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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詩歌境界 第叁章 臨濟宗禅詩▪P7

  ..續本文上一頁笑傲浮雲,只有到了孤拔之境的禅者,才能看到它挺立的身姿。對友人的勉勵盡在不言之中。

   第叁首是對離情別緒的禅意消解。世俗妄念的浮雲已經散盡,參禅所得聖解的花瓣也已經飄謝,唯有自性明月,照破凡聖,亘古清亮。千山之外,夜幕低垂,霧霭蒼然。但是,有明月驅昏暗,有清風滌煩暑,心國燦朗,什麼地方不是精神的家園!這類禅詩,充分表明臨濟的“無位真人”,“既不是一般的意識,也不是抽象的人性,它就是活生生的“人”,一個具體的存在”。阿部正雄《禅與西方思想》第85頁。  “義玄雖有不少關于本體界的具體描述,但其主要目的是要爲禅僧提供禅悟的意境體驗,使他們獲得寓神聖于平凡的宗教感受”。 潘桂明《中國禅宗思想曆程》第294頁。 對臨濟宗表達“無位真人”的禅詩,亦可作如是觀。

   3.無依道人

   與“無事是貴人”、“無位真人”相關的另一重要禅髓是“無依道人”。 “無事是貴人”、“無位真人”都有不向外求的特征,而“無依道人”則是不向外求的進一步深化,強調主體的自足圓滿。要達到“無依”的境界,首先必須認識到“無衣”。《臨濟錄》中,指出了叁種衣:

   1接機時運用的種種方便是衣。“但有來求者,我即便出看渠,渠不識我,我便著數般衣。”

   2聖境、佛祖、清淨境是衣。“有個清淨衣,有個無生衣,菩提衣,涅槃衣,有祖衣,有佛衣。”“苦哉瞎禿子、無眼人,把我著底衣,認青黃赤白。我脫卻入清淨境中,學人一見,便生忻欲。我又脫卻,學人失心,茫然狂走,言我無衣。”

   3語言文字是衣。“但有聲名文句,皆悉是衣變,從臍輪氣海中鼓激,牙齒敲磕,成其句義,明知是幻化。……爾向枯骨上覓什麼汁!”臨濟指出了叁衣,並毫不容情地將之剝除:“世出世諸法,皆無自性,亦無生性,但有空名,名字亦空。爾只麼識他閑名爲實,大錯了也。設有,皆是依變之境。有個菩提依、涅槃依、解脫依、叁身依、境智依、菩薩依、佛依。爾向依變國土中,覓什麼物?”

   經過徹底剝奪之後的禅者,便成了獨立不羁的“無依道人”,他們“向裏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臨濟錄》。 他們“殺人不眨眼” 《五燈》卷11《延沼》, 對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都痛下叁十棒,以 “報佛之深恩”《古尊宿》卷46《慧覺》, 從而將珍貴的骊龍颔下珠 悟心視爲“糞球”同上卷23《歸省》, 高揚起自信的大纛:“如今學者不得,病在甚處?病在不自信處。……爾若能歇得念念馳求心,便與祖佛不別”,“如今學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覓”,“如大器者,直要不受人惑,隨處作主,立處皆真”《臨濟錄》, 這種氣概,決不依門傍戶、數他人寶,而是戛戛獨造,迥異凡人。在臨濟的提倡下,臨濟宗禅人張揚絕對自由的主體精神:“直教個個如師子兒,吒呀地哮吼一聲,壁立千仞”《五燈》卷11《延沼》, “打破琉璃卵,透出鳳凰兒”《汾陽錄》卷上。 神鼎《偶述》雲:

   自在神鼎寺,少鹽兼無醋。雲水若到來,撒手空回去。《古尊宿》卷24《神鼎》

   “少鹽兼無醋”,即是“內外推窮一物無”;“撒手空回去”,即是“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與臨濟思想合若符契:“道流,諸方說有道可修,有法可證,爾說證何法,修何道?爾今用處欠少什麼物,修補何處?”《臨濟錄》  只要有所尋求,即是迷失。“二龍爭珠”得者失,不得者珠亦未失《五燈》卷11《省念》。 參禅者毫無例外地渴求見性,但向外尋求,縱有所得,也是迷失。沒有得到外在珍珠之人,珍珠仍然存在于他的自性中,只看他能不能回光返照,去發現罷了。

   “無依道人”否定的對象之一是語言文字之衣。歸省《山門供養主經過覓頌》雲:

   諸方化主往來多,青山綠水意如何?演若達多應認影,不知鹞子過新羅。 《古尊宿》卷23《歸省》

   詩以演若達多迷頭認影喻化主對自己所作詩頌的粘著;以“鹞子過新羅”喻詩頌所表達的真意早已不見。詩歌勸誡學人,要在“青山綠水”中即物即真,聆聽這天然之“頌”的玄音秘響,而不必舍此另求。

