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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叁章 公案頌古與禅門機鋒▪P5

  ..續本文上一頁雙明雙暗”頌此話,非飽參者不知。” 《從容錄》第50則禅林對其奇險機峰都表示了極度的贊賞,如佛印元頌: “末後句兮無問處,萬仞鐵山橫在路。當日岩頭不奈何,至今雪老難伸吐。倒捋虎須方識虎,未解行人休離母。透過牢關舉似君,把定咽喉淚如雨。”《頌古》卷28佛心才頌:“龍吟枯木庵中出,天上人間無等匹;虎嘯岩頭石上來,晴空忽迸一聲雷。堪笑春池猶拾礫,寶山空到又空回。”同上圓悟勤頌: “同條生,兩鏡相照無能名;不同條死,鐵樹花開亘今古。”同上“還殊絕,黃頭碧眼須甄別。”兩句承上文意,說不同條死差異之大,即使連佛陀、達摩也摸索不著。

   “南北東西歸去來,夜深同看千岩雪。”雪窦于言語不及之處,描繪出一幅純明澄澈的現量境,象征學人經由了南北東西的流浪後,回歸于精神故裏,獲得千差萬別悉消融的般若直觀。境界高華澄澈,闊大雄遠。

   叁、激賞大機大用

   激賞大機大用的,有“好雪片片”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42則:

   龐居士辭藥山,山命十人禅客,相送至門首。居士指空中雪雲:“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時有全禅客雲:“落在什麼處?”士打一掌。全雲:“居士也不得草草。”士雲:“汝恁麼稱禅客,閻老子未放汝在。”全雲:“居士作麼生?” 士又打一掌,雲:“眼見如盲,口說如啞。”雪窦別雲:“初問處但握雪團便打。”

   龐居士是個大機用的宗師,名滿天下,名山大寺都很推崇他。他到藥山小住數日,辭別時,藥山令十位禅客送行,本則公案就發生在送行途中。“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意在贊賞眼前飛雪片片飄落的自然風光,全禅客誤以爲在追問雪片落處,不知領受當前風光,而以計度妄想橫生枝節,故居士打他一掌,以粉碎其謬妄。全禅客仍執迷不悟,故連遭掌擊,自始至終都沒有摒落言筌,被呵爲如盲如啞。“好雪片片”在眼前飄落,脫體現成,只須盡情領受天地澄明風光即可,不可有任何思量計度。程兆熊謂:“在無顔色裏,盡有顔色;在無分辨中,盡有分辨。到此眼如盲,口如啞,不見顔色,不複分辨,就是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既不落別處,就落在此處。既落在此處,就無須更問何處。”見《禅學論文集》第2冊第263頁。  全禅客墜入落于何處的妄想,對此“好雪片片”視而不見,“眼見如盲”;不能下得心領神會的一言半語,“口說如啞”。《頌古》卷14冶父川頌:“叁尺寒光射鬥牛,莫邪提處鬼神愁。蠻夷不識將軍令,誤入重圍血頸流。”  雪窦頌雲:

   雪團打,雪團打,龐老機關沒可把。天上人間不自知,眼裏耳裏絕潇灑。潇灑絕,碧眼胡僧難辨別。

   “雪團打,雪團打,龐老機關沒可把。”雪窦在談到本則公案時說:“當全禅客開口要問的時候,握起一團雪來便打過去。”並對自己這個想法頗爲自得,反複詠歎。禅宗常以“雪”譬喻“一色邊事”。“一色”乃純一、絕對之意, “一色邊事”形容超越差別與相對觀念的平等世界棄絕一切汙穢和清淨境界。雪窦意爲當時若握起雪團打過去,龐居士縱使有再厲害的機用也很難使得出來。

   “天上人間不自知,眼裏耳裏絕潇灑。”眼裏也是雪,耳裏也是雪,便是 “一色邊事”,也叫“打成一片”。雪窦到這裏已經頌得極爲明白,然後機鋒一轉說:“潇灑絕,碧眼胡僧難辨別。”說龐居士的作略,潇灑之至,連達摩祖師這位碧眼胡僧也難以辨別。

   此詩于公案外別出一境,從“雪團打”的懸想生發開去,設想龐居士遭到雪團打時的窘態,懸想雪團打的灑脫豪放意致,並設想對此機境連達摩祖師也難以應對。通過重複短句的疊用,增強了回環唱歎的藝術效果,充分表達了對大機大用的期盼。但圓悟對此卻不以爲然,說“雪窦自誇他打處,殊不知有落節處”,並引慶藏主之語說,“居士機如掣電,等爾握雪團到幾時?和聲便應和聲打,方始剿絕”。慶藏主、圓悟都強調掣電之機,認爲“雪團打”固然好,但用這種手段與龐居士對機仍嫌太慢,不如不握雪團直接掌擊來得幹脆利落。慶藏主、圓悟的批評,是對雪窦著語、詩歌的進一步補充、完善。

   激賞大機大用的,還有“麈中麈”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81則:

   僧問藥山:“平田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麈?”山雲:“看箭。” 僧放身便倒。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僧便走。山雲:“弄泥團漢有什麼限?”雪窦拈雲:“叁步雖活,五步須死。”

   本則公案中,僧人的提問叫做“借事問”,也叫做“辨主問”,目的是當面勘驗對方的機鋒。打獵時容易射到鹿和麈,唯有麈中麈是群鹿之王,最難射中。鹿王在岩石上將它的角磨得銳利無比,以保護群鹿,即便是猛虎也不敢靠近。學人借此事來勘驗藥山,想探看藥山的答話是否具有迅疾機鋒。藥山說:“看箭。” 機如掣電。學人聽了便裝作麈鹿,放身倒地,倒也像個行家,設下圈套要陷藥山。藥山進一步緊逼,讓侍者拖他出去。那僧聽了起身便跑。這樣做也對,但畢竟粘手粘腳不夠灑脫。所以藥山惋惜:“只會玩捏泥巴遊戲的裝模作樣的家夥,有什麼真正的手段!”藥山能識破對方,只管逼將過去。雪窦感歎學人叁步外不能活轉過來,當時若跳出五步外,普天之下便誰也奈何不了他。其僧不能始終相續,有頭無尾,遭到了藥山、雪窦的批評。雪窦頌雲:

   麈中麈,君看取。下一箭,走叁步。五步若活,成群趁虎。正眼從來付獵人,看箭!

