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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岩錄》講座▪P17

  ..續本文上一頁這則公案來了。長慶問保福:“將飯與人吃,報恩有分。爲什麼不具眼?”教下有言:“上報四重恩,下濟叁途苦。”這四重恩就有一重是“報叁寶恩”。叁寶者,佛、法、僧也。供養僧不就是報恩嗎?供養就是“四事供養”。哪四事?飲食、衣服、臥具、醫藥。將飯與人吃—供養出家人飲食,不正是報叁寶恩嗎?所以說“報恩有分”,那爲什麼說不具眼呢?

  長慶並不是不知道爲什麼不具眼,才問保福的。討論古人的公案並不是就事論事,評價古人的是非長短。而是借公案爲由,端正自己和他人的見地,以當下啓開般若正眼。長慶這樣問保福,是借“丹霞問僧具眼”這則公案爲話頭,檢驗保福的見地,看一看保福是不是時時不離自性。趙州禅師曾說:“老僧行腳時,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處,此外更無別用心處。若不如是,大遠在!”時時處處都不“雜用心”,即時時處處都不離自性。如此綿密保任,長養聖胎,自得法身正住。然後法身向上,起無量無邊妙用,于本來無法處開演八萬四千法門,于本無衆生處救度無量無邊衆生。

  在趙州禅師一百多歲的時候,燕王、趙王並駕來到趙州道場,趙州禅師端坐不起。燕王突然問道:“人王尊耶?法王尊耶?”本來燕王是領兵來攻打趙王的,要搶趙王的地盤。有善觀氣象者上奏燕王:“趙州有聖人所居,戰必不勝。”于是,燕、趙二王化幹戈爲玉帛,在筵會上見面。燕王問趙王:“趙之金地,上士何人?”在你所轄的這塊寶貴如金的土地上,哪一位是修行成就的大菩薩啊?趙王說:“有講《華嚴經》大師,節行孤邈。若歲大旱,銜命往臺山祈禱。大師未回,甘澤如瀉。”燕王說:“恐未盡善。”趙王又說:“此去一百二十裏,有趙州觀音院,有禅師年臘高邈、道眼明白。”燕王說:“此可應兆乎!”燕王卻是有眼,不重祈雨靈驗,卻重道眼明白。他和趙王來到趙州道場,見禅師端坐不起,突發“人王尊耶?法王尊耶?”一問。這是“驗主問”,要檢驗一下趙州禅師是不是真的道眼明白。趙州禅師說:“若在人王,人王中尊;若在法王,法王中尊。”這一答語活托托地顯示出真如佛性—無相的法身,趙州禅師將佛性和盤托出。佛性在人王邊是最最尊貴的,在法王邊也是最最尊貴的,乃至“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燕王深爲歎服。從此二王均拜趙州禅師爲師,執弟子禮。

  其實長慶知道,若落在供養、報恩等概念裏,不能“叁輪體空”,充其量也只能是換取人天福報的善行。縱能感得“百鳥銜花、白猿獻果”,也未必就是道眼明白。他卻故意問保福,目的是檢驗保福是不是會走作,腳跟是不是點地。

  福雲:“施者、受者,二俱瞎漢!”

