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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九章 禅宗哲學的境界論▪P5

  ..續本文上一頁,猶如海水周遍于波浪全體。同時,一一差別事相,亦周遍于宇宙本體之理,猶如小小波浪的起動,也會影響到整個海水。二、相成。無理不成事,無事不成理。由水理而成波事,由波事而成水理。依理成事,依事成理。叁、相奪。事是理的表現,事本身是如幻假有,故事應歸屬于理,萬法乃唯一理體,這是由理以奪事;同時,離事亦無理可言,在現象的事之外,別無另外的理,故理也應歸于事,這是由事以奪理。四、相即。一切諸法,既然有相遍、相成和相奪的關系,則平等的理體即是差別的事相,差別的事相即是平等的理體,猶如水即是波,波即是水。五、相非。一切諸法,雖有相遍、相成、相奪和相即的關系,但並不改其自體之特質,猶如波是波,水是水,不改其本來面目,而各自有其絕對的存在性。但雖是相非,仍有其相遍相即的關系,此境微妙不可思議。參《禅宗思想淵源》之《〈華嚴經〉、華嚴宗與禅宗思想》章。  

   早在禅宗叁祖僧璨的《信心銘》中,“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理事圓融便得到了凝練的表述。玄覺《永嘉集》立“事理不二”門。希遷的《參同契》吸收華嚴理事無礙思想論述理事關系,認爲理與事、事與事的相互關系,無非“回互” 和“不回互”兩種。“回互”指理與事相互融通的“相即”關系;“不回互”指理與事不壞自相而保持自身獨立性的“相非”關系。雲岩昙晟的《寶鏡叁昧》倡 “明暗交參”之義。沩仰宗禅學以“理事不二”作爲中心思想。法眼文益《宗門十規論》也將華嚴理事關系作爲禅門的宗旨。

   禅宗詩歌運用大量鮮明可感的藝術形象,表達澄明而透徹的理性思辯。玄覺《證道歌》將《華嚴經》“譬如淨滿月,普現一切水”提煉爲形象精譬的詩句,成爲表達華嚴與禅之理事圓融境的名言:“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月”喻佛身,“水”喻衆生之心,一佛能順應衆生之心而變現出種種形相,如月之映水,水之映月。詩家參禅,也常臻此妙境。如惠洪《次韻見寄》:“譬如千江月,處處能分身。”《全宋詩》卷1328。黃庭堅《次韻十九叔父臺源》:“萬壑秋聲別,千江月體同。”同上卷999。朱松《寄湛師》:“一月分身八萬池,道人何處不相隨。”同上卷1857。  《傳心法要》也深得理事圓融的精髓:“萬類之中,個個是佛。譬如一團水銀,分散諸處,顆顆皆圓。若不分時,只是一塊。此即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萬法雖現種種差別相,而其本體則無絲毫之差別。

   在禅宗五家七宗中,曹洞宗對理事關系表現出特別關注,曹洞宗的正偏回互、君臣五位等理論,遠紹華嚴,近承《參同契》、《寶鏡叁昧》,經由詩學的轉型,使理事圓融境得到了生動的象征。在曹洞宗的正偏五位等禅法體系中,“正”指本體、平等、絕對、真如等,“偏”指事相、差別、相對、生滅等。正偏回互,組成五種不同的階位。曹洞宗的核心是理事、正偏的兼帶回互,其哲學象征體系的核心也是理事回互。曹洞宗經常用來表示理與事的意象有“本來人”與“流浪漢”、“主人翁”與“客作漢”、“黑面老婆”與“白頭翁子”、“富貴宰相” 與“白衣秀才”、“形體”與“影像”、“靈源”與“支派”、“皓月”與“輕煙”、“寒岩”與“薄霧”、“青山”與“白雲”、“流水”與“波浪”、“岩谷”與“市廛”、“孤峰頂上”與“十字街頭”、“銀碗”與“白雪”、“明月” 與“白鹭”、“皂衫”與“白練”、“烏雞”與“白雪”、“大樹”與“毫末”、 “江湖”與“滴水”、“途中”與“屋裏”等等。曹洞宗禅詩通過相對的兩大意象群的正偏回互,啓迪人們揚棄分別意識,將相對的意識逐層脫落,將正偏兩大意象群打成一片,從而頓悟真如佛性,抛棄二元、相對、有限、虛幻、無常的世俗意象,進入一元、絕對、無限、真實、永恒的禅悟之境。參拙文《曹洞宗禅詩研究》,《陝西師範大學學報》1999年第1期。  

   2.事事圓融

   華嚴初祖杜順立法界觀,提出真空觀、理事無礙觀、周遍含容觀等重要命題,其中“周遍含容觀”最能體現華嚴的禅悟特色。“周遍”指遍于一切色非色處, “含容”指包容無外,無一法能超出于虛空界。事事能遍能攝,交參自在,一多無礙,大小相容。澄觀大師在法界觀的基礎上,創立了四法界之說,即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相當于周遍含容觀,謂世間萬事萬物是同一理體的隨緣顯現,故在本體上相同,相入相即,圓融無礙,重重無盡。