   “麈中麈,君看取。”一個真正的禅僧,必須具有麈中麈的眼目,麈中麈的頭角,即使是插翼猛虎戴角大蟲,也要退避全身。這僧當時放身便倒,便自以爲是麈中麈了。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麈中麈?雪窦引而不發,繼續描寫對機的情形,讓讀者自己明辨。“下一箭,走叁步。”藥山說“看箭”,這僧便倒,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這僧便跑。這樣做也不錯,可惜只跑得了叁步。“五步若活,成群趁虎。”雪窦道叁步雖活,只怕五步須死。如果跳得出五步外,活轉過來,便成了真正的麈中麈,可以率領群鹿將老虎趕到別的山頭。可惜這僧龍頭蛇尾,五步而死,雪窦便轉而頌藥山有當機轉身的出路說,“正眼從來付獵人”,贊歎藥山如善射的獵人,爭奈其僧不是麈中麈。雪窦當時大喝一聲:“看箭!”坐者立者,全都動彈不得。

   此詩通過對公案情形栩栩如生的再現,以及對“五步若活”機用的構想,表達了作者對大機大用的迫切呼喚。詩的最後,用上堂時的喝語“看箭”作結,戛然而止,將正眼獵人的神采蓦地呈現,電光石火,繪聲繪色,令人歎爲觀止。

   真正的大機大用,是返樸歸真的圓熟機鋒。它看似平易、尋常,實是脫落了鋒芒的至淳至樸的妙境。這類公案主要有“趙州石橋”、“趙州四門”等。《碧岩錄》第52則:

   僧問趙州:“久向趙州石橋,到來只見略彴。”州雲:“汝只見略彴,且不見石橋。”僧雲:“如何是石橋?”州雲:“度驢度馬。”

   本則公案中,趙州的回答有轉身出路,系以石橋比擬菩薩的慈悲心。菩薩以身體輪回于六道,勤于“下座行”走下佛的高坐,如同石橋默默地以身體承受驢馬的踐踏。趙州不像臨濟、德山行棒行喝,只用言句來殺活縱奪。這段話看來像平常鬥機鋒一樣,卻很難湊泊。有一天趙州和首座觀賞石橋,趙州問首座石橋是誰建造,首座說是李膺所造。趙州問:“他建造這座石橋的時候,是從什麼地方下手?”首座無法回答,趙州說:“平常你們都在談論石橋,問你從什麼地方做起,卻又不知道。”又有僧問:“如何是道?”趙州說:“牆外的。”僧雲: “不問這個道,我問的是大道。”趙州說:“大道通長安。”趙州很喜歡運用這類看似平易的機鋒,從不傷鋒犯手。雪窦頌雲:

   孤危不立道方高,入海還須釣巨鳌。堪笑同時灌溪老,解雲劈箭亦徒勞。

   “孤危不立道方高,入海還須釣巨鳌。”趙州尋常爲人處,從來不標榜玄妙、奇特,不像其他的人動不動就說打破虛空、擊碎須彌、海底揚塵、須彌鼓浪,才配稱祖師之道似的。雪窦認爲,壁立萬仞,固然能顯出佛法奇特靈驗,孤危峭峻,卻不如不立孤危。有一類大師只須運用平常的作略,自然得心應手,不立而自立,不高而自高。超越奇特,才是真正的奇特,才能深入般若智海,釣到大根大器之人。具眼宗師平常開示一言半句,運用看似平易的機鋒,不釣蝦、蚬、螺、蚌般小根鈍器之人。趙州就是這樣的大師。

   “堪笑同時灌溪老,解雲劈箭亦徒勞。”有僧問灌溪禅師:“久向灌溪,及乎到來,只見個漚麻池。”溪雲:“汝只見漚麻池,且不見灌溪。”僧雲:“如何是灌溪?”溪雲:“劈箭急!”《五燈》卷11《志閑》灌溪的湍流比箭還要急,如此回答帶有何等險峻的意味,但比起趙州的寬宏氣宇,其機鋒顯然尚未成熟。刻意立孤危,雖然也沒有錯,畢竟顯得費力,比不上趙州所舉的都是平常所用的言句。

   此詩精當地概括了趙州接機的風格:不立孤危,而禅機高妙,決非小根小智者所能湊泊。趙州正是神妙地運用這種機鋒,入海釣巨鳌,培養了很多禅宗大師。 《頌古》卷19地藏恩頌:“長鯨已壓浪頭飛,跛鼈橋邊尚碾泥。度馬度驢難解會,綠楊影裏路東西。”  叁四句引用灌溪接機的陡峭險峻風格來襯托趙州的雍容娴雅,使人感受到口唇放光之趙州古佛的風致。

   “趙州四門”公案及頌古同樣表現了趙州不立孤危道方高的風格。《碧岩錄》第9則:

   舉僧問趙州:“如何是趙州?”州雲:“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參禅悟道,必須心地澄明了無挂礙,不可在文句上尋枝摘葉。至道無難,唯嫌揀擇。雲門曾批評參禅的人叁五成群聚在一起,口裏喃喃地商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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