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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頌古 第一章 公案頌古與本原心性 一、本心的超越▪P5

  ..續本文上一頁似簡單隨意,實則突兀奇險。雲門完全針對他的話題作答,不粘不脫,滴水不漏,堪稱箭鋒相拄。雪窦頌雲:

   問既有宗,答亦攸同。

   叁句可辨,一镞遼空。

   大野兮涼飙飒飒,長天兮疏雨蒙蒙。

   君不見,

   少林久坐未歸客,靜依熊耳一叢叢。

   “問既有宗,答亦攸同。”本則公案中,賓主雙方均是借樹木凋零、金風飒飒的晚秋清景,象征消除煩惱、脫落悟心的清純心境。秋風吹落樹木的葉片,呈現出光禿禿的景色,一似經由了刻苦修行的禅者,驅散了心靈的煩惱、妄想,消除了是非善惡的分別心,而呈現出無心的佛心。並且,金風不僅拂落了煩惱的枯葉,也同時將菩提涅槃之葉吹落,這才是真正的“身心脫落”之境。問語是一幅鮮明秋景,答語是一幀天開畫屏。

   “叁句可辨,一镞遼空。”雲門答語,一句之中具有叁句。“體露金風”,既有自性遍在物物全真的涵蓋乾坤之意,又有把斷要津不通凡聖的截斷衆流之意,也有隨機應變對症下藥的隨波逐浪之意。對這句話能當下了悟,就可透出叁句外,如同一箭飛空射得很遠。

   “大野兮涼飚飒飒,長天兮疏雨蒙蒙。”雪窦頌完公案後,又宕開一層,截取一幅現量境:大野廣袤,涼風飒飒;長天一碧,疏雨蒙蒙。古今不隱藏,法法常顯露。只有融入大野涼風長天疏雨之中,將分別意識悉皆蕩除,盡情地“體露”,物我雙忘,心境一如,才能真正領會到雲門、雪窦的深意。

   “君不見少林久坐未歸客,靜依熊耳一叢叢。”達摩未歸印度時,九年面壁,靜對熊耳,既是“樹凋葉落”,也是“體露金風”。樹木經秋風吹拂,落葉滿地,呈露出絕對的本體。相對的事相歲歲枯榮,絕對的本體則亘古不變。要體證這個境界,必須將古今凡聖,乾坤大地,打成一片,才能看到雲門、雪窦的用心。

   此詩表達的仍然是本心自性的超越性:超越永恒與短暫、榮盛與衰落、煩惱與菩提。雪窦頌古,慧眼燭照而詩情濃郁,在表達對公案的獨特悟解的同時,創造了禅定直覺意象,既有對激箭禅機蹈光蹑影的描繪,又有對超越凡聖的現量境沈雄高古的詠歎。妙悟徹髓,詩思贲張,堪稱融哲理與形象爲一體的佳作。

   3.遍布乾坤

   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悉是般若。自性遍布乾坤,法法不隱藏,古今常顯露。表達自性遍在的禅悟體驗有“雲門六不收”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47則:

   僧問雲門:“如何是法身?”門雲:“六不收。”

   “六”指六根、六境、六識、六大、六合、六塵等佛教用以概括諸法實相的基本法數(名相);“收”,是收攝包含之意。所有這些法數都是從法身顯露出來的,六根收它不得。法身不受六根門戶的局限,而能超越六根、六識的限製和六塵的障礙。因爲法身是真如法性的理體,縱極叁際,橫涉十方,是絕對的本體,所以六根等相對世界不能將之收攝包含。雪窦頌雲:

   一二叁四五六,碧眼胡僧數不足。

   少林謾道付神光,卷衣又說歸天竺。

   天竺茫茫何處尋,夜來卻對乳峰宿。

   “一二叁四五六,碧眼胡僧數不足。”雪窦指出,六不限定于六,說千萬億也可,因此縱是達摩也數不盡。法身無始無終、無量無邊,數字不能收攝,思維難以究诘。雲門“六不收”顯示了法身無限的持續,無限的光明,無限的自在,超越時空的束縛。但縱是這樣的悟解,必須直下領悟,不可陷于知性認識,否則就墜入了情識妄解的泥潭。

   “少林謾道付神光,卷衣又說歸天竺。”達摩祖師在少林寺把禅法托付給二祖慧可,傳說在這之後後不久,就卷衣歸天竺去了。

   “天竺茫茫何處尋,夜來卻對乳峰宿。”既然達摩已歸天竺,可是一追尋他的究竟去處,茫茫大地竟又無處可覓。而昨天夜裏,達摩大師卻仿佛正對著乳峰山在打坐呢!可見法身遍在于一切處,一會在少林付神光,一會兒卷衣歸天竺,一會又對著乳峰打坐。處處顯露,涵蓋乾坤。

   此詩重在渲染法身的遍在性。先以大巧若拙之筆點出法身“數不足”的特征,再以神龍夭矯之筆,寫出法身忽在少林,忽在天竺;既在天竺,又在少林的處處無身處處身特性。詩境迷離惝恍,使人對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法身,産生鮮明而真切的感受。

   表達自性涵蓋乾坤的特征,還有“藥病相治”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87則:

   雲門示衆雲:“藥病相治,盡大地是藥,那個是自己?”

