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佛教的傳播
---中國佛教發展史略
第一節 佛教初傳的情形
一、阿育王前後的佛教
釋迦牟尼自創建佛學的教化以來,如推開經典上純粹宗教性的記述之外,但從事理的衡裁以求史案的解答,對于當時佛教傳播的實況與其勢力範圍,或者佛陀影響所及,可能擁有的地區與人數,那是很難確斷的。我們可以認定,當他住世,和示寂後的一、二百年間,佛教傳播所及的區間範圍大致是:北到喜馬拉雅山的南麓,如尼泊爾等地;南至頻阇山脈;西到摩頭羅;東到鴦伽國。大致不出中印度與東印度之間,尚未超過恒河流域以外。但是親受佛陀教化的,大約在數萬人上下,這就古代印度人口數字的比例來講,可謂聲勢浩大,足夠轟動一時的了。
佛教真正的弘揚開展,除了佛弟子們的努力宣化外,仍須仰仗政治力量。在佛滅度以後的二百年間,印度出了一位曆史上的名王,他的英雄事迹,可與亞曆山大帝相抗衡的,便是世界史上有名的阿育王,同時他又是一位最虔誠的佛教徒,即佛教術語所謂的“大護法”。有了強力的政權作後盾,隨著軍事勢力的推廣,佛教的教化,自然就普及了。阿育王在位的時期,曾經在首府華氏城的雞園寺,會集比丘一千衆,以目犍連子帝須爲上首,重新結集佛教經典,這就是佛教文化史上的著名的“華氏城結集”。而且相傳他曾造作很多佛的舍利塔、甚至有神話的傳說,講阿育王所造的舍利塔,後來被散布到中國,舉如浙江、四川等地幾處寺院叢林的大塔,至今也仍附會傳說是從印度飛來的,故稱之“阿育王塔”。這當然是宗教心理的情感作用所使然,就不必深加追究了。
如征引史實,在阿育王所建立的第十叁岩面的敕文上,便有這樣的記載:“阿育王即位第九年,征羯羧加……既克羯羧加,乃笃護正法,歸依正法,將弘播正法之教。……”又雲:“王所領住于山林之蠻族,天憐愍之,原彼歸依正法……,蓋天爲一切有情安樂歡喜故,此最上之勝利,即正法之勝利也。正法之勝利,既行于王之領域,又及于鄰邦六百由旬之遠。如耶婆那(Yavana即希臘)王恩提約科(Antiyoko)與條蘭馬亞(Turamaya即Ptoemy)、恩底開尼(Antikine即Antigonas)、馬加、(Make即Magas)亞曆斯大(Alikasadra即Alexander)四王所居……皆由阿育王宣說而隨順正法。”
根據這個敕文的記載,可見阿育王時代的佛法,業已盛行,傳播到了印度以外的歐、非各國。例如:文中所說的恩提約科,便是敘利亞王安提奧卡庫斯二世。條蘭馬亞,便是埃及王托勒密二世。恩底開尼,便是馬其頓王安提戈諾斯二世。馬加,便是西勒尼王麥伽斯。亞曆斯大,便是伊庇魯斯(Turfan)王亞曆山大二世。敕文的後面又記載著曾派遣宣教師去到敘利亞、埃及、馬其頓和伊庇魯斯等國,其傳播的盛況,如此可見。又據《善見律毗尼沙》卷二記述,當時派遣宣教師去的國家,有罽賓、犍陀羅(克什米爾、卑西亞瓦)、摩醯娑慢陀羅(南印度的孟索爾)、婆那婆私(拉齊布達臘)、阿波蘭多迦(本齊亞布西部)、摩诃勒咜(賀壁及其南方)、臾那世界(阿富汗北部及東部)、雪山邊(尼泊爾國)、金地國(緬甸沿岸)、師子國(斯裏蘭卡)。
阿育王以後叁、四百年,佛教又漸漸盛行于中國、阿富汗、斯裏蘭卡等地,在印度本土反而逐漸衰落。公元前二世紀間,婆羅門武將富奢密多羅,篡代了孔雀王朝,大滅佛教于中印度,火燒寺院,殺戮僧尼,迫害摧殘,不可勝計。但北印度的佛教,仍然屹立如故。不久,中印度的佛教,又因劫余僧衆的努力,稍稍加以恢複,可是內部分裂卻發生了部派之爭,大體形成了十八部之多。斯裏蘭卡的佛教,實由阿育王時代開始,以後明王相承,便成爲他們的國教了。公元前二世紀,脫達加門尼王,開始建立佛塔,紀元一世紀,紀瓦達加門尼王,興築無畏山精舍,又書寫口傳的巴利文叁藏。後來諸王,也都作了許多佛教的事業。
繼阿育王之後,約當公元第二世紀間,印度迦膩色迦王興起,佛教又複昌盛。迦膩色迦王本屬月氏的後裔,後來漸次並吞西北印度及中印度的一部分。自信奉佛教後,發願請世友、馬鳴、脅尊者諸有學菩薩,聚會于迦濕彌羅城,結集經典.曆十二年而成。唐代玄奘大師留學印度,歸國所傳的經、律、論叁藏,前已言之,大多是此會的結集。此後第二、叁世紀間,龍樹菩薩崛起于南印度,大弘佛教。第四世紀中,有無著、世親兄弟倆弘揚彌勒學派,闡述唯識法相之學,名噪當時。中國留學僧東晉法顯大師,就在公元四百十一年間,早于玄奘之前,到達印度。第六世紀中,有陳那、護法、清辨等論師弘揚唯識、空宗佛學。唐初玄奘大師在此諸師之後到達印度,求學于戒賢、智光兩法師,及勝軍居士處,但都淵源于唯識、空宗這兩派的學說。同時印度有菩提流支、菩提達摩、真谛、阇那崛多、達磨笈多等名僧,都來中國傳教,翻譯經典也很多。第七世紀末,中國有義淨法師,留學印度,滯留南海諸圍,返國後頗有著述。第八世紀間,印度佛教漸衰,此時印度有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叁藏等,到中國弘傳密宗教法。到了十二世紀,回教進入印度後,佛數徒多避地在南印度及中國西藏等地,從此印度本土佛教日益衰頹。
