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果爲究竟目的:這就是大乘法。大乘即是以成佛爲目的而發心去修學的;如以得阿羅漢果爲目的而發心去修學,就是聲聞乘,或被貶爲小乘。修學佛法的過程,先要對自己所要修學的法,生起信順的心。信順,是對于這種法有了純潔的同情與好感;然後生起信可、信求,乃至到證信。由最初的信順心到證信,佛法都叫做信──信以心淨爲性。信,不單是仰信,要從親切的經驗,去完成無疑的淨信(信智合一)。如禅者所說的悟,阿含經所說的四不壞信──四證淨,都是淨信;大乘發菩提心,也即是大乘信心的成就;等到徹證大乘法,那就叫淨心地。所以,從淺處說,起信,是要我們于大乘法,起信仰心;從深處說,是要我們去實現他、證實他。本論名大乘起信論,就是以修學大乘而完成大乘信心爲宗趣的。如不能于大乘法生信心,即與大乘無緣了。
對于大乘佛法,有相信大乘是佛法的,有的根本不信,而說大乘是非佛說的。從前,龍樹、堅慧、無著他們,都爲了大乘是佛說而論證。照說,佛弟子都是承認有佛菩薩的。依一般大乘者說:在因地中修菩薩行,功德圓滿到最後成佛,與聲聞是不共的。依聲聞者說:佛所修的道,雖是以慈悲而圓滿十(六或四)波羅密多,然能證見的智,是四谛或滅谛智;所證見的也還是四聖谛;所證得的也還是涅槃。雖也覺得與聲聞行多少不同,但以爲:除叁藏以外,並沒有大乘經。大乘學者要成立大乘法,必須有異于聲聞法的大乘法,才能確信叁藏外的摩诃衍經是佛說。爲了要證明這點,如發心、修行、證果,都指出與聲聞乘不同。無著的攝大乘論,引阿毗達磨大乘經的十殊勝,證明別有大乘法。大乘佛法,就是異于聲聞的十種殊勝。本論成立大乘法,約法與義說。法,指大乘自體(具體的內容);義,是大乘法所有的種種義(相)。本論說:大乘法不是別的,就是衆生心。這與十殊勝的證成大乘法,底裏是有著共同性的。所說的十殊勝,推究到最根本處,就是阿賴耶識,這又叫所知依。一切淨不淨法,有漏無漏法,都依阿賴耶識而成立。所以十殊勝,也以這所知依殊勝爲根本。本論說大乘法是衆生心,阿賴耶與衆生心,不是明顯的大致相同嗎?以衆生心或阿賴耶爲本而成立大乘法,那麼,要信解大乘,也無非信解這個,與依這個而有的一切。換句話說:信解得衆生心,也就信解得大乘法了。起信論依衆生心(法),顯示體、相、用(義),以說明大乘法;而真谛譯的“攝論世親釋”也說:“爲顯大乘有勝功德,爲實有、及利他故”。有勝功德,即是大乘的德相;實有,即大乘的實體;利他,即大乘所起世出世間善因果用。這與本論所說,是沒有甚麼本質不同的(這說明唯心論者的意見的一致,並非說本論與真谛譯有甚麼關系)。要證成大乘法,如不能具體的顯示,就不能引發他人的信心。現在直指大乘法就是這個──衆生心,真是人人現成的;不用他求,可以當下生起正信。在唯心論者看來,大乘法即是唯心論;即在這點上,與聲聞的教法(不徹底的唯心論)不同吧!
信仰佛法,修學佛法,是作爲軌範身心的修持法,是爲了實現自心的清淨與自在。所信所學的,不是身心以外的甚麼神明的崇拜,而是確信自(己身)心的可從修治以到達完滿的自在。大乘法──修行成佛的法門,要我們信的學的,就是我們的自心,以及從自心爲根本的立場去理解一切。能這樣的信解修學,就是信解修學大乘。所以,大乘就是衆生心;信是信自己的心,證也是證這個自心。大乘,確是這樣的重視自心;大乘起信,是信得以衆生心爲本的法門。中國的禅者與天臺、賢首各家,都推重本論,就因爲本論是從實踐的觀點,而開示與我們關切的自心法門。傳說:慧思禅師作有大乘止觀,即是本論的再製。本論著重自心的修行,所以開宗明義就說:“所謂(大乘)法者,謂衆生心”。一切的一切,都出發于心而回歸于心;信大乘,即是信得這個。
叁 本論在佛法中的地位
一、從學派的系統說:佛滅四五百年的時候,佛法分爲大小乘。本論是屬于大乘的;論中所談的發心、修行、證果,都是屬于大乘的。大乘法也有學派的差別,但分別大乘學派,要從義理去分別。太虛大師分大乘爲叁宗,即法相唯識宗、法性空慧宗、法界圓覺宗。我在印度之佛教,稱之爲虛妄唯識論、性空唯名論、真常唯心論;內容與大師所說相近(臺家的通、別、圓;賢家的法相、破相、法性,也相近)。本論是屬于法界圓覺宗,或真常唯心論的。佛法是否唯心論,這是另一同事;但本論,徹底徹尾的是唯心論,是絕對唯心論,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本論所說的“衆生心”,含攝得,生起的生滅雜染,而本質是不生不滅的,清淨的,所以唯心而又是真常的,與無著系的虛妄唯識學不同。大乘法的叁宗論,有些人是不承認的。他們分大乘爲二宗:一、空(中觀)宗,二、唯識宗。這因爲他們是重論的;唯識宗與空宗,都有豐富的論典,而真常唯心一系,論典極少。