   “盡大地是藥”,指宇宙的全體都是自性,物物全真,頭頭顯露。““藥病相治”,意謂藥與病乃相對之二者,轉指凡夫之相對二見。修行者能滅除藥與病之妄想,始爲真出家。若達于滅除相對二見之境界時,盡大地悉皆爲藥;若自己能活用藥石,則盡大地悉成爲自己,除自己之外,無藥可求,亦無可除之病。”(《佛光》第5344頁) 雲門爲使人證悟到此自性,以“那個是自己”作爲提示,以促使學人體證世界未形成之前的無名無相的自性。深入到自性本源,俯瞰森羅萬象,萬象和自己也都是自性,都是藥。雪窦頌雲:

   盡大地是藥,古今何太錯。

   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

   錯錯,鼻孔遼天亦穿卻。

   “盡大地是藥,古今何太錯。”雪窦指出,如果僅僅把它當作“藥”來理解,就徹頭徹尾地錯了。雲門曾說:“拄杖子是浪,許爾七縱八橫;盡大地是浪,看爾頭出頭沒。”(《碧岩錄》本則引) 與“盡大地是藥”意旨相同。“藥”是現象,“自己”是是本體。要將兩者打成一片,體用回互,方能不偏不墮,臻于圓融。

   “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雪窦指出,閉門造車,出門合轍,並非難事。因爲對于本自圓滿、脫體現成的自性來說,即使閉門不造車,出門也處處通達,左右逢源,自在無礙。大道不是閉門冥想製造出來的抽象概念。本源自性,不須憑藉種種學問和修行(“閉門不造車”)而天然純真,坦坦蕩蕩一物不立。自性的作用,一念起時叁千諸佛悉起,一一具全,一一本真。

   “錯錯,鼻孔遼天亦穿卻。”雪窦剛露個縫隙讓人領會,又擔心人墜于理障,遂立即予以掃除,連下兩錯:不但雲門“盡大地是藥”、“那個是自己”是錯,而且連自己剛才的提示也是錯。因爲本源自性無名無相,說是“藥”是“自己”,均落于第二義。因此,對那種自以爲把握到自性的鼻孔遼天的識見,也必須一索穿卻。

   雪窦此詩流漾著隨說隨掃的般若智光。先以“古今何太錯”掃卻學人對“盡大地是藥”的粘著,再以“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描畫出自性不可思議的圓滿自足,又擔心學人執著于此,連下兩錯加以掃除,以使人證入纖塵不染的澄明悟境。詩意層層轉折,跌宕多姿,顯示了作者深厚的詩學根柢。

   4.當機大用

   表達自性當機大用的,有“拄杖化龍”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60則:

   雲門以拄杖示衆雲:“拄杖子化爲龍,吞卻乾坤了也。”

   雲門拄杖旨在闡明自性妙用,謂山河大地與自身並無差別,宇宙間的一切都是我。拄杖化龍,“個”回歸到它的根源“超個”。拄杖子吞沒了大地,十方虛空完全消失。當“個”回歸到“超個”之中時,“超個”也成爲“個”而複活現前。沒有了自己之後,所有的物皆成了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參《一日一禅》第249~250頁)。其機用與拄杖化龍一致。雪窦頌雲:

   拄杖子,吞乾坤,徒說桃花浪奔。

   燒尾者不在拿雲攫霧,

   曝腮者何必喪膽亡魂。

   拈了也,聞不聞?

   直須灑灑落落,休更紛紛纭纭。

   七十二棒且輕恕,一百五十難放君。

   (師蓦拈拄杖下座,大衆一時走散)

   “拄杖子,吞乾坤”,雪窦直截了當呈顯自性,不用“化爲龍”這句話,徑說拄杖子吞乾坤,意在使人們舍去情識妄解,顯發大機大用。“徒說桃花浪奔”,已經吞卻乾坤的拄杖子,不必化爲龍,不用像鯉魚那樣乘著桃花浪遊向禹門。

   “燒尾者不在拿雲攫霧”,傳說鯉魚過龍門時,有天火燒尾,遂騰雲駕霧而去。雪窦指出,拄杖子縱化爲龍,騰雲攫霧,也並無希奇之處,因爲人人都有本心,都可以不必假借外力,而顯發出妙用。宗密說:“積行菩薩,曝腮鱗于龍門。”意爲累積萬行的菩薩,如未能大徹大悟,就像沒有躍過龍門而在沙灘上曝腮的魚兒一樣,比喻小德小智之人不能體證華嚴境界,如同跳不過龍門的魚兒,碰得焦頭爛額黯然而退,困在死水沙灘上曝腮喘息。雪窦翻轉一層,說即使是跳不過龍門者也不必喪膽亡魂,因爲只要識得本心,即可撐天拄地。

   “拈了也,聞不聞?直須灑灑落落,休更紛紛纭纭。”雪窦重下注腳,與人破除一切疑慮。詩意謂當拈起拄杖之時,宛然是蛟龍在吟嘯一般。要聞直下便聞,如果再擬議揣度,就失掉了安身立命的“拄杖子”,該受師家的棒打了。

   “七十二棒且輕恕,一百五十難放君。”禅者常說:“七十二棒,翻成一百五十。”(《圓悟錄》卷9) 灑灑落落者,一聞便透。如果斤斤計較于數目,就死在句下,而錯過師家的言外之旨。雪窦化用其意,用幽默的口吻說,既然你已灑灑落落,就不必輕打七十二,而要痛打一百五!並蓦地拈起拄杖下座,意在顯發自性的當機大用。

   此詩在寫法上運用了觸背句式:“燒尾者不在拿雲攫霧,曝腮者何必喪膽亡魂”,用一正一反將得失觀念鏟卻;“七十二棒且輕恕,一百五十難放君”,用矛盾錯謬將計較念頭鏟平。作者以散文句式入詩,以短語相錯綜,使頌古具有奇古蒼莽之氣,體現了作者灑落寫意的襟懷。

   表達自性當機大用遊戲叁昧的,有“金牛作舞”公案及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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