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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一章 公案頌古與本原心性▪P9

  ..續本文上一頁有轉身的出路。雲門以拄杖撺向雪峰面前作怕勢,有弄蛇的手段,不犯鋒芒: “長慶慧棱、玄沙師備、雲門文偃皆爲雪峰門下,各借鼈鼻蛇以示自身修學真理之情形。鼈鼻毒蛇,比喻爲本來真面目,或指雪峰自身。長慶表示全身皆體悟其威力;玄沙以蛇毒氣遍在宇內,故不必用南山,直看取其遍法界之相;雲門顯示其活用,于當下露現鼈鼻蛇全體。”《佛光》第4832頁雪窦喜愛雲門契證雪峰的意旨,頌道:

   象骨岩高人不到,到者須是弄蛇手。棱師備師不奈何,喪身失命有多少。韶陽知,重撥草,南北東西無處討。如今藏在乳峰前,來者一一看方便。師高聲喝雲:“看腳下!”

   “象骨岩高人不到,到者須是弄蛇手。”雪窦贊歎住在雪峰山下象骨岩的雪峰禅師,機峰陡峻,很少有人能和他酬唱應對。雪窦和他悟境相同,自然能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對這“鼈鼻蛇”,必須是善于把玩的人才能了解。如果不善把玩,反而會被蛇咬傷。五祖法演說:“要把玩這鼈鼻蛇,須是有不沖犯它的機用,向七寸上一把捏住才行。”長慶、玄沙就是有這般手腳的禅者。

   “棱師備師不奈何”,人們都說雪窦認爲長慶、玄沙奈何不了,所以獨贊雲門,這是不對的。殊不知叁人中,並沒有誰對誰錯的區別,只是領悟的深淺有不同而已。對到底什麼是棱師、備師“不奈何”之處,雪窦引而不發,啓迪讀者自己去體味。“喪身失命有多少?”此句頌詞回應長慶“今日堂中,大有人喪身失命”,謂必須具有弄蛇的手段才能明白長慶之意,否則就會喪身失命。

   “韶陽知,重撥草”,雪窦爲了突出雲門的機用,強調說只有雲門知道鼈鼻蛇的下落,所以重新撥草追尋。雪窦頌到這裏,更作波峭說:“南北東西無處討”,波瀾驟起,突生懸念:這條鼈鼻蛇到底在什麼地方,爲什麼到處追尋都不見它的蹤迹?這正是:“韶陽本色弄蛇手,自古及今曾未有。忽然放出若星流,象骨禅翁遭一口!”《頌古》卷28正覺逸頌

   “忽然突出拄杖頭,抛對雪峰大張口。”雪窦吟詠至此,又自己供出答案說,原來鼈鼻蛇不在別處,就在拄杖頭上,但你不能因此便向拄杖頭上思忖。雲門以拄杖撺向雪峰面前作出害怕的樣子,就是將拄杖子當作鼈鼻蛇來使用。雲門曾說: “拄杖子化爲龍,吞卻乾坤了,山河大地在什麼地方?”雖然不過是一條拄杖子,卻有時能作龍,有時能作蛇,可見雲門實在深得隨心所欲、變化自如的遊戲叁昧。

   “大張口兮同閃電,剔起眉毛還不見。”雪窦有余才,承接上文之意拈出雲門毒蛇說,它張開大口,吐出毒信,如同閃電相似,若稍一尋思擬議,就會被它咬住,喪身失命。它是如此的變幻無定,轉瞬即逝。當你感受到它的活潑妙用,想注目觀看時,它又早已不知到哪裏去了。雪窦頌到這裏,將雪峰蛇拿來把玩,或殺或活,或呼或遣,擒縱自如,臨機應變。

