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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詩歌境界 第六章 雲門宗禅詩▪P4

  ..續本文上一頁一把利劍,剿絕了文偃的知見妄想。後來雲門在接引學人時,常用一字一句、答非所問的機法,蓦地斬斷葛藤。僧問康國耀文殊與維摩對談的意旨,禅師指出只有“向髑髅後會”才能領悟同上《康國耀》, 強調了維摩與文殊 “對談”之不可言說的內證特性。在內證的境界裏,是不須說、不可說的。僧問雲門“光明寂照遍河沙”,話音未落,雲門立即予以截斷:“豈不是張拙秀才語?” 僧人答是,雲門說:“話墮也!”《無門關》第39則僧人之所以錯誤,是因爲被古人言句所迷惑,而昧卻了自身本有的光明。本來心不可得,一旦起心動念來追尋這個“本來心”,立即就“蹉過”了《五燈》卷15《羅漢》。

   截斷衆流,促成了懸崖放手、絕後再蘇式的頓悟。雲門宗強調“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式的頓悟、自悟《五燈》卷15《重善》, 強調不落心機意識的妙悟、超悟:“舉不顧,即差互。擬思量,何劫悟?”同上《文偃》 “不露風骨句,未語先分付。進步口喃喃,知君大罔措。”同上僧問雲門如何是“一代時教”,雲門答以“對一說”《碧岩錄》第14則。 世尊住世八十年,其中四十五年間說法度人,一代時教絕非一時能夠述說。雲門答以 “對一說”,超出言筌,直指心性,而將一代時教包含無遺。然而如果僅從語言文字或理論義解作揣測,絕不能探知雲門的真意。故圓悟批評時人多錯會雲門 “對一說”之意,說有的理解爲對一時機宜所說之法,有的理解爲森羅萬象皆是一法之所印,殊不知雲門之意絕非如此。雲門使用的是截流之答,對此如果仍然妄加揣度,則無異于胡餅裏討汁,掘地覓青天。由截斷衆流,生發出雲門宗禅詩一系列美感特質。

   1.阻絕意路

   僧問雲門“不起一念”還有沒有過失,雲門對以“須彌山”《從容錄》第19則。 起了雜念固然是過,起了“不起一念”之念,仍然落入了妄想分別,所以雲門予以截斷,謂其過之大,猶如須彌山一般,旨在使其僧遠離有過、無過等對立二見。《從容錄》第19則天童頌:“不起一念須彌山,韶陽法施意非慳。肯來兩手相分付,擬去千尋不可攀。滄海闊,白雲閑,莫將毫發著其間。假雞聲韻難謾我,未肯模糊放過關。”萬松評唱:“其實不起一念底人,豈可更問有過無過。直饒常在不起一念處,點檢將來,堪作什麼。”  僧問雲門如何是 “超佛越祖之談”,雲門對以“胡餅”《碧岩錄》第77則, 雪窦頌雲:

   超談禅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麼?胡餅{祝土}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誵訛。

   很多參禅者都喜歡問什麼是“超佛越祖之談”,問話之中便有大大小小的縫罅,所以雲門用“胡餅”攔縫塞定。問話者猶自不肯停止,繼續追問“胡餅與超佛越祖之談有什麼交涉”,猶如被“胡餅”蓦地塞住,仍然不肯回光返照,以致于後來的參禅者,只管向“胡餅”上尋思猜測,問話者的作略,可謂自誤誤人。對此,圓悟批評道:“叁十年後,待山僧換骨出來,卻向爾道!”可見雲門“胡餅”之答,是絕不容思量分別的截流手段。《頌古》卷33雲居佑頌:“韶陽胡餅答禅人,佛祖之談道最親。不落言筌休擬議,回頭識取自家珍。”  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倒一說”。僧問雲門“不是目前機,亦非目前事”時如何,雲門對以“倒一說”《碧岩錄》第15則。 “機”是能觀之心,“事”是所觀之境,心與境即主觀與客觀。目前能見之機與事容易分辨,但客觀未生、主觀未起時則難以度量,故雲門以“倒一說”作答。“倒”即顛倒。僧人舍卻目前的事機而問未發生時的事機,既然是未發生時的事機,則心與境尚未接觸,因此這句問話的本身就是顛倒見解。“雲門十五日”也是阻絕意路的著名公案。雲門示衆: “十五日已前不問汝,十五日已後道將一句來。”又自答說:“日日是好日。” 同上第6則“十五日”並不是指特定的日子,而是雲門借來掃除學人對于 “十五”等數字所代表的千差萬別的妄想。舉凡大小、長短、方圓、迷悟、凡聖等相對概念,都是差別,因此根據陰陽五行、天幹地支作出的對于時間的劃分,並進一步依之來判定吉凶禍福的作法,乃是凡夫的妄想分別。在悟者看來,日由東方出,月有盈虛時,萬古如同一日,本無好壞區別,所以雲門說“日日是好日”,每日皆爲舉揚佛法、修行悟道的吉辰佳日。雲門之答,旨在截斷學人的差別妄想,揭示修行須在當前時刻的禅旨。

