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理由很多。所以說,真正的修持要依師而修。當然要找個明師,但是我們的明師只有一個人:釋迦牟尼佛,可惜他老人家過去了。我們現在只好照他的遺教來修啊,否則是非常危險的!所以修行一步之差,一個見解之差,就造無窮的業果。見解上的差別就造無窮的業果。這個道理哦。
我們今天,(下課引磬)敲了?我無記!(一笑)
……看了《華嚴經》,不敢接觸了。現在我們重點還是歸到《華嚴經》來。至于十叁部大論,譬如說我們這次要講《成唯識論》。真正的唯識,一部大論,包括一切經,最重要的:《瑜伽師地論》,因爲大家對這些經論沒有下過功夫,實際沒有。
我們現在目前大家所看到的是,這個幾十年,可以說是一百年來,滿清末年到民國以來的這七十年代當中的,差不多有九十年、一百年當中,楊仁山居士之後,這一般唯識的著作,尤其現在人看唯識著作很嚴重,還有日本的唯識著作更嚴重,問題更多,你們特別注意哦!這不是對日本人有一種片面的反感,不是這個意思;學術就是學術。楊仁山居士的下面大弟子,唯識學兩位大師,他的弟子,梁啓超還等于是他後輩的後輩了,梁啓超還跟過這個歐陽竟無先生是師友之間。所以他兩位唯識的大弟子,所謂:南歐、北韓。南面是歐陽竟無先生,北方就是我們劉教授劉老師劉世綸老師的父執,就是她父親的把兄弟韓清淨,這位大師。南歐北韓。跟著下來,歐陽竟無居士之下,比較專門研究唯識的王恩洋,熊十力還是其次的。那麼這以後啊,越來越不同(通?)了。熊十力已經是對于唯識論,自己又轉到儒家研究易經,把易經跟唯識兩個配起來,所以著《新唯識論》,那麼後來很多人駁他不對……這個中間很麻煩,我們暫時不去討論它。那麼對與不對?當然不太對。——不是“不太對”,是客氣話——不對。那麼他等于說犯了一個錯誤,易經也沒有搞通,唯識也沒有搞通。
但是你看熊十力的文章很難看,因爲文字大家覺得寫得看不懂!越看不懂啊,越高了!學問就是這樣,寫的書給人家看不懂文字啊,就高了!等于馬克思寫的《資本論》,大家越研究越不懂,那個文字的別扭!就是他本國人都看不懂。熊十力先生這個文字——爲什麼呢?因爲他們學的文字——連歐陽竟無先生都有這一點點的文學上的毛病——學的《瑜伽師地論》玄奘法師的翻譯體的文章。玄奘法師兩性化,佛學、佛法都很高明,可文學並不高明,翻譯的東西很差勁。所以《瑜伽師地論》我們讀不懂,除了唯識學的本身實在很艱難以外,玄奘法師要負責任,那個文字翻得呀——很老實,就等于現在人翻譯一樣很老實。“吃飽了沒有你?”“吃飽了我。”——等于這樣翻譯。我們中國人講“你吃飽了沒有?”我們答複的話:“我吃飽了”。照外國文翻譯就是“吃飽了沒有,你?”,“已經吃飽了,我。”就是這樣翻譯的。唉,這個翻譯要命!
所以你看玄奘法師的傳記,他想把佛經照什麼路線翻譯呢?照鸠摩羅什法師的路線翻。譬如說《大般若經》六百卷,嗨呀!我們當年看大字的佛經,堆積了好幾個書櫃,結果我看了幾十卷以後,以後就是翻就是了,就是翻過去了,六百卷很快看完。它是個什麼道理呢?
翻譯的東西叁個重點:信、達、雅。要很老實、很信實、不能夠變了樣的。這個中文翻英文,英文翻中文,要很信實、忠實地翻譯。但是要把道理說清楚啊!外文跟中文兩個倒裝的啊!要通達,兩方面,換句話說,達還包括你中文好,還要梵文好;不是“好”,要“達”——很高手的,兩方面的文字都很高手。然後翻譯的文章要雅致,文學要高。鸠摩羅什翻的《金剛經》、《維摩經》,那沒有話講,那個文字多美呀!可玄奘法師不行啊!
所以啊,譬如說鸠摩羅什法師翻譯的《心經》,兩百六十個字,把頭、尾、序言,不重要的拿掉了,它中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四句話,下面還有四個:“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同這個道理一樣,就完了嘛!如果要“信”的話,要翻譯怎麼翻譯呀?——“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想不異空,空不異想;想即是空,空即是想。識不異空,空不異識;識即是空,空即是識……”反正啊,一大堆!那麼玄奘法師翻譯,他本來想走這個路子,“亦複如是”,就過了。正想那麼做,夜裏做個夢,很糟糕!不敢了,呵,白天起來還是照翻!所以啊,“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後面啊,六根六塵十八界,給它翻完了頭已經看得呀鬥一樣大了!這是翻《般若經》。
所以六百卷《般若》濃縮了。所以在玄奘法師以前,古人翻譯的《般若經》重點的《放光般若》,比他翻譯得好,意譯到達了。但是“信”呢?忠實呢?這是要選玄奘法師的翻譯。
要理解、合于中國人、很快地透過中國人的思維的法則,很容易接受這個高深的道理而悟進去的——鸠摩羅什法師的翻譯。那玄奘法師翻譯的《瑜伽師地論》這些都是那麼別扭,所以看哪,很吃力!這一很吃力,好麼,後來他們學這個文字,糟糕了!所以到了歐陽竟無先生寫的文字已經很艱辛了;再到了熊十力手裏啊,那不是十個力量做得到,要一百力來讀他的文章了!所以我們看看呢,看看文章,就笑了——何必如此呢?
