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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八章 禅宗哲學的不二法門▪P4

  ..續本文上一頁,足不著地,獵狗遂無迹可尋。“鸾鳳沖霄,不留其迹;羚羊挂角,那覓乎蹤?”《五燈》卷14《義青》這一妙喻被宋代嚴羽用來論詩,他推崇盛唐王維、孟浩然等人的作品,說它們“羚羊挂角,無迹可求”,以境象玲珑、言近旨遠作爲詩中極品。“羚羊挂角”的句子就是活句,即超出邏輯思維、意路不通、無意味的語句。禅宗將能通過邏輯思維來理解的語句稱爲死句:“語中有語名爲死句,語中無語名爲活句。”《古尊宿》卷38《守初》禅宗主張參活句莫參死句:“但參活句,莫參死句。活句下薦得,永劫無滯。一塵一佛國,一葉一釋迦,是死句;揚眉瞬目,舉指豎拂,是死句;山河大地,更無誵訛,是死句。”《五燈》卷15《緣密》“活句下薦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薦得,自救不了。”《碧岩錄》第20則“只如諸人,即今作麼生會他活句?莫是即心即佛是活句麼?沒交涉!莫是非心非佛是活句麼?沒交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活句麼?沒交涉!莫是入門便棒是活句麼?沒交涉!入門便喝是活句麼?沒交涉。但有一切語言盡是死句。”《圓悟錄》卷11

   2.語默不二

   《肇論·涅槃無名論》:“釋迦掩室于摩竭,淨名杜口于毗耶。須菩提倡無說以顯道,釋梵絕聽而雨華。斯皆理爲神禦,故口以之而默,豈曰無辯?辯所不能言也。”佛在摩竭陀國說法,衆生不肯奉行,佛遂于石室中坐禅叁月,不使一切人天入室《諸佛集要經》上。 淨名杜口,即維摩默然。《維摩經》語默不二等法門,以不可思議的般若直觀而贏得禅宗的無限向往。禅不可說,語言文字皆空,故釋迦掩室,淨名杜口。須菩提在岩室中坐禅,帝釋天雨花贊歎。禅師開堂,提示“圓明了知,不因心念”《續古》卷6《退庵奇》、 “言迹才彰,難尋影響”《虛堂錄》卷1的禅機時,往往舉出這四句:“問來答去,只益繁詞,于道則遠之遠矣。……所以釋迦有竭世之樞機,尚掩室于摩竭;淨名騁窮天之詞辯,猶杜口于毗耶。”《續傳燈錄》卷13《紹清》由于真如不可言說,因此當學人問什麼是“西來意”之類的問題時,禅師們多表明不說破的立場:“待特牛生兒即向汝道”《傳燈》卷14《惟俨》, “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同上卷17《居遁》, “待某甲舌頭爛即向和尚道”同上卷17《通禅師》。 

   真如自性超絕思量,可以用言說來表達的早已成了概念化、對象化的東西,而不再是禅。僧問“除去上下,請師便道”,大悲禅師說“我開口即錯”;學僧贊歎“真是學人師”,大悲說“今日向弟子手裏死”《傳燈》卷12《大悲》。 “上下”是相對的認識方法,一開口即落入相對,所以大悲指出開口即錯。可當他說出“開口即錯”這句話時,他也就錯了,他並沒有除去“上下”。學人立即抓住把柄,明揚實抑,大悲只得承認落了下風。“口是禍之門,舌是斬身斧。” 《頌古》卷40慈受深頌真如非語言文字所能表達,一落語言即違背了真如大全,這時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杜口。

   雖然掩室杜口成爲禅宗內證忘言的範式,但切不可拘泥于此,否則它又成了新的思量概念。爲避免執著,禅宗隨說隨掃,對它予以鏟除:“釋迦掩室,過犯彌天。毗耶杜詞,自救不了。”《五燈》卷18《守卓》“淨名杜口于毗耶,釋迦掩室于摩竭。大似掩耳盜鈴,未免天機漏泄。”同上卷20《法忠》  “釋迦掩室,已涉繁詞;居士默然,卻成多說。”《古尊宿》卷11《楚圓》  禅宗甚至于倡言:“釋迦掩室于摩竭,欲隱彌露。淨名杜口于毗耶,葛藤不少。” 《續古》卷5《佛照光》“釋迦掩室于摩竭,已泄天機。淨名杜口于毗耶,特地饒舌。”同上卷3《保甯勇》凡此皆反映了禅僧對語言娴熟超妙的運用。

   不立文字只是一個方面。禅不可說,又不可不說。對禅宗反複強調超越語言文字的觀點,現代學者關于語言作用的論述也許可以作爲參考:

   從索緒爾和維特根斯坦直到當代文學理論,二十世紀的“語言學革命”的特征即在于承認意義不僅是某種語言“表達”或者“反映”的東西:意義其實是被語言創造出來的。我們並不是先有意義或經驗,然後再著手爲之穿上語詞;我們能夠擁有意義和經驗僅僅是因爲我們擁有一種語言以容納經驗。而且,這就意味著,我們的作爲個人的經驗歸根結蒂是社會的,因爲根本不可能有私人語言這種東西,想像一種語言就是想像一種完整的社會生活。相比之下,現象學卻希望保持某些“純粹的”內在經驗不受語言的社會感染。……但是沒有語言概念任人支配,人怎能看清某一事物?意識到語言對自己的理論提出了一個嚴重問題,胡塞爾試圖擺脫這一困境,方法是設想一種語言,它將是意識的純然表現。……這一嘗試注定要失敗:唯一可以想像到的這類語言將會是完全孤獨的、內在的語言,它不會表示任何東西。英 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第68頁,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  