   “如今藏在乳峰前,來者一一看方便。”雪窦再一次自供答案說,你想看看那條蛇麼,它正藏在乳峰山前呢。乳峰是雪窦山名。長慶、玄沙、雲門,雖然能夠弄蛇卻不能見蛇,所以雪窦警醒學人,好好看取目前。雪窦頌到這裏,意猶未了,高聲喝道:“看腳下!”指示各人識取當下現成的活潑自性。

   此詩以鼈鼻蛇作爲中心意象,以弄蛇爲主線,對雪峰、長慶、玄沙、雲門四人的悟道情形作了精彩絕倫的再現,並根據自己的禅悟體驗,對四人悟境的深淺作了品評。詩中強調“弄蛇手”的高明,指出火候不到者會喪身失命。雪窦爲了啓發讀者明見本原心性,指出如今此蛇就藏在自己說法的乳峰之前,讓衆人識取全機現前的活潑自性。此詩將自性之蛇寫得婉若遊龍,翩若驚鴻,驟如閃電,疾似飄風。它或卷或舒,忽出忽沒,神光迸現,乍離乍合,奇谲多變,神秘惝恍。雪窦用神來之筆,把自性的妙用形容得淋漓盡致。

   “乾坤一寶”公案及頌古也對自性妙用作了超離情識的象征。《碧岩錄》第62則:

   雲門示衆雲:“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拈燈籠向佛殿裏,將叁門來燈籠上。”

   僧肇《寶藏論》:“夫天地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識物虛照,內外空然。寂寞離見,其用玄玄。”普通的寶物,閉藏于山中,便不能爲人所知,更不能發揮作用,而自性之寶雖然秘藏在形山五蘊當中,卻能鑒物觀照,發揮神妙的作用。雲門借用《寶藏論》的句子來示衆,旨在點明自性人人具足,個個現成。禅宗曾說:“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證道歌》  “即凡心而見佛。”《五燈》卷17《慧南》“形山”就是四大五蘊。諸佛本在心頭,迷人卻偏要向外求覓。禅宗認爲,只要識得自家寶藏,即可歸家穩坐。“佛性堂堂顯現,住性有情難見。若悟衆生無我,我面何如佛面?”同上卷4《景岑》但有的參禅者執著昭昭靈靈就是家寶,卻不能使它顯發大用,同樣達不到奇妙的境界。因此雲門又慈悲爲懷,再下注腳說:“拈燈籠向佛殿裏,將叁門來燈籠上。”“拈燈籠向佛殿裏”,常情還可以測度;“將叁門來燈籠上”,常情就無法測度了。““拈燈籠向佛殿裏。”燈籠,是一寶;佛殿,表示是形山。這意味著和前句沒有什麼不同。然下一句“將叁門來燈籠上”的話,這不可不看爲是禅機的活躍處。原來所謂絕對法,存在于肉體中,是佛教教理所常談,自然也是究極原理的表現,可是在這裏不能認爲就是變通自在的活躍。然而現在雲門要把這究極原理使之轉到活處,所以說出“將叁門來燈籠上”,使用著在一般人的相對的知——情識推理上不能理解的話頭。……一寶尚不認識的人,唯依賴著相對而生存。所以雲門爲要打破一切而使自在的把握到一寶的光明。”《禅學講話》第161~162頁雲門的這句話把學人的情識妄想、得失是非通通打破。雲門一生都在與人抽釘拔楔,雪窦很喜歡雲門的機鋒,頌雲:

   看,看,古岸誰人把釣竿?雲冉冉,水漫漫,明月蘆花君自看。

   “看看,古岸何人把釣竿。”雪窦就雲門示衆後面兩句頌出。你如果瞠目努眼來理解,就絲毫也不能領悟它的意旨。禅者說:“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五燈》卷3《懷海》如果只是瞠眉努眼,就會窒息活潑的機用,難以脫卻根塵,所以雪窦說雲門如在古岸把釣竿相似。

