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討論,我想大家已經弄清了無情爲什麼就是有情,一切無情爲什麼就是佛,“有情無情同圓種智”這些問題。真正理解明白了“有情無情同圓種智”,那麼,如果有人問你:如何是佛,就不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隨便舉一樣東西就行了。天上地下、日上月下、窗裏窗外,花明柳暗等等,這些無情都是佛啊!信手拈來,皆成妙谛,多少便當。
上次講了無情說法,無情怎麼說法?我們講了一層道理,就是有言可說的法、有聲可聞的法,都不是正法。正法是無說的,“言語道斷,心行路絕”,即言語說不到,思想想不著,有言有說的法都不是正法。我們雖然聽不見無情說法,但它正說法,大音希聲之故。無說真說,無聞真聞,聽到聲音那不是正法,所以說“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你可能心裏有疑問:聽不到聲音,怎麼說是無情在說法呢?因爲真正的妙玄奧意是無法表說的,只有意會、神知。若住在言說上,就會不到真義了,故雲“若將耳聽終難會”,不要住在聲音上啊!妙意是聽不到的,“眼處聞聲方得知”。爲什麼?這無情說法是觸景生情,心領神會,無聞而聞的一種心開意解的微妙神境。做功夫參究到無說、無聞,妄念不起處,就能觸景生情,領會個中奧義。正如洞山問他的兩位師父:無情說法你能聽到嗎?兩個師父所答一樣:我若聞,你就不聞我說法了。意思是真正的聞是無聞,假若能聽到,我就著相了;我著相了,就沒有說法的資格,就不能給你說法了。上次就講了這層意思,我們還可以再補充。諸佛的正法身是無說無聞的,報化身不是真佛,是有說有聞,所以“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有說有聞,著在言說上還行嗎?正如剛講的。假如我有聞,我就同于諸佛了,我就是諸佛了,諸佛正法身是無說的,那我就不能在這裏說法了;我若能說法,那就不同于諸佛了,這又是一層意思。我們凡夫時時刻刻都在著相,眼睛看見什麼東西,耳朵聽到什麼聲音,便還以己之見分別好壞美醜;真正見性的人,在一切聲色當中,盡管見無所見,盡管聞無所聞。假如一住聲塵,一住色相,那就變成爲凡夫了。所以說我若聞就不能給你說法了。我若聽見就著相了,著相了還有資格給你說法嗎?就不能了。下面我再把祖師言語中暗含的幾點意思歸納一下:
第一點,我若聞,就著聲塵,有所住著,能所相對,法見未除,即非道人,就沒有資格說法了。
第二點,我若聞,即同無情,無情以不說爲正說,非有言說,你便聽不見我說法了。
第叁點,我若聞,即齊諸聖,而諸聖的報化非真,亦非說法者,諸聖正法身是無說無聞的,我今爲你說,只是方便接引而已。
我們講這些道理就是讓諸位明白,色聲都不可得,時時空淨其心,保養真心。不保養真心是成不了道的。要保養真心,首先要知見正,見到真心本性。爲什麼要這樣呢?我們可以用禅宗來印證。有人要問:我們講的恒河大手印是密宗,怎麼用《五燈會元》的禅宗公案來印證呀?因爲密宗講的道理和禅宗、淨土宗完全一樣,無二無別。大凡佛法所有的宗派,名相雖有不同,而至理俱是一樣,故淨就是密,密就是禅,禅就是淨,都是佛所說的成道之法,只是用的工具不同而已,證得的道果無有二致。恒河大手印是密宗最上乘的密法,與禅宗太相近了,所以必要用禅宗的道理來印證。禅宗五家中的曹洞宗所說和密宗最相應。曹洞宗講五位君臣,講五個位置,讓我們由凡夫知見而開佛知見。開佛知見,就是見道位,進一步是修道位,修道位之後,就是證道位,證成功佛果。五個位置有叁個漸次——見道位、修道位、證道位,和大手印所說一樣,大手印首先也是見道位。
曹洞宗是怎樣來見道的呢?它講正位偏位,正位表示體、空、理,偏位表示用、色、事。
第一個位置:“正中偏。叁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此爲凡夫位。凡夫就像“叁更初夜月明前”那無月亮之夜晚,一片漆黑。何故?因他不知佛性爲何物,只認取外面的色相,被無明遮蓋,其心一片漆黑。“莫怪相逢不相識”,我們大家時時刻刻都在佛性當中,與佛性時時相見,就是不認識。我們大家在飲食起居日用當中,不是佛性起作用我們怎能動彈?比如早晨起來洗臉、刷牙、上街、買菜、上班、工作,這是誰在做啊?這是誰呀?我們不妨像禅宗問“念佛是誰”那樣問一問自己。你們說不是本性是誰?既是本性,爲何相逢不相識?不要埋怨本性難識,其實是我們著相、無明、無智慧的緣故啊!無明者黑夜也,漫漫長夜裏,相逢如何能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隱隱,即不明顯。平時執著的習氣隱隱在那裏作怪,只顧往外面貪取、追求、執著,不願回光返照,看看能動的是誰,能起作用的是誰。如能回光返照:這是誰呀?那就認識了。所以,正中偏,就是說我們本來就在理體、佛性的正位上,但是不知不覺,因此便落在偏位,在偏位上著事相。正位是理體,偏位是色相,正位是空,偏位是有。空有、理事、體相,都是相對的,是正中有偏,著在偏位上。禅宗的五大宗派,接人方法不同,曹洞宗講的道理容易明白。這是第一個位置——凡夫位元,不認識佛性。