所以我常說,告訴你們大家寫文章要注意,我們尤其寫傳世的文章,像佛學的文章,我們的目的是,拿佛教的名詞度人,使人家看得懂。所以我們常常寫了東西,我有時候寫東西,你看,這些同學們都改過我的東西。高中程度的,都改過我的東西。爲什麼?哎,我說你都看不懂,我這個寫出來幹什麼呢?!我目的要你們懂撒!你盡管改,改了不對,我又改回來;對了,就照你的辦。這個東西不是說寫一篇《滕王閣序》啊,給人家搖頭擺尾去念;你要玩那一套文字我們也會玩,那個是獨自欣賞的呀!尤其現在變成王大娘裹腳布,可以擺到故宮博物院的,有什麼用啊?!我們的文字寫出來就是說,要普及,人人(都看得懂。)但是也不想寫得太白話,太白話,過了幾十年要沒有用了,變古文了。這一段話插進來耽誤了很多時間,就是說翻譯的名詞,所以唯識學難研究。
那麼我們現在的觀念,一般,在近代一百年中間,乃至最近的這些唯識的文章,都看,越搞越不是唯識學了,這很嚴重!因此唯識拿來做功夫是毫無道理。你要曉得彌勒菩薩叫無著菩薩記錄,講出來兩部大論:一部是《瑜伽師地論》,告訴我們怎麼樣作功夫成佛的,怎麼樣修道、成佛。另外一部是《現觀莊嚴論》,中文沒有翻譯,藏文有翻譯。所以到民國以來,太虛法師的弟子……,像太虛法師也是楊仁山先生的學生。所以楊仁山居士對于近代以來的佛教那是影響之大,無與倫比;這些大法師們都出自他門下。
我剛才講到著作方面,你們千萬注意,現在我們這個問題不想扯開了,所以我剛才腦子想停留一下,不要拉長了。
現在,我們把這叁個觀念搞清楚,叁量,基本上的道理在唯識啊,依因明而建立。因明就是佛法的邏輯,就是在世界上——這個裏頭有個道理,講邏輯學的人素來有個辯論:站在東方學者,不只中國,包括中國、印度、日本乃至中東一代學者(的立場的人),認爲西方哲學家之所以有邏輯,(是)受佛學裏頭、受印度因明的影響,而慢慢有了西方文化裏頭的邏輯學的産生;站在西方文化立場的人,認爲佛法裏頭的因明學,是受了希臘邏輯、辨證這些道理的影響,而産生因明的。這個東西文化的論辯我們不參與,太麻煩了。
不過因明是非常久遠的東西。像我個人的觀念,認爲西方的邏輯是受因明的影響,可以拿出很多的證據來;但是不去討論它,太學術化了。
因明,所以菩薩、學佛的人要通“五明”。“內明”是得道,“因明”就是懂邏輯。拿現在來講,因明就是:一個學佛的人,第一內在要得道;外面的學問,因明——就是邏輯哲學、宗教哲學,一切等等都包括在因明裏——辨證、思辨清楚。所以因明的道理,我們講有叁支因明、五支因明,學唯識都要了解。譬如說佛經裏頭,你們講看大藏經,大藏經原始的翻譯,有一本論:《因明入正理論》,陳那菩薩作的。(注:查了一下資料,發現陳那菩薩所造的是《因明正理門論》,而《因明入正理論》乃其弟子商羯羅主菩薩造,是介紹陳那菩薩論理學的書籍,是一本言簡意赅的入門書。老師講的疑是《因明正理門論》)幾乎你很難看得懂,翻譯的文字也很困難。
這個因明裏頭,講的道理有叁個東西:宗、因、喻。宗——宗旨,因——不是原因,引申理由,有演繹的因、有歸納的因。
這個“宗”字,譬如說——因明我們大概講一下,注意一下。
聲是無常的,這是“宗”。聲音是無常的,不是永恒存在的。我們人講話的聲音、耳朵裏聽到聲音,它是無常的,立刻變去了。“因”,因緣和合,它是空響的。講出的話,人爲什麼會(講話呢?)有喉嚨、聲帶、嘴唇、牙齒、舌頭,種種的關系,意念一動,促成了這個生理乃至腦神經的思維,那麼多的因素構成了聲音。這個聲音是因緣參合攏來而發出來偶然的、暫時的、表達性的作用,因此,用過了便空,所以他是無常。聲音的宗、因。
“喻”,聲音像什麼?就像人兩個掌拍一樣,像水流、像風聲,一切皆是無常。宇宙間一切音聲皆是無常。那水流、拍掌、呼響,叫做比喻。所以“宗因喻”,喻就是比喻,有時候一個道理,我們用道理講不清楚,用一個比喻就說清楚了。那比喻的方法就很多了,到了中國禅宗,有歇後語,有藏頭語,譬如說我們大家講,“唉,怎麼樣,你最近好不好哇?”中國人講老話,外甥打燈籠——“照舊(舅)”,照著娘舅。這還不說。嗯,你這個事不要說了,和尚不吃葷——知道了,嘿嘿,大家一笑——“肚子裏有數(素)”。就是這個意思。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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