二、佛教傳入中國的初期——漢末、叁國時期
中印文化的交流,早在秦漢初期,已經有了迹象,佛教史乘所稱的秦始皇時代,囚禁外國沙門室利防等十八賢者,入夜被丈六金剛破獄救出的記述,一般學者的考據,認爲並不可靠。事實上,古代印度“沙門”的稱呼,並不限于佛教徒的比丘,這些人或者就是婆羅門教徒與瑜伽術士之流,這是非常可能的事情。因爲秦漢之間,道家方士的法術,多半與婆羅門教或瑜伽術有互通之處,所以可以旁征中印文化交流的時期,可能遠較佛教傳入爲更早,當然那是初期接觸、非常稀少的事。佛教的傳人,舊史著錄,都以漢明帝時代開始,因明帝夜夢金人,遣使蔡愔等十八人,西去求經,到大月氏國,便遇迦葉摩騰、竺法蘭兩位法師,迎歸洛陽,安置在白馬寺,並譯出《四十二章經》,藏于蘭臺石室,是爲佛教傳入中國的開始。以現代學者的考證,人言各殊,認爲這是一件不可靠的疑案。最足征信的記述,而且有史料可考的,當在漢末和叁國時期。漢桓帝時,有安息國沙門安世高來華,月氏國沙門支谶到洛陽,各譯佛經數十部,共一二百卷。靈帝時,印度沙門竺佛朗也到洛陽。極力提倡佛教,主張與中國文化調和的名著《牟子理惑論》,便是這一段時期的著作。此後沙門康僧會,月氏籍的名士支謙(受業于支谶的弟子支亮)等,都是學問淵博,爲朝野所宗仰的人。他們弘揚佛學,先後居留在東吳,爲孫權政府的上賓。
他們當時都通曉中文,極力從事佛經的翻譯工作。曹魏在嘉平年間,因印度名僧昙柯迦羅與昙谛的倡導,開始建立中國的佛教製度,以及出家受戒的規範,這是佛教戒律正式傳入的開始。
在漢末與叁國時間,佛教經典與初期佛教的規模,雖然源源傳入中國,仍與國內固有文化的思想,和儒、道兩家的學說,顯然有過激烈的競爭,這便是中國文化,遭遇外來思想的刺激,引起思想史上軒然的大波。而民間自由信仰佛教,卻日益增盛,知識分子也逐漸在將近百年間,接受了佛學思想,因此便形成了兩晉時期的玄風——玄淡的風氣,致使南北朝六代之間,將近兩百年來,中國文化和政治的命運一樣,都在支離矛盾中,度過漫長的歲月。從曆史發展的角度來說,那個時期並不是佛教文化影響中國曆史局面的轉變,實在是因爲政治的轉變,和戰爭的影響,使佛教文化變成那個時期中國人的應時禮品。這在民間和知識分子(包括朝廷與士大夫)階層間,各有一種潛在的因素。歸納起來,約如:
(一)民間的信仰。因長期戰爭的結果,民不聊生,人事的努力,解決不了饑馑苦難的生活。天道既不足憑,生命也無保障,恐怖、悲觀、厭世的情緒充斥。正好在這個時候,佛教思想洶湧輸入,生前身後,善惡業力,促成叁世因果的報應,和天堂地獄間六道輪同的傳說,使人們更相信命運的安排,是由于前生業力的造就。因此在亂離的世局中,很快傳遍了佛教的觀念,人人信仰它可得身心的自慰,佛與菩薩的原義,就一變爲與傳統神祇的信仰相同了。
(二)知識分子的皈依。自東漢黨锢之禍以來,漢初儒家傳統的學說,受政治和社會風氣的影響,使人不能滿足和信服。魏晉以來,知識分子的士大夫們,都紛紛尋覓思想的新方向,追求命運的象征之學,進入探索哲學的範圍。並以曠達思想,崇尚個人自由,逃入玄談的領域。其所宗奉《易經》、《老子》、《莊子》所謂“叁玄”之學的思想,恰在此時,與佛教傳入的“般若性空”學說相遭遇,因此一拍即合,更是變本加厲,便形成了遁世而逃入佛法的風氣,尤以士大夫階層,所謂知識分子的名士爲然。
基于上述兩點因素,使佛教在中國,普遍地傳布開展,但真正使佛教在中國奠定基礎的,還是靠北朝石勒時代的印度名僧佛圖澄,和姚秦時代的鸠摩羅什,以及中國名僧道安、慧遠、僧肇等數人的力壁,才使佛教在中國文化中,樹立了不拔的根基。
叁、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佛教
從曆史的發展來看,每逢時衰世亂,人心頹喪的結果,不是傾向現實,追求奢靡的生活,便是逃避現實,追慕高遠的境界。我們試看魏晉南北朝時代的中國,由于政治局勢的動蕩不安,導致社會風氣的頹喪,舉如:外族的侵淩和思想的轉變等等,無處不在刺激人心而使走向積極或消極的道路。正當北朝石勒稱王,嗜殺好貨,野蠻成性時,而印度名僧佛圖澄,便在此時進入中國,在後趙石勒的區域,宣揚佛教的慈悲教化。佛圖澄除了宣揚教理以外,唯一特點,就是曾顯示了許多神通,不但使石勒信仰而減少殺機,同時也使很多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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