第二個位置:“偏中正。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觌面別無真,休更迷頭猶認影。”——見道位。此是偏位的日用當中現理體了,即在穿衣吃飯當中時時刻刻體會到這是我的佛性在作用,見道了,即見道位。前面講一片漆黑,現在明亮了,失曉即破曉了,天要亮了,日光顯現。老婆他說得很妙,老婆婆何意也?老婆者白發也,天快亮了,故顯白了。逢古鏡,照鏡也,鏡子是亮光的,比喻有光明。老婆逢古鏡,天破曉了,光明顯現了,用功的人用到這晨光,見到自己的本性了,所以說“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觌面別無真”,鏡子中影子顯現出來了。分明,清清楚楚,觌面,面對面。你和鏡子裏的影子面對面相見,鏡子裏現的影子就是你,你就是鏡子,除這影子之外,還另有真的嗎?除了這影子之外就再沒有了,所以說“分明觌面別無真”。如靈雲開門見一片盛開的桃花,豁然大悟,噢——!不是我的性顯現這個相,是誰顯現呢?離開我的性哪裏能見到這桃花呢?反過來,離開桃花這影子,又哪裏能顯現我的性鏡呢?所以,他回光一瞥,識得這分明觌面別無真的,見到本性了!又如洞山祖師也是在過河時看見自己的影子而開悟的。當時他曾問有關無情說法,師父對他講了,雖有醒悟,但並未徹底明白,還是有些懷疑。有一天,他要過河,低下頭來卷褲腳,看見水中有自己的影子顯現,“噢——!”才豁然大悟,並做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聞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這個偈子是什麼意思?“切忌從他覓”,我們修法學道不要向外馳求,不要向別人去求,要自己悟出來才是真實的。比如我們念佛的人念阿彌陀佛,祈求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來拉我,來拉我。這就是從他覓,那就不對了,所以蓮池大師說念佛是“聲聲喚醒主人公。”念佛是把我們自己的主人公喚醒,不要昏迷,不要睡著,不要著相了,要清醒啊!萬象都是心中的影子,不要著相啊!我們的知覺性,就是佛性,就是阿彌陀佛啊!你從他覓,就是向外取。向外祈求,要阿彌陀佛來拉你,那就錯誤了。阿彌陀佛是興無緣大慈的,無人不接,無人不救的,但不是拉你,而是放光照你,放光接引你,你到那光明中就行了,你想要阿彌陀佛來拉你,那是不行的。所以永明壽禅師說:“行人淨業成熟,心地清淨,與佛相應,方見佛現前,接引生西。佛雖現前,實無來去。如月在天,千江萬水,一時俱現,而月實無分。心猶水也,如心不淨,猶水混濁,而不現影。故心顛倒混亂者,佛雖放光接引,猶生盲不能見日。”佛等于是天上的月亮,我們念佛的心就是水,水若清淨,月亮影子就顯現在水中,你心中就現佛像了;念佛的心不清淨,月亮雖一樣照著你,但是你的心是混濁的汙水,那月亮的影子就現不出來了,阿彌陀佛不見了。所以“切忌從他覓”啊!倘若你向外找、向外求,則“迢迢與我疏”了。從心外去找,就與佛性相去十萬八千裏了。佛性不在別處,在你面門放光呢!看東西的是誰?聽聲音的是誰?聞到香臭的是誰?說話的是誰?動作的是誰?這不是我的佛性是什麼?你爲什麼從他覓?“我今獨自往”,現在我無論何時何地,對外面的東西都不取不舍了,都是“獨自”的,絕對的,都不見有對偶、不見有相對。絕對真心是“獨自”的,絕對的,無一物的,沒有相對的。如梁武帝問:“如何是聖谛第一義?”達摩祖師答:“廓然無聖。”梁武帝又問:“對朕者誰?”祖師答:“不識”。爲什麼不識?相對的是你認識我,我認識你;我就一個人——絕對真心。是絕對的,誰認識誰呀?絕對真心,說識與不識,都是兩頭話。若能這樣,那就“處處得逢渠”,就時時處處都能顯現這個絕對的真心,處處時時都能見到真如自性了。“渠今正是我”渠就是影子。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一切事物無不是我的影子,統統都是我的顯現。但“我今不是渠”,我這法身是無相的,雖然影子都是我的顯現,但我不是影子。也就是說,雖然這一切相無不都是我,但我不是一切相,因爲法身是無相的。你就是把一切相統統都拿走,因其皆不是我,也于我無損。因此,不要著在相上,一切相皆不可得,一法不立才對。“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修道人應該這樣子去領會,真心才能夠常住,才能夠與如如不動相契,而不爲任何境物所左右。任何地方都離不開我的真心,如影隨形,所以,我們時時刻刻都不要向外追求。念佛就是念自心,念阿彌陀佛,就是使自心醒悟,不要著相了。“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觌面別無真”,這就是你呀!離開它再去找就找不到了,沒有了。因此,我們再叁指示諸位,這個真心覺性就是我,離開它,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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