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平等的;換言之,也把佛看成是外道大師一樣。你跟著外道去出家,這些大師們墮落的話,你也陪著墮落。有這樣的本事,須菩提你才夠資格吃這碗飯。
講到這裏,想到道家一幅對聯:「人間莫若修行好,世上無如吃飯難。」須菩提尊者在《金剛經》裏出盡風頭,談空第一,在這本經裏被維摩居士一路罵下來,這缽飯看得到吃不到了。
「若須菩提入諸邪見,不到彼岸;住于八難,不得無難;同于煩惱,離清淨法;汝得無诤叁昧,一切衆生亦得是定。其施汝者,不名福田,供養汝者,墮叁惡道,爲與衆魔共一手,作諸勞侶,汝與衆魔,及諸塵勞,等無有異。于一切衆生而有怨心,謗諸佛,毀于法,不入衆數,終不得滅度。汝若如是,乃可取食。」須菩提,你能夠進入邪魔外道的見解,不跳出苦海,在人世間的八種苦難中安然自在,而苦難妨礙不了你。因爲你自己已經證悟了,就待在人世間的煩惱痛苦中,已不用待在清淨法中!須菩提,你雖然已經得了無诤叁昧,不辨是非了,可是你須要知道,一切衆生本自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用覺得你自己了不起!而且,有時布施你的人,非但不能得到福德,反而墮了地獄,作了畜生,因爲他們是用功利思想供養佛法僧。如果你自己以爲了不起,值得人家來供養,那就與魔同類了,成爲魔的伴侶;你就與魔和世間一切塵勞中人,沒有兩樣。你有資糧對于一切衆生生怨心,有資格出來謗佛,罵法,罵一切聖賢嗎?你有這個資糧,也不會要求自我涅槃了。你真的能參透到這些正反不二的道理,才真得了無诤叁昧,才有資格拿走這一缽飯去吃。
「時我,世尊!聞此茫然,不識是何言,不知以何答,便置缽欲出其舍。維摩诘言:唯!須菩提!取缽勿懼。」須菩提給維摩居士罵得不知所以,不敢拿缽,正要轉身就走時,被維摩居士叫住,你不要懼怕,把缽拿去吃飯吧!
「于意雲何?如來所作化人,若以是事诘,甯有懼不?我言:不也。維摩诘言:一切諸法,如幻化相,汝今不應有所懼也。所以者何?一切言說,不離是相。至于智者,不著文字,故無所懼。何以故?文字性離,無有文字,是則解脫。解脫相者,則諸法也。維摩诘說是法時,二百天子,得法眼淨。故我不任詣彼問疾。」維摩居士對須菩提說,假使我這樣責難一個如來化身的來人,化身會怕嗎?須菩提說,不會。維摩居士說,一切法都是如夢如幻,你也用不著怕!你不懂我講的這一番話,相都是空的。大智能成就的人,不對文字語言著相,自然不會怕文字語言。文字語言只不過表達佛法,你真懂了佛法,就不用文字語言了。真能解脫,就是佛法。維摩居士對須菩提說法的時候,有二百天人徹悟佛法,得法眼淨。所以須菩提也不敢去探維摩居士的病。
這是第四位不敢去的弟子。你要注意,這幾位弟子講的,都是過去碰到維摩居士親身經曆的事,佛故意找機會,讓他們去受維摩居士的教化。在佛和維摩居士這次說法的時候,他們已經大徹大悟。但他們還是在報告過去的經曆,說明自己也不能代表佛去看望維摩居士的理由,同時也正代表我們一般學佛之人狹隘的見解,只能入佛,不能入魔而超然成佛。這正要請大家注意。
富樓那說法的障礙
「佛告富樓那彌多羅尼子:汝行詣維摩诘問疾。富樓那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富樓那是佛的高足,很多經典中都出現過,尤其是在《楞嚴經》中,問了佛一個我們大家要問的問題,這個我們在開頭已經講過了。在這裏,富樓那也推辭,不敢去探維摩居士的病。
「所以者何?憶念我昔,于大林中,在一樹下,爲諸新學比丘說法。」富樓那是佛弟子中,原來修習小乘聲聞法的,而且差不多已經是個領袖人物了。新學出家的比丘,很多都受他的教育,比方說是大學一年級必修科目的講師。
「時維摩诘來謂我言:唯!富樓那!先當入定觀此人心,然後說法,無以穢食置于寶器。」我們學佛的人,尤其出家的,都想自度度人,如果你自己還沒有證得菩提,拿什麼來度人?度人要講師道,佛祖是人天之師。韓愈寫的一篇〈師說〉,並不算是師道,講中國文化的師道要看《禮記》中的〈學記〉。師道分兩種,第一是人師,以道德品性爲人表率:第二是經師,講學理的,講四書五經傳達學問。做經師容易,能做經師又兼人師的,曆代以來就非常少了。有同學送一對瓶子給我,刻上「經師人師」四個字,我都不敢當,恭維太過了。中國文化中的「經師人師」,與佛教中的「人天之師」的境界差不多,要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做佛法的法師,才可以教化服人,才可以度人。度人不只是說讓人信了佛教、肯跪下磕頭、或是肯吃素了;那是教育方法之一,沒有錯,但不徹底。要讓人證得菩提,明心見性了,才算是徹底度人。退一步說,就算沒有讓人大徹大悟,至少要能夠讓人曉得修學菩提的正知正見,才能算是度了人。