  長慶用供養、報恩等概念來套保福,保福卻自有出身之路。快哉保福,“施者、受者,二俱瞎漢!”這一答幹脆利落。施者就是“將飯與人吃”的人,受者就是“吃飯了”這個僧人。受者是個懵懂漢,竟眼眨眨地無語;施者卻看不出他道眼不明,還供飯給他吃。他們兩個都是瞎漢。要供養就供養明眼人。供養一個“漆桶”,有什麼用處?昔有婆子,搭了一個庵子,供養一位僧人在庵子裏面修行達二十年之久,常教二八妙齡女子給他送飯(將飯與人吃,報恩有分乎?)。有一天,婆子交待送飯的女子,送去飯之後,抱住這個僧人,問他:“正恁麼時如何?”看他說什麼。“恁麼”這個詞久已傳播叢林,“正恁麼時”就是佛性朗然現前之時。婆子是要考驗一下這位僧人是否腳跟點地,是否還會走作,是否能透得過女色現前之境。送飯女子依令而行,這個僧人說:“枯木倚寒岩,叁冬無暖氣。”二八女子抱定,好像一段枯木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絲毫也生不起欲火,就像叁九嚴寒的冬天一樣沒有暖氣。這僧能“坐懷不亂”,堪稱人格高尚,但修行路卻走錯了。他道眼不明,修的是死定。“正恁麼時”真如佛性朗照,怎麼會是“枯木倚寒岩,叁冬無暖氣”呢?再說,“枯木倚寒岩,叁冬無暖氣”只是他自己的境界,他只管自己,面對眼前這位如此舉動的女子,卻不予點化,令她清醒,心裏何曾有衆生來?

  小乘聖者,舊業已消、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住涅城而不受後有;

  大乘菩薩,深信不疑、切願不退、力行不息,涉生死海以廣度衆生。

  在大乘菩薩眼裏,聲聞、緣覺也是俗人,《楞嚴經》更將其列入五十種“陰魔”之中。所以,當送飯女子回來告訴婆子之後,婆子罵這僧:“我二十年只供養得個俗漢!”立即就把這僧趕走,並將庵子燒掉了。這位婆子卻是不瞎。

  長慶雲:“盡其機來,還成瞎否?”

  盡其機來,就是盡機起用,所謂“大機大用”者是也。大機就是佛性,大用就是佛性的妙用。丹霞說:“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圜悟祖師在此著語雲:“雖然是倚勢欺人,也是據款結案。”這僧若是個明眼人,就會抓住丹霞的“倚勢欺人”,給丹霞一拶。誰知他不是明眼人,竟然“無語”,所以丹霞就算是“據款結案”了。圜悟祖師在“無語”下著語:“果然走不得。這僧若是作家,向他道:與和尚眼一般!”這僧若能如此,便是“盡其機”。長慶的意思是:若這僧不是“無語”,而是盡了佛性的大機大用,還能說是“瞎漢”嗎?

  禅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赤裸裸、淨灑灑,一法不立,豈能立得“盡機”?長慶不知不覺落到“盡機”裏去了。教下的供養、報恩等概念他能看清、能空卻,宗下的盡機、具眼等葛藤他卻看不清、空不掉了。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雲:“識甚好惡?猶自未肯!討什麼碗?”並評論說:“當時若是山僧,等他道“盡其機來,還成瞎否?”只向他道:瞎!”若見地不徹,落在有無、是非、對錯、盡機不盡機、具眼不具眼等概念裏,不能超越,便大違“不二”,那就是粘滯,就是“猶自未肯”。若“挂得一絲”而未肯,不知不覺地就會討個“碗”端端。所以圜悟勤祖師直呼其瞎!

  我們下面看看保福是怎麼答的。

  福雲:“道我瞎得麼!”

  保福的意思是:不是向你說過“施者受者,二俱瞎漢”了麼!我恁麼具眼,識得這些概念當體即空。我已經“盡其機”了,你當然不應該說我瞎。像圜悟那樣答一個“瞎”字多麼有力,且余味無窮。保福的答語就太軟弱無力了。說話有得當、有不得當,他這一軟弱,就不得當了。他是落入“不成瞎”而不自知,他的意思是:我已經“盡機”,而“不成瞎”了。圜悟勤祖師在此著語雲:“兩個俱是草裏漢,龍頭蛇尾!……。一等是作家,爲什麼前不構村、後不疊店?”長慶落入“盡機”,保福落入“不成瞎”,都已渾身落草,所以圜悟說他們都是“草裏漢”。他們兩個兩問兩答,前一問一答很好,後一問一答卻落草了。這豈不是“龍頭蛇尾”嗎?然而,他們兩個都是雪峰的高足弟子,都是“作家”,都是明眼人啊!爲什麼到這裏問也背離佛性、答也背離佛性—“前不構村、後不疊店”呢?悟後起用,句句不能背離佛性根本義,但這大多須要一個鍛煉的過程,像丹霞那樣“一下子到位”並不多見。長慶和保福常常討論古人公案,就是在鍛煉自己啊。然而,一有走作,就會被明眼人抓住,雪窦禅師就是抓住他們“盡機不成瞎”來頌這個公案的。下面就是雪窦禅師寫的頌:

  盡機不成瞎,按牛頭吃草!

  這僧眼眨眨地“無語”,說明他未曾薦取活潑自然的天真佛性,他當然是“瞎漢”。你能代替他“盡機”麼?牛不吃草,強按牛頭有什麼用?強按牛頭,不能代替牛自己吃草。這僧是“瞎漢”,由你來“盡機”,也不能說是“不成瞎”。

  圜悟祖師對這句頌詞評唱說:

  長慶雲“盡其機來,還成瞎否”,保福雲“道我瞎得麼”,一似按牛頭吃草。須是等他自吃始得,那裏按他頭教吃!雪窦恁麼頌,自然見得丹霞意。

  如何是丹霞意?可分叁段來講:

  第一、問僧“甚處來”。這是問他“生從何來”,要驗一驗他的來處。答這一問,可用“正是”、“不可總沒來處也”、“要知來處也不難”。這叁句答語,意思都一樣,都是將天真佛性和盤托出。此叁句就是圜悟祖師在此句下的著語。若這樣答,意思已非常明確,丹霞禅師也就不用再檢驗他了。這僧卻答“山下來”,這就不大明確了,可能是瞞天過海,也可能是懵懂不會。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雲:“著草鞋入爾肚裏過也。只是不會。”此著語道出了瞞天過海和懵懂不會兩種可能。若此僧是瞞天過海、暗藏機鋒,那就是“著草鞋入爾肚裏過”。若此僧是個懵懂漢,那就是“不會”。只因這僧經不起後來的檢驗,所以判他“只是不會”。圜悟祖師接著著語:“言中有響,谙含來。知他是黃是綠。”黃喻成熟,綠喻不成熟。此僧若成熟,一句“山下來”便是“言中有響”,暗暗地隱含著「生從何來”的來處,並且帶著引丹霞上當的釣鈎。若不成熟,便是被丹霞勘破了。因爲這僧後來“無語”,所以圜悟祖師說“知他是黃是綠”。

  第二、丹霞進一步問“吃飯了也未”。這是進一步勘驗他。這僧若伶俐,便不會上當。可惜他是懵懂漢,這一問便是當頭澆來的惡水了。圜悟祖師在此著語雲:“第一勺惡水澆!何必?”然後自答:“定盤星。要知端的。”丹霞禅師何必這樣問呢?這正是丹霞的穩健、細密之處,這是定盤星啊,要靠它檢驗來僧,以知來僧究竟如何。這僧卻答“吃飯了”,這就上當了。不過,這也說不定,如果他是故意賣個破綻,要反過來釣丹霞的話,也可以這樣答。可惜他後來卻眼眨眨地“無語”,果然是個懵懂漢。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雲:“果然撞著個露柱。卻被旁人穿卻鼻孔。原來是個無孔鐵錘。”露柱是頂梁的木樁子,無孔鐵錘—不開竅。這無疑是判這僧不具眼。

  第叁、丹霞說:“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這是丹霞澆來的第二勺惡水。若來僧是個明眼人,前兩問兩答仍可如上,到這裏就抓住了丹霞的把柄—你還有“具眼”在,這分明是沒有掃除“悟”迹!所以,圜悟祖師在“雖然是倚勢欺人,也是據款結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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