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大手印 (第四講)
元音老人 著
第四講
我們雖然在講密宗大手印,但是我們不分宗派,禅、淨、密合在一塊講。其實大手印和禅宗是一鼻孔出氣,是直指心性,叫人當下成佛,不要大家走冤枉路的圓頓法門。但是講了幾次之後,大家對“色”和“空”還不十分理解。上次有人問我,這“空”是不是離開色之外的空?比如現在有房子,有這麼多男女老少相聚一堂,是不是離開房子、離開男女老少,沒有相了,才是“空”呢?不是的,他不理解色空之義啊!因此,我們有必要把色和空的義理弄懂,理解大手印宗旨,修行起來才比較順利,否則不免要走冤枉路。
那麼究竟什麼是色、什麼是空呢?
我曾舉過秦跋陀禅師問生公法師的公案,今天不妨拈來再講一講。生公法師當時名震全國,享有“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盛譽。秦跋陀來看生公,問他:“大師,你年紀這麼大了還講經,講的什麼經啊?”生公說:“我講《般若經》”。我們知道《大般若經》六百卷,是專門講色與空的,它的縮本是《金剛經》,《金剛經》的縮本是《心經》。《心經》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講色空之義。
秦跋陀禅師問:“哦!那麼請問什麼叫色呢?”(色是什麼東西?)生公答:“衆微聚集叫色”。衆微就是《金剛經》裏佛問須菩提時所說的“叁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塵”,這個大世界都是微塵聚集而成的。現在我們看到的房子等也是微塵聚集的。爲什麼呢?磚瓦、木料、鋼筋、水泥都是微塵。磚瓦不就是泥土嗎?用泥做成坯子,放到窯裏去燒製成。木頭呢?是大樹。大樹是什麼地方來的呢?大樹是樹種子從泥土裏面吸取養份,日光照曬,慢慢長大,聚起來的。都是合起來的,衆微相聚的。並不是“某某樣的東西”本身就有的,本來都沒有自體,都是“衆微聚集”的。
秦跋陀禅師又問:“那麼,什麼叫空呢?”生公答:“衆微無自性叫空。”即微塵本身是沒有的,是別的東西合成的。現在科學家說,一切物質都是由化學元素合成的(比如水就是由氧、氫兩種元素合成的),化學元素是由原子組成的,原子是由原子核和電子組成的,原子核和電子是由更微小的基本粒子合成的。基本粒子也不“基本”,它是由更微細的東西合成的,一直分析到“波粒二像性”——既像波,又像粒子;既不是波,又不是粒子。其實佛經裏早就說過“鄰虛塵”——鄰近虛空的微塵。說到這裏大家可能這樣理解:沒有合成東西之前,什麼都沒有就是空,即“衆微聚集是色,衆微未聚是空”。其實佛教裏講的“空”並不是這個意思。生公不說“衆微聚集是色,衆微未聚是空”,他說得很好:“衆微無自性是空”。衆微也沒有本體——無自性。色就是空,空就是色,不是“空無所有”的空。“空無所有”的空就是“斷滅空”啊。生公所說的“空”是自性空,就是我們的本性。一切色相都是我們的本性顯現的。我們的本性就是佛性,就是一切色相的根本。
爲什麼叫“佛性”,不叫“法性”,這裏邊有什麼區別呢?
法性是諸法的根本。所有的事事物物,包括我們的思想,都叫法。在佛經裏,法所包括的範圍很廣、很廣。所有的東西、事事物物乃至我們的思想都是我們的靈明真性所産生的,都是我們的靈明真性所顯現的妙用。我們的靈明真性是諸法的根本,所以叫“法性”。
佛性是成佛的根本。我們把妄想除光、無明斷盡,恢複本來面目,我們這個靈明真性的妙用就具足了。叁身四智都具足了,那就是成佛了,不是另外有一個佛可成。我們的靈明真性是成佛的根本,所以叫“佛性”。佛性、法性都是指“一真法界”,就是我們的靈明真性。所以這個靈明真性是諸佛之本、萬法之源。
“色”就是“空”,一切色都是我們的靈明真心所顯現的,一切色相就是我們的靈明真心,靈明真心就是一切色相。而不是離開一切色相來找空,那是空無所有的空,那就不對了。所以,生公說“衆微聚集是色,衆微無自性是空”而不說“衆微未聚是空”。
這時,秦跋陀進一步問他:“衆微未聚時如何呢?”因爲生公說衆微聚集是色,這是色嗎?他沒說到根本去。其實這色就是我們的自性,因爲沒有自性是無能顯色的。生公說“衆微聚集是色”。那麼衆微未聚呢?還未聚集的時候是什麼東西呢?生公罔措——生公到這裏就答不出來了。可見,生公對色空之義未能究竟。其實這句話要答他也便當得很,問衆微未聚時如何?答他午夜日正紅!午夜就是夜裏的叁更天。叁更天的夜裏太陽正通紅地照著——午夜日正紅。還有另一種答法,比如《楞嚴經》裏就有現成的:“性色真空”。性色就是我們真心之色,是妙有真空,這個真空就不是頑空。“性色”,性有色嗎?恐怕說錯了吧?我們知道顯教說:我們這“妙有真心”——佛性,是絲毫的相都沒有的——無相。但是,密教講有微細之相,有精微之色。就像我們說“四空天”(無色界)一點色相都沒有也不對,精微之色還是有的。所以,密教和顯教講的稍微有點差別。但這色不是粗的,而是精細、微細、極微細之色。“性色真空”,爲什麼真空呢?它盡虛空遍法界,到處都是。所以,虛空就是它,它就是虛空,不是兩回事。
