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乘亦同外道。南傳佛法,力護小乘。北傳佛教,大、小並重,但以大乘爲主。尚顯教者,認密教爲魔說。重密教者,謂顯教非究竟。余如性宗主般若,相宗主法相,學派不同,傳承各異,以致糾纏不清,爭端時起。譬如太陽黑子,雖有周期的活動,無損本來的光明,但是終歸有美中不足的遺憾。
佛教興于印度,但是到了公元八世紀的中葉,中印度的佛教,業已式微。唯南、北印度,尚有傳承。此時東土佛教所盛行于中國者,則又根基穩固,其全部佛經的迻譯,十之八九已成漢文了。印度佛教既衰,固亦予其原有的婆羅門教以複興的新機;其他異說,又似複萌。公元十二世紀,因回教的入侵,佛教寺院多被摧殘,教徒又多退避,去到南印及西藏等地。于是印度本土,佛教完全絕迹,僅有史迹的殘留,聊供後人的憑吊。至現有的印度佛教,則又爲十八、九世紀以後,由輸出于他國的佛教文化,倒流極少部分還于本土,自然已非昔日的真面目,而且神佛不分,夾雜許多邪說。二十世紀中葉,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已有中國僧人前住印度,專爲建立佛教寺院的,這就可見一斑了。唯現代史中獨立前的印度,其國運的遭遇,爲帝國的侵略,殊與佛教無關,特爲附帶提出,以資辨證。有人推到佛身上,那是曆史知識的錯誤,非常可笑。
結 論
世人以言宗教哲學或宗教曆史者,如所周知,佛教是釋迦牟尼所創立,從宗教的立場來說,他當然是教主。從哲學或學術的觀點來說,有許多人認爲他是一位救世主義者、大哲學家、大教育家,並不只是狹義宗教的教主。而且一般觀點,認爲佛教是無神論者,或泛神論者,各種異說,矛盾得相當有趣,在此不須討論。依據佛學本身的立場,梵文所稱的“佛”,全稱應該是“佛陀”,漢文意譯“覺者”,它具有自覺(得大智慧解脫的自利之道)、覺他(覺世牖民的利他內涵)、覺行圓滿(自度度人福德兩皆圓成)的諸義蘊,所以不能單用意譯簡稱“覺者”,爲了涵攝全義,故用音譯統稱爲“佛”。在佛教經典上,釋迦牟尼有世尊、如來、天人師、一切智、佛等等,通常十個或更多的別號,但除“世尊”一名外,大部分的稱謂,都充滿了慈悲救世,和師道尊嚴的格調,的確少有唯我獨爲萬物主的觀念。以上簡介,大致已將印度文化的背景,和釋迦牟尼住世的史迹,有所交待。茲就其時代環境、人格思想及修道弘化等公案,試作客觀的研判,並爲如下的結論:
一、縱觀人類曆史,凡是具備大仁大勇、聰明智慧的人物,他們所抉擇的人生道路不外兩條,那就是不爲英雄,必爲聖賢。即生完成赫赫事功,名揚千古的便是英雄,英雄事業,充其量作到一個撥亂世反之正,登生民十衽席,可予人類社會一個短暫時期的安定或升平,因而爲王稱帝,俨然一世之雄。但曆史的興亡,朝代的更疊,所謂帝王事業往往遺患無窮,因爲權勢移轉,看似熱鬧的序幕,實系反爲悲哀的下場,到頭誤人誤己,畢竟無一是處。反之,聖賢事業,也許寂寞一生,卻能永遠賦予人們以身心的安泰。而且整個人類問題,種種紛纭複雜,如果僅從政治權力以求安定治平,那只是世俗的觀點和天真的想法,因爲人心的臧否,關涉政治的興衰,一治一亂,循環往複,似是曆史的定則,永無究竟的答案。何況除了“民吾同胞”,還有“物吾與也”的宇宙衆生,其問題的存在,也應一概解決。所以從哲學的立場看,我們必須荷擔如來的家業,尋求真理的歸趨,以求徹底解決整個人生社會的問題,並了解宇宙生命的真谛,這才是弘濟萬世,普被衆生的基本事業。
釋迦牟尼在世時的印度,_由于文化思想的紊亂,政治社會的不安,以及戰爭的擾攘,人切的悲哀,在在處處,無不觸目驚心。他以天縱的睿智,和英雄的雄姿,大可繼承王業,開張國運,成爲一代雄主。但他看清了人性的症結所在,要求對治解救,不在事功的憑恃,而在德業的化被,所以毅然薄王業而不爲,離塵出衆,任道求真,成爲衆生的教主,具足人生的光輝。他以舍棄小我,成全大我的救世精神,現身說法。大聲疾呼“衆生平等,佛我一如”,極力破除古印度頑固的階級製度,和人類唯我自私的觀念,這是何等的懷抱!何等的氣度!可是他畢生的行教說法,似求衆生自性自度,並非“好爲人師”,企以教主自尊。與其不取,人皆予之,他寂滅後,佛弟子衆,竟也尊之爲導師,奉之爲教主,這與他“無我”的初衷實在不相幹,也是實至名歸。雖然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爲心,因爲他只有施予,無所企求,所以千秋萬代之後,決無時間空間的限製,凡日月光臨的地方,永遠有他慧命的子孫,爲之頂禮膜拜以至無窮。從他個人出身的環境來說,在英雄與聖人的分界線上,他永遠是先知先覺的前驅者!
二、以師道自任,啓示衆生皆具佛性。從宗教的立場來說,經典記載的教主釋迦牟尼,如何累劫修持,如何萬德莊嚴,以致受生成佛。種種神奇,曆曆如在,誠有不可思議者。若以現在世紀或未來世紀的眼光來看,除非把他永遠範圍在宗教門牆以內,供人崇拜,否則,反而堵塞人們進入佛門的通道,難免種種隔礙。我們研究佛的生平,便知他也是人,不是神。他由人至于超人而成佛,也從人位許多前因後果的教養完成,並非生知之聖,不待學而後能。而且他的斷愛出家,棄王位以求道,也是經過娶妻生子的人生曆程,他對父母,也力行人子應盡的孝道,甚至他也說過,孝順父母,等于供養諸佛而無異。中國佛教,更著重“報四恩”,即報父母恩、國恩、衆生恩(社會恩)、佛(師)恩。釋迦牟尼以師道自任,揭示由人性的升華而至于超凡入聖的成佛作祖,要從人本位做起,如果人位的品格不備,希望一入佛門,便可得道證果,永爲天人師表,那是非愚則妄,決非佛教本分。他揭示一切衆生,皆具佛性,迷則爲凡,悟則成聖,聖由自悟,不從他得,故必以徹悟的覺性,求證本際的真如,然後可與宇宙心物的生命根源,同具寂靜,到此可了生死,可齊物我,這便是無上妙勝的如來佛境。
《中國佛教發展史略 教主釋迦牟尼的事迹》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