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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二章 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P8

  ..續本文上一頁,活脫脫地描畫出了超越相對的冰雪澄明之境。《頌古》卷2成枯木頌:“雪覆喬林同一色,清光上下含虛碧。采樵人立渡頭寒,極目圓蟾爲誰白?”  

   表達懸擱語言心行處滅的內證境界的,還有“離四句絕百非”、“文殊白槌” 公案及頌古。言語是生滅法,是相對意識的産物,而真如本體和禅悟之境,是絕對如如的,因此,要契入真如,就必須超越四句,即離四句。“四句者,是世間言說。若出四句者,則不墮四句。不墮四句,故智者所取。一切如來句義亦如是。” 《楞伽經》卷4“彼四句者,謂離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是名四句。”同上卷2禅林借用“四句”指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表示作爲一般判斷的形式,再加上百非百種之否定,成爲四句百非。禅宗指出,四句百非是基于一切判斷與論議之立場而設立的假名概念,參禅者必須超越這種假名概念,臻于言忘慮絕之境界,方可契入真如本體之境。禅林盛傳“離四句絕百非”的名言,成爲參禅悟道的指南。《碧岩錄》第73則:

   僧問馬大師:“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某甲西來意。”馬師雲:“我今日勞倦,不能爲汝說,問取智藏去。”僧問智藏,藏雲:“何不問和尚?”僧雲: “和尚教來問。”藏雲:“我今日頭痛,不能爲汝說,問取海兄去。”僧問海兄,海雲:“我到這裏卻不會。”僧舉似馬大師,馬師雲:“藏頭白,海頭黑。”

   《碧岩錄》本則圓悟垂示說:“夫說法者,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說既無說無示,爭如不說;聽既無聞無得,爭如不聽!”絕對真理,是無說無聞之境,故終日說而非說,聞而非聞。“如今人只管去語言上作活計雲:“白是明頭合,黑是暗頭合。”只管鑽研計較,殊不知,古人一句截斷意根”,“若論此事,如當門按一口劍相似,擬議則喪身失命”圓悟語。 禅林贊賞叁人作略是“吹個無孔笛,清音聒天地”《頌古》卷9真如喆頌。 雪窦頌此公案雲:

   藏頭白,海頭黑,明眼衲僧會不得。馬駒踏殺天下人,臨濟未是白拈賊。離四句,絕百非,天上人間唯我知。

   “藏頭白,海頭黑,明眼衲僧會不得。”馬祖說“藏頭白,海頭黑”,也等于說鹄白烏黑,山高水長,而對這個本來現成的諸法實相,使用理論言筌來進行分別是不可能的,因此“藏頭白,海頭黑”之言,是完全超越了會與不會的真如的活現,是絕對的真面目。對它的意旨,天下禅僧沒有一個能夠悟解,縱是明眼衲僧,也理會不得。其中的奧妙,猶如神仙秘訣,即使是父子之親也沒法傳授。釋迦牟尼說一代時教,末後單傳心印,早是迫不得已。禅師略微透露端倪給人看,若是穎悟的人,就可以左右逢源,觸處皆春,得大自在。如果不是穎悟的人,反而會誤解得更深。當時馬祖見這僧發問,以拄杖劈脊趕出,也許還能讓他當下省悟。由于慈悲太甚,落草求人,只管與他打葛藤,以致其僧當面磋過。馬祖令他去問智藏,智藏又讓他問懷海。兩人一人道“頭痛”,一人說“不會”,這僧又回到馬祖處,馬祖聽了僧人的轉敘後說:“藏頭白,海頭黑。”如果以知解來思考這句話,是此路不通的。對“西來意”,非但馬祖、智藏“不能爲汝說得”,懷海“不會”,縱是大徹大悟的禅門宗師,也說不得,因爲離四句、絕百非的境界,絕非語言文字所能表述。後來有人只管向語言上猜測,“白是明頭合,黑是暗頭合”,鑽研計較,殊不知古人一句截斷意根,須是向正脈裏自看,才能穩當。正如圓悟所說,談起參禅學道,就像當著命門按一把劍相似,一推敲思考便會喪身失命。

   “馬駒踏殺天下人,臨濟未是白拈賊。”六祖慧能告訴懷讓說,佛法將由你弘揚,“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五燈》卷3《懷讓》。 後來江西道一法脈傳布天下,當時人稱他爲馬祖,作略果然與人不同。頭白頭黑這句話顯露出馬祖具有踏殺天下人的才情,千人萬人咬嚼不破。依雪窦看來,馬祖的機鋒還勝過臨濟,是不留痕迹出神入化的“白拈賊”,連臨濟都略遜一籌,正可謂: “父爲子隱,子爲父隱。一夥白拈賊,誰敢親近!”《頌古》卷9退庵奇頌

   “離四句,絕百非,天上人間唯我知。”雪窦最後說此事唯我能知,縱是叁世諸佛也看不出來。既然是“獨知”,別人還求個什麼?雪窦的詩,將求知的意念徹底予以粉碎。正如圓悟本則垂唱所雲:“夫說法者,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說既無說無示,爭如不說。聽既無聞無得,爭如不聽。而無說又無聽,卻較些子。”亦正如僧肇所雲:“無說豈曰不言,謂能無其所說;無聞豈曰不聽,謂能無其所聞。無其說,故終日說而未嘗說;無其聞,故終日聞而未嘗聞也。” 《注維摩經》卷3只這頭白頭黑一句,“便見踏殺天下人處,只這一句黑白語,千人萬人咬不破”圓悟語。 其機鋒之銳利,比起臨濟有過之而無不及。