在密宗得了金剛阿阇梨戒的人能說法,起碼要有他心通與宿命通的本事;用現在的觀念說,是要了解聽法衆人的心理、程度、性向,才能知道用哪一種教育方法比較恰當,才能夠因材施教。
佛在世時,經常跟從他的弟子有一千多人,以印度當時人口比例來看,可說是聲勢浩大。但由他親自剃度的弟子不多,多數是由弟子代他剃度的。有兩個比丘是目犍連的弟子,一個修的是數息觀,另一個修白骨觀,目犍連問舍利弗,爲什麼兩比丘修法總是不能進步。舍利弗問清楚這兩個比丘沒出家之前的職業,一個是銀匠,修白骨觀,另一個是漂布的,修數息觀。舍利弗就要他二人調轉過來,因爲漂布的習慣看著白布在水裏,修白骨觀就容易;而銀匠習慣作細致的活兒,修數息觀更適合。換過方法之後,這兩個比丘修了叁天就得阿羅漢果。舍利弗就是能夠「先當入定觀此人心,然後說法」,能夠觀察學生的根基而施教。
富樓那當時正在爲新學比丘說法,注意這裏是用說法而不是講經。講經是在佛過世之後,將佛說法的記錄彙集成經典,後人根據這些記錄冊講學才叫講經。但禅宗叢林製度下只有說法堂,沒有講經堂,因爲大和尚就代表了現身佛,而且大和尚說法時是不帶書本的。
富樓那說法時被維摩居士呵斥,因爲富樓那沒有觀察新學比丘們的心理就說法。像是把又髒又爛的食物放進寶貴的器皿中,簡直是糟蹋人家。
「當知是比丘心之所念,無以瑠璃同彼水精;汝不能知衆生根源,無得發起以小乘法;彼自無瘡,勿傷之也。」維摩居士罵富樓那不了解比丘心中所想的,不要把玻璃混作水晶。因爲你不知道衆生的叁世因果,前世有什麼樣的修行成就,人家是大乘根器,你教些小乘佛法;人家身上本來沒有瘡的,你不要去挖他的肉。
禅宗有位祖師開悟之後說:「我眼本明,因師故瞎」,罵他從前的老師指導無方,把他本來清明的法眼給弄瞎了。孟子說:「人之患在好爲人師」,無論世間法或佛法都一樣,我們大家要警惕。
「欲行大道,莫示小徑,無以大海內于牛迹,無以日光等彼螢火。」對于要走大路的人,不要指引他走小徑,牛踏過的蹄印是容不下大海的,不要把太陽光和螢火蟲相比。這段話是強調要先認識學生的根器,對小乘根器的人無法勉強教以大乘法,會害了他,反之亦然。所以你看,佛在說《法華經》的時候,有五千位追隨佛很久的比丘,認爲佛說錯了,竟然當場退席,走了。這就是告訴我們教育之難,衆生根器不同,程度不同是很大的問題。
「富樓那!此比丘人發大乘心,中忘此意,如何以小乘法而教導之?我觀小乘智慧微淺,猶如盲人,不能分別一切衆生根之利鈍。」維摩居士告訴富樓那,在場的這一位新學比丘過去生是修大乘道的。因爲菩薩都有隔陰之迷,中間轉生幾次把大乘道給忘了,但是那大乘道的天性還在,怎麼能用小乘道來教他?小乘根器的人像是盲人,不能看清楚衆生的根性。
「時維摩诘即入叁昧,令此比丘自識宿命,曾于五百佛所殖衆德本,回向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實時豁然,還得本心。」維摩居士就以身教示範,他當時進入定境,引起了那位新學比丘的宿命通,明白自己過去多生累世走的是大乘路線,親近供養過五百尊佛,所發的大乘願也都回向衆生。這比丘爲此當場開悟,明心見性。此地只提「曾于五百佛所」,而不說五百以上,就是點出這位比丘是小菩薩的果位,得宿命通只能知過去的五百生,今後五百生就不知了。若是大菩薩的神通境界,就連五百生之前的生生世世都能知道。
「于是諸比丘,稽首禮維摩诘足。時維摩诘因爲說法,于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不複退轉。我念聲聞不觀人根,不應說法,是故不任詣彼問疾。」當時在場的新學比丘,就同維摩居士頂禮。注意!根據小乘比丘戒,比丘是不可以對居士頂禮的。但是大乘比丘戒就沒有這樣的禁例,對善知識頂禮並不分出家在家的。因爲維摩居士的說法,使得這些比丘進入了大乘菩薩不退轉地的果位。富樓那因此非常慚愧,簡直無地自容,所以現在也不敢去探視維摩居士。
我們曉得佛的這些大弟子,每一位都是有佛法的專長的。爲什麼碰到維摩居士這位大乘菩薩就都沒用了呢?因爲他們雖然專,但是不圓融不圓通,所以沒用,這也是小乘與大乘的區別。後世禅宗講求頓悟,受《維摩诘經》影響之大,是無與倫比的。
迦旃延生滅心說實相法
「佛告摩诃迦旃延:汝行詣維摩诘問疾。迦旃延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下一個是迦旃延,他也推辭了。迦旃延也是佛弟子當中學小乘佛法的講師級的人物。
「所以者何?憶念昔者,佛爲諸比丘略說法要,我即于後敷演其義,謂無常義、苦義、空義、無我義、寂滅義。時維摩诘來謂我言:唯!迦旃延!無以生滅心行,說實相法。」無常、苦、空、無我是根本的佛法,尤其是小乘佛法的基礎所在。無常,簡單的講就是不會永恒的,會變去的。苦是說沒有真正快樂,人世把輕微的…
《花雨滿天維摩說法 弟子品第叁》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