生公沒有真正理解色空義,但他說“衆微聚集叫色,衆微無自性叫空”,比我們所理解的“離開色相而空”更進一步了。他不說空無所有,他說衆微沒有自性,就像房子沒有自體,本身並沒有,是鋼筋、水泥、磚瓦和合成功的;沙發椅,本身也沒有,是由彈簧、木板、皮革等,配合成功的。任何事物本身都沒有本體,所以,無自性叫空,不是無相叫空。有人說空就不應該有相,有相就不是空。那是會錯意了,我們說的空,是“妙有真空”。就是說,一切色相都是我們自性所顯現,若沒有這個性(就是若沒有我們這個靈明真心),就不會有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男女老少了;今天之所以有,就是這個靈明真心所顯現的。
爲什麼要講這個道理啊?目的是讓大家明白這個色相本來就是我們的真心。不要離開相去找真心,離相找真心,是找不到的。之所以說佛性妙用無邊,是因爲它所顯的相是千差萬別、妙用無邊的。認識了這個真理之後,就不取相不著相,任它一切相現前而無礙,就易于見到真心,圓證佛果了。若不知道心在何處,修行就沒有著落處。比如你念佛,不知道佛號的落處,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是求心外的佛,就是求離娑婆世界十萬億佛土之外的極樂淨土的佛,而不曉得你的心就是佛,佛就是你的心。佛不在別處,就在你心頭,不必到別處去求。所以,秦跋陀問生公色空義,生公的答法不對。
秦跋陀禅師又進一步問生公:“除此《般若經》之外,您還講什麼經呢?”生公答:“還講《涅槃經》。”秦問:“請問涅槃之義是什麼呢?”公答:“涅者不生,槃者不滅。”秦問:“不生不滅是涅槃嗎?”公答:“是的!”秦曰:“這是佛的果上涅槃。什麼地方是因上的涅槃呢?”公答不出來,公問道:“涅槃還有二義嗎?”涅槃都是一樣的嘛,還有二義嗎?秦跋陀見生公不領會意思,就拿起如意問生公道:“你見麼?”公答:“見。”秦問:“你見什麼?”公答:“我見禅師手上拿著如意”。秦跋陀把如意“啪”地丟到地上,問:“你還見嗎?”公答:“見。”秦問:“見什麼?”公答:“見禅師手中如意墮地。”秦跋陀哈哈一笑:“觀公見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意即你的見解不出常流,如普通人一樣著在相上,跟著我手中的東西轉。(此時元音上師拿起一本書,問:這是什麼東西?衆答:書、佛經。師笑道:噢!著在上面了,哈哈!)嗯,把這東西掼在地下,還跟著境界轉。你不知道色就是空,空就是色。爲什麼名氣還這麼大啊?這真冤哉枉也!掉頭就走。
生公的弟子很多,他們迷惑了:哎呀,這是什麼緣故啊?難道我師父講錯了?于是追上去問秦跋陀:“法師,法師,你怎麼解釋這色和空啊?”秦跋陀答曰:“你師父講的也不能說是錯的,只是他不會因中的色空義,只會果上的色空義。”弟子問:“如何是因中色空?”秦跋陀禅師說:“一微空故衆微空,衆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無衆微,衆微空中無一微。”一微空,一個微塵根本是空,沒有自體,就是無自性。一個微塵空,其他的微塵當然也是空的了。依次類推,衆微都空。衆微空故一微空——衆微都是空的,就是一切微塵都空,那麼一個微塵也是空的了。一微空故無衆微——連一個微塵都是空的,還有什麼衆微呢?衆微空故無一微——既然衆微都空,還能找得到一個微塵嗎?他所講的“衆微空,一微空;一微空,衆微空”是說一切事物統統不可得。
一切色相都是我們真心的妙用,所以要明白這個色空之義,我們能真正明白了,就在境界上見性,不須離開境界見性。如指樹問:這是什麼?說是樹,著在上面了;說不是樹,又違背、離境了。這到底是什麼呀?換句話講:“難瞞和尚”,一句話二面不著而顯示這不能瞞的靈知就脫卸掉了。禅宗用的是脫卸法,不被彼色境捆住。他問你,就是看你是著有還是著空。你兩面都不著,一句話就脫卸了。但又不能說“我不是空,也不是有”,那還是說道理,還是不行。須說一句字面上不著空有,而暗含空有的妙語,方合道妙。要證到這種境界,須時時刻刻觀照,明白一切相都是自性所顯現,不著相,也不離相。這即是宗下所謂的“不即不離”,明乎此,方能妙用圓融。世間法也不離事理,所謂事因理成——依空理做成功事;理因事顯——事成功了,才把理顯出來。無理不能成事,無事不能顯理,故謂理事圓融。
理是什麼東西呢?舉一個例子:科學家設計一個東西,要把它造出來,就要先列出公式,算好資料,這公式、資料就是理。依照公式、資料去施工,就把這個東西做成了。比如我們造房子,造幾層,要什麼式樣,先畫出圖紙,再算出需要多少鋼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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