西藏所傳的,也以論師爲主,所以也說大乘但有二宗。然確實的考察起來,叁宗的體系是存在的。流傳在中國的大乘,決定有此叁系的差別;從印度傳來的經論去看,也是有此叁系的。如楞伽經、密嚴經,雖說是唯識宗的論典;但仔細地研究起來,倒是與真常唯心論的體系相合的。我所理解的是:大乘經可以分爲二系:一、判大小二乘的空相應大乘;二、判有空中叁教的唯心不空大乘。如般若經等,這是性空系的;密嚴、楞伽、涅槃、金光明等經,是以唯心不空爲究竟了義的。大乘法到達西北印,部分的一切有系(有部、經部)的學者,承受了大乘法──性空與唯心不空的大乘經,而通過一切有系的見地,融會而修正他,發揮出法相唯識的學系。大乘法定有叁大系的差別:真常唯心系的要典,幾乎都是契經的。性空系的要典,有經也有論。唯識系的要點,則幾乎都是論的;契經,也許就是解深密與阿毗達磨大乘經(還不一定偏屬唯識)吧!像唯識宗所依的六經,若沒有受過唯識論的深切影響,去研究“華嚴”、“楞伽”、“密嚴”等,那所得到的結論,是難得與唯識系相應的,反而會接近真常唯心論的。論典可大分爲二宗:即中觀與唯識;契經也可以分爲二系:即性空系與唯心不空系。由此即總合爲叁宗。本論是屬于真常唯心論一系,所以不應該專以空宗及唯識宗的觀點而論斷它。也就因此,本論無論是中國或是印度造的,它所代表的思想,在佛教思想中,有它的獨到價值,值得我們深長的研究。
二、從染淨所依說:佛法有兩大問題:一、雜染的生死,二、清淨的解脫。阿含經和早期的聖典,一致的說:世間生死是緣起的。緣起法中,主要而有攝導性能的,是無明。十二緣起,說明生死流轉的雜染法,有它發展的程序;如由無明而起種種的行(業),由行(業)而招感有識的生死身。緣起雖如環無端,無明也由于因緣,但從緣起支的重心說,是無明──愚癡、無知。無明,是一切雜染法的重心。從生死而得解脫,證得涅槃的清淨法,也是有攝導重心的,就是明;明即是般若,也即是覺。所以說:“無明爲雜染法根本,明爲清淨法根本”。或說:“以無明爲上首故,生一切世間雜染法;以明爲上首故,生一切出世清淨法”。
因無明故有生死,因明故得涅槃。這與性空大乘所說的相近。性空大乘說:世間是緣起的。衆生所以長受世間生死,即由于緣起中的無明;無明是不了諸法自性的本空,由此無明爲迷本,所以生死不了。這與阿含小不同,阿含經說無明,不專重不知性空的無常無我!更說無明爲不知苦、不知集、不知滅、不知道等(大乘著重了無明中的根本妄執)。從生死而能得解脫,由于般若;般若爲悟本,即證悟諸法的本性空寂。然般若可分爲二種:一、有爲般若,二、無爲般若(見大智度論)。有爲般若,約未證法性空的有漏智慧說。無爲般若,約悟證空性的智慧說;般若與空性相契相應,與法性無爲不二而得名。這在阿含的根本教義中,有一問題存在。佛說因緣所生法,主要是約雜染法說的。有爲(爲業感所生的)緣起,即苦谛與集谛。涅槃是滅谛無爲法。這從染而淨,能證法性寂滅的,是以慧爲攝導的戒定慧──道谛。道谛是有爲呢,還是無爲?有爲緣起,一向約苦集說,無爲但約涅槃滅谛說。從道谛的因緣相資說,有說是有爲的。從道谛的不因涅槃而永滅說,有說是無爲的。“大智度論”的分別般若(道谛的根本)爲二,可說是會通了阿含經中略說而未盡的诤論:即般若不與空性相應的是有爲,與空性相應的是無爲。這如唯識者所說的圓成實一樣:如說有染依他與淨依他(清淨的緣起),那圓成實即專指空性。如不立清淨依他,那麼無漏的道谛,也即稱爲圓成實了(如無爲般若)。但性空者以雜染法的根本爲無明,清淨法的根本是般若。而唯識者說:以無明、般若爲本的,是約迷悟說。而建立雜染法與清淨法的本依,說緣生法即是依他起,根本依是阿賴耶識。賴耶爲生死雜染依;也由此轉染依成淨依。然初期的唯識學,依(唯心不空)大乘經立論:以法界即真如法性爲清淨法本。一切衆生,雖(大都)有無漏種子是法界性所攝;但在衆生位,此無漏種子(不是阿賴耶識)卻是附屬于阿賴耶識的。到無漏現前,無漏種起無漏現行,即依屬于法界。所以,菩薩發菩提心,修菩薩行,一切以法界爲依;法界即聖法的因。但後來,更傾向于一切有系的,如成唯識論等;清淨無漏法依,又偏重阿賴耶識中的種子了。本論是真常唯心論,對生死雜染(不覺)的迷妄方面,從阿賴耶與無明的統一中,而說爲依爲本的;以無明爲本,即是說以阿賴耶爲本(阿含經所說的阿賴耶,本與染執是不能分離的)。這等于統一了唯識家的阿賴耶緣起與愛非愛(無明)緣起(這兩者的分離,本不是佛法本義)。說到覺悟與清淨方面,本論是從法界(真如)與般若的統一中,而說爲本爲依的。覺,就是明和智慧。單說覺,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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