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我們經過這一番刻苦用功,大死大活後,到圓寂的時候,就安然自在了。如果現在不肯做功夫,到死時就會痛苦難過。而且作不得主,便又六道輪回去了。奉勸各位,好好用功,手痛腿痛忍耐一下,功不唐捐,將來就會大自在、大安樂、大逍遙。
如今多有人道:“馬大師接院主”,且喜沒交涉。
接,是接引的意思。如今有許多人這樣說:馬大師講“日面佛月面佛”是接引院主成道的,這都是胡揣摩,無端生出許多道理來,全都是妄想。禅之所以爲禅,是本色自在,隨順自然,一絲不挂,一塵不染的。有個法在,有個接引,或有個佛成,都不相幹。這樣的“聰明”人還是少知道點道理好,道理越多越誤事。昨天,瑞安的幾位居士找我談禅,我問他們參什麼話頭,他們一個也沒參話頭,都在研究禅宗義理。研究文字義理有什麼用?都是打妄想。還是提起個話頭來參究,隔斷妄想,倒容易成就。修淨土也一樣,要不打妄想,專心念佛。有個“聰明”人破念佛,他說:比如兒子一直喊“媽媽、媽媽”,母親心裏不煩嗎?你整天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也煩死了嗎?說這話的人好像很聰明,很懂道理,其實這不是真聰明,全是妄想。一、他不知道,佛與凡夫不同,佛是無心相應,哪有煩惱?二、他不知道念佛的落處,念佛不是喊阿彌陀佛,而是仗佛號洗心革面,密密轉移妄念,令心空淨,心即是土,土即是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日久功深,必得生極樂淨土,親見阿彌陀佛。“聰明”人講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有什麼用?還不如老公公、老婆婆一心念佛的好。
所以圜悟勤禅師說“且喜沒交涉”。沒交涉,就是扯不上關系、毫不相幹。
如今衆中多錯會,瞠眼雲:“在這裏!左眼是日面,右眼是月面”,有什麼交涉?驢年未夢見在!只管蹉過古人事。
衆,指學禅的大衆。錯會,就是錯誤理解。他們瞪瞪眼睛說:禅就在這裏啊,“日面佛”是左眼,“月面佛”是右眼。這全是錯誤理解,胡說八道!看來不但是現在,從古就有這樣的人,不去真參實究,參禅不起疑情,不用功,盡打妄想、說道理。所以圜悟勤禅師說:“有什麼交涉?驢年未夢見在!只管蹉過古人事。”蹉過古人事,是指落入意識分別,錯過了借古人因緣而自己悟道的機會。說到這裏,不免有人要問:“禅不是在日常動用中嗎?一切作用,皆是佛性的妙用呀!怎麼說不是呢?”是的,一切日用,都是佛性的作用。但是不能認作他、住著他,一有所住便成窠臼,就不是了。
只如馬大師如此道,意在什麼處?
這樣理解也不對,那樣理解也不對,那麼馬大師說“日面佛,月面佛”,到底意在何處呢?到底意在什麼處,諸仁還會麼?問著圜悟也張口不得!
有的雲:“點平胃散一盞來”,有什麼把鼻?到這裏,作麼生得平穩去?
平胃散,是過去一種平常的藥,治胃病的。有的人只圖口頭油滑,不老實參禅,搜集一些禅語,學著打機鋒,見馬祖說“日面佛,月面佛”,就來上一句:拿一碗平胃散來給大師喝。這種不契實意、亂打機鋒的毛病最壞。所以圜悟勤禅師說:有什麼把鼻?比方一把瓷壺,旁邊安個把手,古時叫“把鼻”。沒有把手就沒撈沒摸,比喻沒有摸索著真意,沒有著落。這種人只是口頭油滑,其實心裏亂得很,一點也不安穩。所以圜悟勤禅師說:“作麼生得平穩去?”
所以道: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
識得本來,只到法身邊。亟須綿密保任、時時觀照、念起不隨、無所得、無所求、二六時中曆曆孤明,方入法身正住。更須向上,孤明也不可得,親證報、化,才能圓成佛果。“向上一路”,就是指法身向上之事,此事千聖不傳。爲什麼不傳?因爲沒辦法傳。這不是一件東西,我把它交給你就算傳給你了。法身向上之事,只能自證自悟、通身放下、桶底打穿,別人用不上勁。修淨土也是這樣,並不是佛把你拉到淨土去。你的心好比一潭水,水面平靜(比喻沒有妄想執著),天上的月亮(比喻佛)就會清晰地映在水裏。你心裏有佛,定會與佛感應道交,這就叫蒙佛接引。
“學者勞形”,學者指修行人,形指身體,勞形就是使身體很疲勞。就像馬祖年輕的時候,只管打坐,那就是學者勞形。“如猿捉影”——就像猴子撈月亮一樣。大家一定知道猴子撈月亮的故事。“高高山頂上,孤月照寒潭”,水中的月亮,亮晶晶的,很好看。一群猴子挂在樹上一只連接著一只吊下去,要把水中的月亮撈出來,那能撈得到嗎?“水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其實根本用不著撈,月亮本來就好好地在天上挂著,猴子本來就美美地沐浴在月光中。這很像騎著馬找馬。磚頭不能磨成鏡子,水中的月亮也撈不出來,所以懷讓禅師提示馬祖:磨磚既不成鏡,坐禅怎麼能成佛呢?