   “雲冉冉,水漫漫,明月蘆花君自看。”白雲輕飄,碧波彌漫,明月照蘆花,蘆花映明月,是一個通體澄明的境界。佛心才頌:“帝網交羅幾萬般,形山消殒影團團。拈來不是無尋處,只在乾坤宇宙間。”亦能頌出形山消殒自性遍在之境 《頌古》卷32。 斷橋倫頌:“隱隱煙村聞犬吠,欲尋尋不見人家。忽于橋斷溪回處,流出碧桃叁四花。”同上前二句詠形山之隱,後二句詠雲門 “將叁門來燈籠上”是相對意識斷絕之處流出的禅悟之花。

   此詩與一般頌古之作不同之處,在于脫離了與原公案的機械的一一對應關系,在透徹地把握公案精髓的基礎上,另辟新境,創造了古岸把釣竿的新奇喻象,並以雲徘徊水蕩漾明月蘆花相輝映的澄明景象,呈顯出意路不到的禅悟之境。高華明潔,隽永深長。

   象征自性活潑妙用的還有“透網金鱗”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49則:

   叁聖問雪峰:“透網金鱗未審以何爲食?”峰雲:“待汝出網來,向汝道。” 聖雲:“一千五百人善知識,話頭也不識。”峰雲:“老僧住持事繁。”

   叁聖是臨濟高足,遍曆禅林,諸方都以高賓相待。他提出的問題,也很奇特。在本則公案中,“魚”喻人們的佛性、自性,“網”喻世間生活或精神上的種種煩惱。“透網金鱗”比喻從修行證悟的束縛解脫而出的境界。只有超群絕類,得大自在大受用,頂門有眼的禅者,才能叫做透網金鱗。叁聖以剛硬的機鋒,借透網金鱗自比,問雪峰用什麼方法可以使自性顯露出來。雪峰是久經沙場的宗師,對此只是輕輕一撥:“你的自性顯露了沒有?如果開悟了我就給你說。”這就出了一道難題:叁聖如果說自己沒有透網,就有辱師門;說自己透網了,又犯了大忌。如果不是叁聖,而是一般的禅客,聽了這一句便會手忙腳亂,應對不上。但叁聖也非同小可,機警地避開雪峰的鋒芒而反戈一擊:“您是叢林領袖,怎麼連話頭也聽不懂?”雪峰久經沙場,陣腳絲毫不亂,用“老僧住持事繁”巧妙地擋回了問題。表面上氣勢稍減,實際上乃是不著痕迹的圓熟機法。叁聖雖然知道自性不可局限在小天地以內網,但在問話中,仍然流露出他的意識裏還有一個大小相對的空間觀念存在。殊不知法身遍布宇宙,在自性以外並沒有一個網。自性超絕對待,因此不能在自性之外,安立任何名相。禅宗常說“于一毛端,立寶王幢。坐微塵裏,轉大*輪”,大無大相,小無小相。如果有了大小、內外的空間觀念,就不能開悟。雪峰的回答,是運用截流之機使叁聖獲得超越空間的體會。 參《禅的超越性》,見《中國禅宗大全》第1042頁。《古尊宿》卷22《法演》:“衆中或謂雪峰與叁聖宗派不同,故言不相契;或謂叁聖作家,雪峰不能達其意。如斯話會,有何交涉!”  在這場法戰中,叁聖一攻再攻,雪峰明守暗攻,都顯示了娴熟的鬥機手段和圓熟的悟境。雪窦頌雲:

   透網金鱗,休雲滯水。搖乾蕩坤,振鬣擺尾。千尺鯨噴洪浪飛,一聲雷震清飙起。清飙起,天上人間知幾幾?

   “透網金鱗,休雲滯水。”法演說這一句已把公案的全部意思給頌出來了。既然是透網的金鱗,就不會困居在不流動的死水中,必須遊向波濤浩渺白浪滔天的地方。

   “搖乾蕩坤,振鬣擺尾。”這是對當時法戰情境的精彩再現。自性的作用好似透網金鱗,搖鬣擺尾時,簡直可以振蕩乾坤,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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