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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詩歌境界 第叁章 臨濟宗禅詩▪P4

  ..續本文上一頁下玄,不容擬議驗愚賢。掄劍直沖龍虎陣,馬喪人亡血滿田。

   照用不同時,時人會者稀。秋空黃葉墮,春盡落花飛。

   一喝分賓主,照用一時行。會得個中意,日午打叁更。

   第一首的“照時”指先照後用,即以般若利劍破除對法的執著。此時,思維被截斷,擬議不得,天地喻相對的思維方式被截斷,又回到了天地未分之前的狀態,不論賢愚都喪膽亡魂喻沒有任何二元意識留存。縱使你辯才如蘇秦,身佩六國相印喻參禅者口若懸河,天花亂墜,也須輸誠,繳印還鄉,以候皇恩喻返回心靈家園,繼續修行。此詩重在對相對意識之境的破除,即是對法的破除。

   第二首的“用”指先用後照,即以般若利劍破除對主體的執著。師家用殺人劍,將參禅者生擒過來,將相對的意識予以斬除。但臨濟宗非常講究死中得活的機趣:使相對的意識大死之後,再使悟的生命蘇醒過來。所謂大死,即是去除覆在自性之上的客障,將世俗之“我”消解,疏瀹五髒,澡雪精神,促使現實的凡庸自我的退避來迎接妙淨之我的出現。妄想分別是“生死輪回”的根本,禅門中許多機鋒、話頭,都是爲了消除學人的妄想分別,所謂“打念頭”。“打念頭” 的機用,就是“殺人刀”,讓人“大死一番”。然而,打去念頭後,如木石一般不思不動,卻是禅宗最擔心的弊病。佛教之“空”,空去妄想而已,卻需顯示出 “真性”的無窮妙用,所謂“打得念頭死,救得法身活”,這就是“活人劍”:以智慧的利刃斬除一切妄想,複活“真性”的妙用。一刀一劍,能殺能活,顯示出息妄顯真的禅機。蘇醒之後,除卻往日心,已非昔時人,過去的妄想纖毫不存,再也不會幹擾禅心。此時,塵心死去道心活,天下叢林,喧喧盛傳說又有一人道行圓滿成就。這個成就之人,從此會安度晚年,獲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心境。

   第叁首“照用同時”,是將人我雙雙奪去之時。此時當頭一棒,絕不容情。人頭殒落喻奪人,血流滿田喻奪境。愚人貪世情,賢者戀佛法,師家對之一概鏟除。高明的禅師,“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針錐”,這是“殺人如麻”的“臨濟將軍”的一貫作風。

   第四首“照用不同時”,是比“照用同時”更爲純熟的境界。此時,根本分辨不出其中什麼是照,什麼是用。春花落,秋葉墮,一切純真自然,不落朕兆,大化流衍,自爲自在,杳無端倪。

   最後一首總頌謂雖然“四照用”有種種方法,在“一喝”之中,同時具現。慈明將極其精微、複雜的四照用程序,濃縮在一喝之中,頓悟色彩極爲濃郁。這種當下頓悟的功行,縱是參禅多年的人,也難知其深淺。如果領會了這一喝中的意旨,日輪當午之時,即是半夜叁更。作者將兩幅截然對立的意象組合到一起,是神妙的般若直觀之境。如果擬議尋思,就不能解悟“個中意”,失以千裏了。

   叁玄叁要等綱宗詩,反映了臨濟宗禅法機鋒迅疾、不容擬議的特性。臨濟宗禅法,顯示出掀倒禅床、踢翻地軸、倒覆乾坤的氣勢,和曹洞宗的綿密功夫,全是兩種路數。“棒喝機用及一切言句,他都安排在劍刃刀口子上,完全爲了頓悟服務,從不閑話商量。這正是馬祖、百丈、黃檗、睦州一系禅道的最高發展,也是禅宗在修持方面的最大革新。”“這個絕對無情的逼拶路子,它才能擺脫心意識的一切妄緣,也才可以于一念鑒覺下如脫桶底似的打徹。”乃光《臨濟禅初探》,《禅學論文集》第2冊第158頁。  逼拶,即是禅師用峻烈無情的手段,將學人的情識剿絕,將分別識逼到山窮水盡處,以促使學人懸崖撒手,蓦見柳暗花明,死中得活。

   爲促使學人突破意識的硬殼,臨濟宗禅人講究啐啄之機。《臨濟錄》載, “有定上座到參,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下繩床,擒住,與一掌,便托開。定伫立。旁僧雲:“定上座何不禮拜?”定方禮拜,忽然大悟。”定上座爲參究佛法大意,煞費苦心,真參實究,當他向臨濟發問之際,一似卵殼中成形的雞子,由內部自啄而出。臨濟禅風,原本機鋒淩厲,手段辛辣,此時突下禅床,飛掌而擊,佛法大意當體現前。然定上座未能體會,經旁僧之示意,始知問答已畢,于禮拜之際,蓦地開悟。這是非常典型的啐啄之機。啐啄,如雞抱卵,小雞欲出,以嘴啄殼,名爲啐;母雞爲使小雞出,以嘴啄殼,名爲啄。師徒之間機緣相投,即是“啐啄之機”。學人、師家機鋒相應投合,毫無間隙,即是“啐啄同時”。啐啄必須同時,否則太早或太晚,都孵不出小雞來。善昭詠啐啄之機雲:“啐啄同時用最難,相逢恰似兩瘋顛。”形象地描繪了臨濟宗機鋒之峻烈、師徒相見之激烈法戰情景《汾陽錄》卷上。 其《識機鋒》雲:

   疾焰過風用更難,揚眉瞬目隔千山。奔流度刃猶成滯,擬議如何更得全! 《汾陽錄》卷下

   疾焰過風、揚眉瞬目、奔流度刃,尚顯粘滯艱澀,拖泥帶水,非直截根源的向上一路,與禅悟懸隔千山萬水,如果再擬議尋思,更是天壤懸絕!因此,參究臨濟宗禅旨,領會臨濟宗禅詩,必須頓悟直入,用超悟的直覺思維才有入路。

   臨濟宗叁玄叁要、四喝、四料簡、四照用等綱宗詩,之所以能通過鮮明的藝術形象,表達極其深邃的禅學思想,這是因爲在最高的層次上,詩與禅圓融相通。最微妙的宗教體驗,不能通過定勢語言來表述。因爲按照禅宗的觀念,本體不可說,一有言說,即有主客,即是站在本體之外,即與本體相疏離。從這個意義上說,語言是本體的柵欄。而參禅,就是要突破這種疏離,明心見性,直契本體。通過詩學的喻義,通過現量的原真呈顯,摒落思量計較,悟妙旨于言外,即可使學人當下證入禅悟之境。從這個意義上說,詩歌又是本體的家園。臨濟宗禅詩,吟詠宗綱而不粘著于宗綱,用活句而不用死語,通過意象組合的矛盾性、跳宕性、空靈性,展示一幅幅詩禅感悟境象,這就使得臨濟宗綱宗詩具有了供人想像品味的空間,使其意象具有多義性、朦胧性、不可解性,使得臨濟宗綱宗詩在中國禅學史上呈現出獨特風貌。

   二、禅髓詩

   每一宗派的禅學思想都有其最爲典型的部分,即禅髓。禅髓詩,指通過詩歌語言藝術,或顯或隱、或明或暗地表達禅學精髓的詩歌。這些詩歌,或直陳其事,徑截表達禅學感悟;或象征比喻,間接表達禅學感悟;或既不用直陳,也不用象征,而是通過現量的原真呈顯,來表達禅學感悟。臨濟宗禅學感悟的精髓,主要體現在“無事是貴人”、“無位真人”、“無依道人”叁個方面,並用詩歌的形式加以生動直觀的反映。

   1.無事是貴人

   《臨濟錄》中所表達的“無事是貴人”禅髓,主要有五個層面的特性:

   1自性圓滿,與佛無別。“六道神光,未曾間歇。若能如是見得,只是一生無事人。”“爾目前用底,與祖佛不別,只麼不信,便向外求,莫錯。”

   2不須造作,本來現成。“無事是貴人。但莫造作,只是平常。”

   3饑餐困眠,日用是道。“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

   4有求皆苦,歇即無事。“爾若求佛,即被佛魔攝;爾若求祖,即被祖魔縛。爾若有求皆苦,不如無事。”“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若人求祖,是人失祖。”

   5不求師家,不求經論。“設解得百本經論,不如一個無事底阿師。” “向外無法,內亦不可得。爾取山僧口裏語,不如休歇無事去。”

   “無事是貴人”是臨濟禅的主要思想之一。臨濟設立叁玄叁要等一系列禅法,都是爲了掃除學人的情見,蕩除妄念,以達到“無事是貴人”的境界。臨濟宗禅詩,生動地表現了對這種思想的感悟:

   近見修持苦節人,六時行道志精勤。心中妄想邪思覺,兜率西方覓世尊。 《汾陽錄》卷下

   要用直須用,心意莫定動。叁歲師子吼,十方沒狐種。《古尊宿》卷10《智嵩》

   怕寒懶剃蓬松發,愛暖頻添榾柮柴。破衲伽黎撩亂搭,誰能勞力強安排? 《五燈》卷12《景淳》

   茫茫盡是覓佛漢,舉世難尋閑道人。棒喝交馳成藥忌,了亡藥忌未天真。 同上《繼成》

   砂裏無油事可哀,翠岩嚼飯喂嬰孩。他時好惡知端的,始覺從前滿面灰。 《古尊宿》卷25《守芝》

   第一首表達了自性圓滿,與佛無別的體悟。參禅者不明此理,一心學道,可謂“精勤”。但禅並不在坐的形式,不明“爾要與祖佛不別,但莫外求。爾一念心上清淨光,是爾屋裏法身佛;爾一念心上無分別光,是爾屋裏報身佛;爾一念心上無差別光,是爾屋裏化身佛”《臨濟錄》, 而向西方求覓佛祖,就是邪思妄念,永遠不能開悟。汾陽昭示十種智慧同歸于真如的“十智同真”,有 “同具足”,古德頌爲“阿那個是同具足?細草含煙滿山綠。他鄉看似故鄉看,添得籬根花繞屋”《人天眼目》卷1。 也是用藝術形象表達佛性人人本具、個個圓成的詩禅感悟。

   第二首系承天嵩聽了首山用“楚王城畔汝水東流”來回答“什麼是佛法大意” 時大悟所作,表達了一切現成的感悟。僧肇《物不遷論》雲:“旋岚偃嶽而常靜,江河競注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日月曆天而不周。”慧覺予以诘難:“肇法師與麼道,也是平地上陷人。山僧者裏即不然:岩前渌水,嶺上白雲。”《古尊宿》卷46《慧覺》將佛法的奇特,還原爲生活的平常。這平常,便是不假奇特的一切現成之境:“冬月是冬寒,夏月是夏熱。”同上卷9《慈照》  此時,“齋後一碗茶”同上卷23《歸省》、 “青絹扇子足風涼” 《汾陽錄》上都是西來意,達摩來華後的“九九八十一”與來前的“六六叁十六”並無二致《五燈》卷12《惟政》。

   第叁首表現作者饑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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