   爲表示事事無礙法界之相,華嚴宗設立十玄無礙說。法藏的“新十玄”立同時具足相應、廣狹自在無礙、一多相容不同、諸法相即自在、秘密隱顯俱成、微細相容安立、因陀羅網境界、托事顯法生解、十世隔法異成、主伴圓明具德等十門,從各個角度強調圓融,以證成一切緣起之法相入相即、圓融無礙,指出萬物之間的關系,是“相即”不離、不二,相互依存和“相入”在相互獨立前提下的相互包含的關系。華嚴宗人還用六相圓融理論來闡明全體與部分、同一與差異、生成與壞滅的無盡緣起關系,認爲萬物都具足總別、同異、成壞六種相,無差別與差別、整體與部分自在相即、圓融無礙。以周遍含容觀、事事無礙法界、十玄無礙、六相圓融爲內核的華嚴宗現象圓融論,深刻影響了禅宗的事事圓融境。

   “事事圓融”的範型之一是小大相即。小大相即的典型象征是海水入毛孔、毛端含國土、芥子納須彌。除《華嚴經》之外,《維摩經》、《涅槃經》、《楞嚴經》也表達了這種體驗。經文請參考《禅宗思想淵源》各相應章節。  禅宗發揮此意,謂“叁千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江河淮濟,一切含靈,從一毛孔入一毛孔,毛孔不小,世界不大,其中衆生不覺不知”《傳燈》卷21《至德》。 洪適《芥納寮》:“地戰兩蠻觸,氣吞九雲夢。何以納須彌,是中甚空洞。” 《全宋詩》卷2083蘇轼《遊中峰杯泉詩》贊賞維摩神通說:“可憐狡狯維摩老,戲取江湖入缽盂。”《蘇轼詩集》卷32歆羨聰明狡黠的維摩居士,談笑風生變戲法似的將偌大的江湖裝進了小小的缽盂。蘇詩常常抒寫此種觀念,如《西塞風雨》:“仰看雲天真箬笠,旋收江海入蓑衣。”同上卷33  《新釀桂酒》:“收拾小山藏社甕,招呼明月到芳樽。”同上卷38 《汲江煎茶》:“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同上卷43《月夜與客飲杏花下》:“山城酒薄不堪飲,勸君且吸杯中月。”同上卷18 其《文登蓬萊閣下石壁千丈》“我持此石歸,袖中有東海”兩句同上卷31, 被袁覺禅師歎爲“禅髓”《五燈》卷19《袁覺》。 惠洪《次韻連鳌亭》雲:

   昔人醉魚海,六鳌曾偶得。歸來眉目間,津津有矜色。安知華藏界,持取等戲劇。納之芥子中,不見有迫窄。《全宋詩》卷1331

   《列子·湯問》記渤海之東有五山,天帝使巨鳌十五,舉首負戴。龍伯國有大人,舉足數步而至五山,一釣連六鳌,于是岱輿、員峤二山流于北極,沈于大海。釣鳌遂被後世目爲壯舉。在世人眼中,連釣六鳌可謂雄豪之至,但若以華藏世界的眼光來看,則如同兒戲。在每一朵蓮花裏都藏有無數的大千世界,區區六鳌,微屑之極。惠洪詩中對小大圓融的描寫尤多。《楞嚴經》卷2:“于一毛端,偏能含受十方國土。”慧洪《和遊福嚴》:“忽于一毫端,集此大千界。” 《全宋詩》卷1333又《妙觀庵》:“閑來禅室倚蒲團,幻影浮花入正觀。江月松風藏不得,大千俱在一毫端。”同上卷1342《梵網經·心地戒品》:“一葉世界,複有百億須彌,百億日月,百億四天下,百億南閻浮提,百億菩薩。”慧洪《次天覺韻》:“百千萬億恒沙佛,正眼觀來總是空。縱有毗耶方丈子,爲渠權置睫眉中。”同上卷1341《梵網經·心地戒品》: “千花上佛,是吾化身;千百億釋迦,是千釋迦化身。”又:“我今盧舍那,方坐蓮花臺。周匝千花上,複現千釋迦。一花百億國,一國一釋迦。各坐菩提樹,一時成佛道。如是千百億,盧舍那本身。”慧洪《次韻空印遊山》:“寶塔當須妙語傳,要令此地福人天。個中元有全身現,何用分身遍大千。”同上卷1341

   禅宗表達空間圓融,有很多精彩的喻象:

   東庵每見西庵雪,下澗長流上澗泉。《五燈》卷15《散聖》

   籬內竹抽籬外筍,澗東花發澗西紅。同上卷18《守卓》

   渡河用筏尋常事,南山燒炭北山紅。重顯《風幡競辯》,《明覺語錄》卷6

   白雲自占東西嶺,明月誰分上下池?蘇轼《遊西菩提寺》,《蘇轼詩集》卷12

   清風步步隨身轉,明月誰分上下池。《頌古》卷14高峰妙頌

   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雲起北山雲。前臺花發後臺見,上界鍾聲下界聞。 白居易《寄韬光禅師》《全唐詩》卷462。《五燈》卷18《鹹靜》: “前臺花發後臺見,上界鍾聲下界聞。”  

   事事圓融的範型之二是時空圓融。華嚴宗旨揭示了時間的長短互攝、空間的廣狹互容,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便是時間與空間的互融互攝。時間上沒有過現,空間上沒有彼此,“無邊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念” 《新華嚴經論》卷1, 鑄成了華嚴與禅的時空一如境。

   禅悟體驗否定了時間的絕對性,這和黑格爾、相對論的看法頗有相通之處。黑格爾指出,“運動的本質是成爲空間與時間的直接統一;運動是通過空間而現實存在的時間,或者說,是通過時間才被真正區分的空間。因此,我們認識到空間與時間從屬于運動。速度作爲運動的量,是與流逝的特定時間成比例的空間”。 黑格爾《自然哲學》第58頁,商務印書館19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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