者,遷禅師〈出疏四卷〉、尚德律師〈出入《楞伽疏》十卷〉那老師後,實禅師、惠禅師、曠禅師、弘智師〈各住京師西明,身亡法絕〉。明禅師後,伽法師、寶瑜師、寶迎師、道瑩師〈並次第傳燈,于今揚化〉。沖公自從經術,專以《楞伽》命家,前後敷弘,將二百遍,須便爲引,曾未涉文,而通變適緣,寄勢陶誘,得意如一,隨言便異,師學者苦請出義。乃告曰:義者道理也,言說以粗,況舒在紙粗中之粗矣。事不獲已,作疏五卷,題爲私行,今盛行之。”〈括弧內是原夾注〉
讀了《法沖傳》之記事後,對慧可以後之《楞伽》研究之途徑可以一目了然。也可以了解到達摩所倡之禅宗玄旨及《楞伽》之關系。所謂的“念慧不在話言”,“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等,這不但接觸到禅之特質,也不外乎《楞伽》之宗旨。又讀到魏國義學之徒由于不識達摩之禅而加排斥。又了解達摩另有一弟子名曰慧育〈又名道育〉修行禅理,口中不說任何之事。法沖說自己是“得意如一、隨言便異”,將所知義理用文字寫在紙上是“粗中之粗”了。說出了禅宗是“不立文字”音訊。達摩宗與《楞伽》之關系,就這樣綿綿相繼不斷延續到法沖時代。
法沖時代是禅宗正統派五祖以後以《金剛經》代替了《楞伽》。然而,五祖弘忍、法沖皆與《續高僧傳》著者道宣同一時代。看出道宣記述當時研究《楞伽》非常普遍而興盛!在五祖時代《楞伽》之注疏也特別衆多。雖然文句難解,但與實修禅者相爲伴友。可是,當法沖開始研究之時,看出已經“沈淪日久”。然而從達摩到法沖時代不到一百五十年之間,所見到注疏也不過十部左右,法沖都一一讀過。因當時不同于今日印刷技術昌明,完全是手寫本,不易向外傳怖,在一人手中,不久也就散佚,深信盛行一時而又趨衰落!
《楞伽》除了禅的傳承以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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