   雲門宗截斷衆流的手法還通過各種形式表現出來,如僧問“從上宗乘,如何舉揚”,子祥對以“今日未吃茶”《五燈》卷15《子祥》, 是以平凡截奇特;“世間所貴者,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金山喚作驢屎馬糞;出世間所貴者,真如解脫、菩薩涅槃,金山喚作屎沸碗鳴”同上《瑞新》, 是以賤截貴,以貴截賤,將世俗的價值判斷予以翻轉;“未必是松一向直,棘一向曲,鹄便白,烏便玄。洞山道這裏也有曲底松,也有直底棘,也有玄底鹄,也有白底烏”同上《曉聰》, 是以曲截直,以黑截白;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雲門對以“幹屎橛”《無門關》第21則, 是以穢截淨。幹屎橛乃汙穢之物,而佛爲清淨身,以不淨對清淨,指示學人應當超越淨、不淨的對立,這是險絕的雲門機法,旨在破除學人對“什麼是佛”的迷執,提示只要了悟本原心性,就不必外求。凡有外求,即是妄想,即是“幹屎橛”。僧問智門“蓮花未出水時”如何,智門答 “蓮花”,僧又問“出水後如何”,智門答“荷葉”《碧岩錄》第21則。 僧人分別體用、因果、隱顯,就蓮花的未出水、已出水,詢問未悟、已悟兩種境況。智門則以體隱則用顯、因隱則果顯而答“蓮花”,以用顯則體隱、果顯則因隱而答“荷葉”,以體用不二、因果不二、隱顯不二的本來面目,截斷僧人的邊見。

   2.意象對峙

   爲了截斷意路,雲門宗設置了觸背關:“汝若道得,落我袈裟圈裏;汝若道不得,又在鬼窟裏坐。”《五燈》卷15《文偃》“若道是拄杖,入地獄;不是拄杖,是什麼?”《古尊宿》卷16《文偃》“若道是拄杖,瞎卻汝眼;若道不是拄杖,眼在甚麼處?”《五燈》卷16《延泳》通過是與非的意象對峙,將學人的思維逼到絕境。只有突破觸背關,才能躍入“識情難測”的“非思量處”《古尊宿》卷15《文偃》。 非思量處,不落相對有無之境,對此禅師往往用唐詩意象來加以呈現:“野蒿自發空臨水,江燕初歸不見人”《五燈》卷15《懷琏》, “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臺一笛風” 同上卷16《智澄》。 深禅師舉出“白鹭下田千點雪,黃莺上樹一枝花” 兩句,僧人正想議論,禅師立即打了他一座具同上卷15《深禅師》, 不觸不背,感悟到的景色乃是脫落了情塵意垢的現量境。“天地之前徑,時人莫強移。個中生解會,眉上更安眉。”同上《滄溪岔》在呈現于“天地之前” 的現量境裏,沒有二元意識存在的余地,一切天地既分之後看似對立的意象,都並存不悖,都“匪夷所思”:

   井底生紅塵,高峰起白浪。石女生石兒,龜毛寸寸長。《五燈》卷15《曉聰》

   黃昏雞報曉,半夜日頭明。驚起雪師子,瞠開紅眼睛。同上卷16《元妙》

   值此一片“天地黑”之時,不但“雪嶺泥牛吼”、“雲門木馬嘶”,而且 “東山水上行”、“面南看北鬥”《五燈》卷15《文偃》。 雲門宗禅人頌“面南看北鬥”說:“天不高,地不厚,自是時人觑不透。但看臘月二十五,依舊面南看北鬥。”同上《雲豁》在天地既分之後,看北鬥星自然要朝著北方。但雲門卻“面南看北鬥”,這是因爲他所面的“南”已不是具體方位的南。東西南北都是人定義出來的坐標。站在絕對無的立場,這種坐標就失去其意義。從無心的世界來看,雖有高興、傷心、愉快,但事實上是將一心分爲各種心而已,根源的心既不是喜悅的心,也不是憂郁的心,心的根源處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東西南北,所以“面南”可以看到“北鬥”。

   對峙意象並存不悖,是遣除了情塵意想的現量境。遣除了情塵意想,意象的對峙與意象的和諧並無區別,因此,雲門又強調意象的諧和性:“諸和尚子莫妄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五燈》卷15《文偃》雲門將“九九八十一”作爲感悟禅法的“向上一路”和“最初一句” 《古尊宿》卷15《文偃》, 並指出“見拄杖但喚作拄杖,見屋但喚作屋” 同上卷16《文偃》。 學人問禅師什麼是“透法身句”,禅師以“上是天,下是地”作答《五燈》卷16《重元》, 也是截斷衆流,讓他莫妄想。

   叁、“隨波逐浪”的詩禅感悟

   對“隨波逐浪”,雲門宗釋爲:1“春生夏長。”《五燈》卷15《西禅欽》2“辯口利舌問,高低總不虧。還知應病藥,診候在臨時。” 同上《普安道》3“船子下揚州。”同上卷16《慧通》4 “有時入荒草,有時上孤峰。”同上《元妙》5“闊。”同上卷15《文慶》

   “隨波逐浪”從上引雲門宗禅人的闡釋來看,既有春生夏長、船子下揚州的隨緣適性,又有應病與藥、擒縱予奪的隨機接引。它們的共同特點都是“闊”,隨緣天地寬,應機天地闊,由此生發出隨緣適性、隨機接引的美感特質。

   1.隨緣適性

   雲門宗“有時孤峰頂上嘯月眠雲,有時大洋海中翻波走浪,有時十字街頭七穿八穴”《五燈》卷16《耆山甯》。 表示隨緣適性的禅詩,以散聖《西來意頌》爲代表:

   因僧問我西來意,我話居山七八年。草履只栽叁個耳,麻衣曾補兩番肩。東庵每見西庵雪,下澗長流上澗泉。半夜白雲消散後,一輪明月到床前。《五燈》卷15《散聖》

   ““草履只栽叁只耳,麻衣曾補兩番肩”,蓋謂平常心是道,饑來吃飯,困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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