   “語言是存在之家”——這是海德格爾的名言,即語言就是存在。語言是存在贈送給人的禮物,但這個禮物同一般禮物不同,這裏贈送者和禮物是無論如何也分不開的。……言物不分家時,語言才成爲真正的語言。日 今道友信《存在主義美學》第34頁,遼甯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誠然,胡塞爾提出要把世界放在括號裏;但另一方面,像梅洛·龐蒂在他的《知覺現象學》的序言裏所說,正是胡塞爾提醒我們注意這樣的事實,即這個 “加括號”最終是不可能的,我們的一切概念都埋在被叫做先決斷言的土壤裏,這就是我們的在世。美 讓·華爾《存在哲學》第11頁,叁聯書店1987年版。

   既不能拘執語言文字,又不能廢棄語言文字,如果將不立文字理解爲抛棄文字,而以默坐爲禅,就成了禅宗所譏諷的“啞羊”《祖庭事苑》卷5。 《碧岩錄》叁教老人序:“古謂不在文字不離文字者,真知言。已使人人于卷簾、聞板、豎指、觸腳之際,了卻大事,文字何有哉!拈花微笑以來,門竿倒卻之後,才涉言句。非文字不可傳,是又不可廢者也。”禅宗一方面“不立文字”,一方面又“通一線道”、“私通車馬”:“若也舉唱宗乘,大似一場寐語。雖然如是,官不容針,私通車馬,放一線道,有個葛藤處。”《古尊宿》卷25《守芝》  只不過,禅宗對接機語言有特殊的要求,這就是禅僧所津津樂道的“鎖口之言”、 “無句之句”、“截舌之句”,它不涉唇吻,卻韻出青霄:

   叁寸不能齊鼓韻,啞人解唱木人歌。《傳燈》卷23《玄泉二世》

   無弦琴韻流沙界,清音普應大千機。《五燈》卷13《獻蘊》

   胡笳不犯宮商曲,玉笛橫時劫外吹。《頌古》卷17丹霞淳頌

   木雞啼子夜,刍狗吠天明。《傳燈》卷13《延昭》

   木人唱巴歌,石人應雪曲。《拈八方珠玉集》卷下

   石牛長吼真空外,木馬嘶時月隱山。《傳燈》卷4《崇慧》

   五、“色空不二”

   “色空不二”,主要指“真空妙有”的禅意感悟。將這種感悟運用到修行實踐上,就是“聖凡一如”和“悲智雙運”。

   1.“真空妙有”

   《心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不論物質現象 相當于色還是精神現象受想行識,均屬因緣所生法,無固定不變的自性,本質是空。如果以爲實有自性,即是虛妄分別。現代物理學從科學的角度達到了同樣的認識。愛因斯坦指出,質量和能量是可以互換的。能量大量集中的地方就是物體,能量少量集中的地方就成爲場。所以物質和“場的空間”並非完全不同,而是相同的東西,只不過是以另一種形態顯現而已。量子場論證明,場無時不存在,無處不具有,它永遠無法去除,是一切物質現象的載體。虛粒子能從虛空中自行産生,然後又消失在虛空之中。虛粒子與虛空本質上是動態關系,虛空是 “有生命的空”,是無休止地産生和湮沒的節奏脈動的“空”。

   色與空不可截然分開,正如“物質”與“場的空間”不可隔絕分離一樣。偏執于色,容易流爲實用主義;偏色的意識消除了,又可能陷入偏空的執著,容易成爲虛無主義。諸法雖幻,都是唯一的真如所現。真如之理離一切迷情所見之相,所以是真空。《華嚴經》法界叁觀之一即是真空觀。真空觀觀照諸法本性即空。但真空觀之空非斷滅之空,亦非離色之空,乃觀色非實色,而舉體爲真空,觀空非斷空,而舉體是幻色,以達真空妙有無礙之境界。因緣所生法,沒有實性,如夢如幻,因此一切有爲法本身即是空無,這種觀照事物的方法叫體空觀,禅宗亦多此悟。文益詠牡丹詩“何須待零落,然後始知空”,即是對當體即空的形象表述。

   禅宗只承認水月鏡花般的幻有空、真空,而不承認龜毛兔角式的斷滅空。在佛法中,色與空是同一個意義的詞,故不可偏執于任何一方。《信心銘》謂: “遣有沒有,從空背空。”當起心排遣有時,就因執著于有而被有的謬執所埋沒;當起心趣向空時,空已成了概念,不再是空。把空變成名相,空不但不空,反而比有更容易使人起執。只要把空當作與有相對立的另一概念,它就與有聯系在一起,從而不再是真空。僧問大梅如何是西來意,大梅說“西來無意”,齊安評爲: “一個棺材,兩個死漢。”《五燈》卷3《齊安》即是批評兩人住于斷滅空。禅者智不住生死,悲不入涅槃。僧問如何是禅,百嚴曰:“古冢不爲家。” 同上卷6《百嚴》“古冢”是生命的沈寂,而“家”是自性的躍動。斷滅與生機並不相容。

   “枯木龍吟”是禅宗對自性顯發妙用的生動象征。僧問如何是道,香嚴說: “枯木裏龍吟。”僧人不解,香嚴說:“髑髅裏眼睛。”《傳燈》卷11《智閑》“枯木裏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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