有些人要升官、要發財,不惜殺人害命辦壞事。金錢、地位、名譽、面子,都是水中的月影啊,都了不可得,一口氣不來,半點也帶不去。爲此而不擇手段,豈不是“如猿捉影”麼?到頭來“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還要隨業受慘厲的惡報。
只這“日面佛,月面佛”極是難見。雪窦到此,亦是難頌。卻爲他見得透,用盡平生功夫指注他。諸人要見雪窦麼?看取下文:
雪窦重顯禅師是雲門宗第四代祖師。雪峰禅師的弟子雲門文偃創立雲門宗,偃傳香林澄遠,遠傳智門光祚,祚傳雪窦重顯。雪窦禅師拈出一百則公案,爲啓發學人透脫,在每則公案後面都寫了一個頌,這就是《頌古百則》。後來,臨濟宗的圜悟勤禅師爲了進一步啓發學人,逐條講解《頌古百則》,由學人記錄,結集成書,就是我們現在講的《碧岩錄》。圜悟禅師說:這則“日面佛,月面佛”公案很是難透(極是難見),雪窦禅師到這裏,也難以寫頌。但他見得透、悟得徹,用盡平生功夫,直下指出,爲公案作了注解。各位要見識雪窦禅師的境界麼?請看下文。
下面就是雪窦禅師爲這則公案寫的頌:
日面佛,月面佛,五帝叁皇是何物?
五帝叁皇已成爲曆史陳迹,過眼雲煙,了不可得。而佛性卻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亘萬古而長存,曆滄桑而不變。昔嵩嶽元圭禅師打坐時,見一帝王,形貌非常奇偉,率隨從威風凜凜而來。禅師問他來幹什麼,他說:你難道連我也不認識嗎?禅師說:我觀佛與衆生都是平等的,對您能另眼看待嗎?那帝王說:我是嶽神,掌握著人類生死的大權,能讓人活,也能令人死,你怎麼能用平常的眼光看我呢?禅師說:我本來就不曾生,你能令一個無生的人死嗎?在我看來,身體和虛空不二,我和你不二,你能讓虛空和你損壞嗎?就算你能損壞虛空和你,我卻是不生不滅的,你尚且沒有證到這個“我”,又怎麼能讓我生讓我死呢?禅師講的這個“我”,便是法身,便是明心見性的性,這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那嶽神卻是根性大利,竟能言下知歸,他原不知道有法身不生不滅之事,經禅師開示,卻頓然明白了。他向禅師頂禮,恭敬地說:我比別的神正直,也比別的神有智慧,誰知您的智慧更爲廣大。請您傳授給我正戒,使我也能得度。
所以雪窦禅師爲“日面佛,月面佛”寫頌,便直下指注:“五帝叁皇是何物”。宋朝的神宗皇帝認爲這一句不好,說這個頌“諷國”,爲此不允許把《頌古百則》收進大藏經。可見皇帝的私心頗大。唐朝的宣宗是一代英明君主,信仰佛教,擁護叁寶,修複舊寺,廣興佛法。他未做皇帝之前,遭武宗猜忌,便詐死潛逃,到香嚴禅師門下剃發作沙彌。香嚴禅師爲廬山瀑布題詩:“穿雲透石不辭勞,地遠方知出處高”,沙彌隨口續上兩句:“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他是一心要作皇帝的喲。後來沙彌到鹽官齊安禅師那裏參禅,當時黃檗希運禅師在那裏作首座。沙彌見黃檗禅師拜佛,便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長老禮拜,當何所求?”禅師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禅師灑脫,不作拜佛想,卻是常拜。沙彌說:“用禮何爲?”此語已落斷滅空,這也是著相,著了非法相。禅師打了他一掌,他說:“太粗生!”他沒在這一掌下開悟,反說禅師太粗暴了。禅師說:“這裏是什麼所在?說粗說細!”隨後又打兩掌。後來沙彌作了皇帝,還沒忘這個茬。黃檗禅師圓寂後,宣宗竟谥他“粗行禅師”。宰相裴休是黃檗禅師的入室弟子,知道這叁掌的故事,便向皇帝上奏:“叁掌爲陛下斷叁際也。”宣宗畢竟是信佛的皇帝,就改谥“斷際禅師”。
唐宣宗是有名的信佛皇帝,尚這樣自私,況宋神宗乎?宋神宗只認爲“此頌諷國”,卻不知道“五帝叁皇是何物”這句話早就有了,雪窦禅師是借來引用。過去禅月禅師寫過一首詩——《題公子行》:“錦衣鮮華手擎鹘,閑行氣貌多輕忽,稼穑艱難總不知,五帝叁皇是何物?”鹘是一種比鷹還凶的猛禽,用鹘毛做的扇子異常名貴。看這公子哥,穿著鮮麗的衣服,手裏搖著鹘毛扇子,沒事閑逛,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但不務正業,而且不學無術。不但不知道農民種地的辛勞,而且一點也不懂曆史,不知道“五帝叁皇”是怎麼回事——五帝叁皇是何物?
雪窦禅師引用了這句詩,將這句詩賦以新意,直下爲“日面佛,月面佛”作了注解。一句“五帝叁皇是何物”就把此公案注解完了。那麼雪窦禅師意在何處?諸位要見雪窦意麼?須要向後退身、截斷我執、泯除意識分別才行。昔遠錄公問興陽剖侍者:“娑竭出海乾坤震,觌面相呈事若何?”娑竭,是海龍王的名字。觌面相呈,比喻自性朗然現前,又比喻兩個見性的面對面問答。自性朗然現前之時,就像龍王出海一樣,乾坤爲之震動。現在我們倆觌面相呈,要說句親證自性的話,又怎麼說呢?剖雲:“金翅鳥王當宇宙,個中誰是出頭人!”金翅鳥以龍爲食,金翅鳥王是鳥中之王,它拿龍王當點心吃。當宇宙,就是正在宇宙中翻飛。你用“龍王出海”作喻,我就用“金翅鳥王當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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