   “離四句,絕百非”,就是把否定、肯定等一切相對的觀念,全部蕩除,使依于言說的問答、垂示、說法,也全部被否定。本則公案旨在斬斷一切語言葛藤,使人回歸于前語言境域。雪窦先拈用馬祖法語“藏頭白,海頭黑”入詩,指出公案不可湊泊。再宕開筆觸,寫馬祖機鋒淩厲迅疾過于臨濟。複以“離四句,絕百非,天上人間我獨知”指向言亡慮絕的內證境界。運筆騰挪跌宕,搖曳生姿。

   “文殊白槌”公案也是懸擱語言禅機的生動運用。《碧岩錄》第92則:

   世尊一日升座,文殊白槌雲:“谛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禅宗經常用本則公案表示第一義谛乃不立文字、言語道斷。由于“世尊升座” 與“拈花微笑”兩則公案在初期禅籍中都沒有記載,因此有人指出它們是禅門宗匠爲機緣而設者參《從容錄》第1則。圓悟指出,對本則公案,禅林臆測紛纭,“有者道“意在默然處”,有者道“在良久處”,有言明無言底事,無言明有言底事,永嘉道“默時說,說時默”。總恁麼會,叁生六十劫也未夢見在” 圓悟語。 雪窦頌古精到地抉發出公案的要義:

   列聖叢中作者知,法王法令不如斯。會中若有仙陀客,何必文殊下一槌?

   “列聖叢中作者知,法王法令不如斯。”傳說靈山法會上,有八萬聖衆,都是證得聖位的大菩薩、大阿羅漢。文殊、普賢、彌勒都參加了這次法會。雪窦意謂參與法會的列聖叢中只有文殊、普賢、彌勒幾位才能明白佛陀的意旨。如果能夠達到文殊的智慧,就不必聽釋尊說法,釋尊也不必說法。《頌古》卷2海印信頌:“未兆之前早二叁,白槌之後更那堪。”月庵果頌:“銀蟾皎潔豈容模,剛被文殊強塗糊。”  

   “會中若有仙陀客,何必文殊下一槌?”兩句承上,說如果是頂門有眼的伶俐禅僧,仙陀客:指善解人意,能迅速體會師家之機法而契悟的弟子或禅客。仙陀,爲仙陀婆之略稱。據《涅槃經》卷9載,昔有國王,王有一伶俐大臣,王若需要鹽、器、馬、水古代西印度的四種名産中的任何一物,皆呼“仙陀婆,仙陀婆”,該大臣即知王所欲索求者爲何物。禅林借以形容學人聰明穎慧、善解人意,能任運自在契入師家機法。  天機高妙慧心朗達,在世尊還沒有登上法座之前就會識破其意旨,當下悟入,根本用不著世尊升座,更用不著文殊擊磐提唱了。因爲這些作略都是畫蛇添足。《頌古》卷2佛印元頌:“當時不是文殊老,往往瞿昙更撒沙。”《從容錄》第1則天童覺頌:“一段真風見也麼,元元化母理機梭。織成古錦含春象,無奈東君漏泄何。”萬松評:“諸人未到法堂,萬松未出方丈,向那時薦得,已是落叁落四了也。”  第一義是超越說與不說之境,因此,縱使說出“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廓然無聖”這類提持向上一路的話,仍然落于言筌。落于言筌,就墜在第二第叁的應機說法中。諸佛出世之前,天自高地自卑,萬象都是絕對的超越了知識範疇的本然存在,正如圓悟所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地何言哉,萬物生焉。向四時行處可以見體,于萬物生處可以見用。”《碧岩錄》第47則垂唱第一義不可說,已在眼前堂堂顯現,所以不可畫蛇添足。因此文殊舉唱“法王法如是”,以顯示在文殊白槌之前,法是早已自己顯示宣說過了,故而宣布結束法會。于是世尊除了下座以外,便無言可說。雪窦的詩精當地表現了無法可說、言語道斷的了悟之境。

   雪窦此詩借用了其師光祚“文殊白槌報衆知,法王法令合如斯。會中若有仙陀客,不待眉間毫相輝”《古尊宿》卷39《光祚》語意。前二句與光祚詩意相反,在否定言詞的指義性上更進了一步。後二句承續光祚詩意,而略變語詞。由此可見雪窦的創作,系在禀承師意的基礎上自出手眼,並不人雲亦雲,倚門傍戶。

   表達懸擱語言禅機的還有《碧岩錄》第67則“大士講經”公案及頌古:

   梁武帝請傅大士講《金剛經》,大士便于座上,揮案一下,便下座。武帝愕然。志公問:“陛下還會麼?”帝雲:“不會。”志公雲:“大士講經竟。”

   武帝皈心佛法,請志公講《金剛經》,志公推薦善慧大士傅翕。傅大士既至,于講座上,揮案一下,便下座。武帝不契,志公急忙圓場說大士已講完經了。 “傅大士只拈向上關捩子,略露鋒芒,教人知落處,直截與爾壁立萬仞。恰好被志公不識好惡,卻雲“大士講經竟”,正是好心不得好報,如美酒一盞,卻被志公以水攙過;如一釜羹,被志公將一顆鼠糞汙了。”圓悟語。《頌古》卷3佛鑒勤頌:“案上一聲鳴嚗嚗,已是重重添注腳。梁王何事不回頭,志公將錯還就錯。”  雪窦頌雲:

   不向雙林寄此身,卻于梁土惹埃塵。當時不得志公老,也是棲棲去國人。

   “不向雙林寄此身,卻于梁土惹埃塵。”詩意謂傅大士與達摩作略相同。達摩初到金陵,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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