   對言意關系,臨濟宗禅人有精妙的論析:“有時句到意不到,妄緣前塵,分別影事;有時意到句不到,如盲摸象,各說異端;有時意句俱到,打破虛空界,光明照十方;有時意句俱不到,無目之人縱橫走,忽然不覺落深坑。”《五燈》卷11《歸省》有時語言到位,但意思卻不到位,這是因爲言說者粘著于外塵,對外境起分別作用而引起意義模糊;有時意思到位,呼之欲出,但語言卻不到位,一似盲人摸象,各執其偏;有時意句都到位,言意合一,字字句句都從般若智海流出,傳達出微妙悟心;有時意句都不到位,語言混亂,意義模糊,如同盲人落深坑。在這四種情況中,只有一種情況是言意相符,同時到位,極爲難得。其他叁種情況,都是言意不侔,“任是僧繇手,難畫志公真”《古尊宿》卷46《慧覺》。出神入化的語言,也難以傳達本體,而本體又需要傳達,這就産生了一道難題:“古曲無音韻,如何和得齊?”本體大全,如何表達?對此禅師以“木雞啼子夜,刍狗吠天明”《五燈》卷11《延沼》作答。古曲不落世俗的五音六律,唯有不落世俗五音六律的音律才能應和。木雞之啼、刍狗之吠便是這樣的無音之音,無律之律,恰可應和那原本的渾整,原本的諧和。這無音律的音律,意味著跳出邏輯定勢,另辟蹊徑:“語不離窠道,焉能出蓋纏?片雲橫谷口,迷卻幾人源。所以道,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 同上卷12《文悅》如果語句沒有新意,就會落入俗套,成爲意義的障蔽,如同雲橫谷口,迷卻參學者回到意義之家。言不達意,機鋒不投,心靈不契,聽聞言辭者就會喪卻本旨,粘滯語句者就會迷失真意。浮山九帶中,有“理貫帶”,謂“以言顯道,曲爲今時。豎拂揚眉,周遮示誨。天然上士,豈受提撕。中下之機,鈎頭取則”《人天眼目》卷2。 用來顯道的言語,只是爲中下之機而設,對于穎悟之人,則毫無意義。語言新創不易,領會它更爲不易,參禅者往往會在言說中迷失了意義,所以文悅索性借用兩句唐詩將其徹底鏟除:“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古尊宿》卷40《文悅》其《示學者》雲:

   赫日光中誰不了,底事堂堂入荒草?擔簦負笈苦勞心,從門入者非家寶。演宗乘,提祖教,千年枯骨何堪咬?南北東西歸去來,拈得鼻孔失卻口。《古尊宿》卷41《文悅》

   自性“人人具足”,光明如日,人們卻不能了悟,而落于知見的荒草。由于 “不信衣珠”,以致于“千少萬少”《汾陽錄》卷中。于是“擔簦負笈”, “擔缽囊屎檐子,傍家走求佛求法”《臨濟錄》,到處尋求,殊不知“獻寶虧家寶,求金失自金”《汾陽錄》卷下,從各種感官之門得來的知識,並不是自己本具的自性。開悟的關鍵在于發現本具之佛性,不明此理,向外尋求,終究會毫無所得。宗乘祖教,正如臨濟所說的“枯骨”,一味咬嚼它怎能得到液汁與滋養?只有等經由了南北東西的苦苦尋求後,才能蓦然明心見性,“拈得鼻孔”。明心見性之時,就會發現,語言文字已純屬多余,在內證的境界裏,是得意忘言,不可說,不用說的。此詩形象地表達了臨濟宗禅人不依佛祖不依經,只依自家本來性的無依禅髓。

   從對傳統佛學的繼承來看,臨濟禅的根本思想源于幾個方面:如來藏佛性、般若性空思想和中道不二思想。以《楞伽經》等爲代表的如來藏佛性思想,強調佛性的圓滿自足性,使臨濟禅堅持自信自悟原則,不向外求,表現爲圓滿自足的 “無位真人”思想;以《金剛經》等爲代表的般若性空思想,強調萬法本質爲空、世界本質爲無的認識,從而影響到臨濟禅剝落一切虛幻之“衣”的“無依道人” 思想;中道不二思想,使臨濟禅獲得饑餐困眠日用是道的“無事是貴人”的詩禅感悟。關于如來藏佛性和般若性空對禅宗的影響,請參看《禅宗思想淵源》相關章節。 “無事是貴人”、“無位真人”、“無依道人”是臨濟禅最爲深邃靈動生機勃發的方面,叁者既有內涵的重合,又有各自的側重點,而一以貫之的,則是主體性的張揚。主體性使頂禮偶像者昂然而立,人佛平等;使尋言逐句者得意忘言,直契本體;使向外追逐者返照內心,頓悟成佛;使臨濟宗禅髓詩流宕著蓬勃的生機,原真地呈顯著物象,呈現出萬動歸靈寂、真空即妙有的感悟指向。

   叁、頌古詩

   禅宗公案,據傳統的看法,早在五代時就有一千七百則之多。禅師對其中著名的公案詠唱,以表達自己的欣賞、領悟,形成了頌古。對公案用頌古形式來詠唱,禅宗史上最早的、規模最大的是北宋中前期的臨濟宗著名禅師汾陽善昭的《頌古百則》。這種詩集一類的頌古風氣一開,很快風行叢林,緊接著便有雲門宗雪窦重顯980~1052《頌古百則》,以及曹洞宗投子義青1032~1083、丹霞子淳?~1119、宏智正覺1091~1157 的頌古巨製,其中重顯的頌古經由圓悟克勤《碧岩錄》的評唱,成爲光耀千古的絕唱,頌古在禅林遂蔚爲大觀。在這種風氣影響下,池州報恩光孝寺僧人法應,花30年時間收集頌古之作,于淳熙二年1175編成《禅宗頌古聯珠集》,收入公案325則,頌古2100首,禅師122人。元初錢塘沙門普會,用了22年時間,在法應的基礎上,繼續收集頌古,編成《禅宗頌古聯珠通集》,增加493則公案,共有禅師426人,頌3005首,從此頌古成爲禅宗典籍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其開創之功,則首推善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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