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我無從開口,所以保持沈默。
上人繼續說:“不要向外求,你所需要的一切,已經在你心裏。不用到外面去找。修道就在這兒.........明白了嗎?好了,下次再見,要盡你所能,自強不息!”
到底,境界還是境界。我的私欲和習氣是根深蒂固的我完全了解自己的毛病。諸佛示現的境界,不久也消逝了。境界不是從我所求而來的;它去時我也不執著。現在,只要下苦功,終有一天,這個境界可能變成恒常的真實。
上人在講解六祖壇經時,曾說:
“當你差不多要開悟之際,若能完全放下一切貪欲,在刹那間,你會恍然大悟。當你真正明白了,你會頓時大徹大悟。”
我還要更加放下!
這個故事還未曾完。自從親睹諸佛示現那一天後,,連接幾天,我都感到極度煩惱和懊喪,路上的“魔障”,頻頻來騷擾。駕車的人向我們撞擊,路人向我們咒詛,我的心忐忑不安。爲什麼呢?
因爲我執取境界。我覺得這是個小成績,于是我企圖挽留它。還是貪、嗔、癡的老毛病。內有所求,妄想環生。于是我開始懊怒,變得神智昏亂,而魔障隨即乘虛而入。
這些魔障都是我自心的嗔恚,顯形露面而已。任何的攀求,包括求佛,皆不是道。一切攀求源于貪心;求成佛,與求名求利,差不了多少。
中道,最不容易行持。真理是真之又真的,每當我稍稍感到滿足,我又墮落下來。在每一番嚴苛的教訓和鞭策之下,我便愈加接近如如不動的道體。
知足常樂,能忍自安。
“十方所有諸如來,了達諸法無有余,雖知一切皆空寂,而不于空起心念。以一莊嚴一切,亦不于諸生分別,如是開悟諸群生,一切無性無所觀。”
—華嚴經十回向品—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鄧肯斯碼頭
師父上人慈鑒:
傍晚,一個人在路邊把車子停下來,說道:“我在觀察你們倆爲人類的罪惡忏悔。爲什麼你不參加和平工作團?或者去救濟貧民?算了吧!人各有志,不能怪你!”
在表面上看來,修道似首是“人各有志”的一回事,說真實的它是每個人的工作,每個衆生應有的責任。世上爲什麼有戰爭和苦難?因爲我怎麼自私,還未能放下時刻要“更多更好”的貪欲;爲什麼有貧窮、不公正、不道義的情形?因爲我還有貪、嗔、癡。息滅貪欲,便是息滅戰爭;截斷妄想,便是饒益世界。
華嚴經上說:
“小世界即是大世界,大世界即是小世界,不可數世界能入一世界,一世界能入不可數世界。”
我有一個小型的貪世界,能涉入大型的貪世界;我有一個小型的嗔世界,能涉入宇宙性的嗔世界。如果我不去改善自己的小世界,怎能去改善大世界?萬事萬物,都在交織相涉。假如我在小世界內持戒清淨,這一分清淨能涉入“不可數世界”的清淨。我有一分定力,便能補償天下正氣之不足。我有一分智慧,便能增進世上的光明。假如我不勇于改過,我個人的戾氣,也會汙染全球。
修行,盡虛空遍法界,在一切世界裏,是所有衆生的使命。從前,我並未有明白這一點。上周,一個在泰馬批亞斯的家庭,促使我回憶自己孩童時的光景。這個家庭,居住在山谷裏的小農莊,他們身心健康,和睦相處,父母帶著四個小孩,耕墾農田,足以養活全家。他們的生活契合自然,洋溢著傳統道德的純樸敦厚。所謂“少欲知足”,他們送來供養時,還說聲“謝謝!”
很明顯的,這個家很有福報,這是宿植德本的酬報。今生富庶安樂,不受苦難所擾,乃是往昔持戒清淨的果報。子女孝順忠實,與人和平相處,無有怨敵,心安神泰,是往昔修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等六波羅蜜的碩果。如是因,如是果,一切果報皆由業所感。
目睹這個家庭,使我聯想到自己的家庭。我生長在一個快樂富庶之家,本來我應該保持著一貫的天真廉潔;可是我被貪欲拉去了。我走上歧路。把自己原有的福報消耗殆盡。假如你有深厚的善根和福得,今生你可能有機會出家修道。這是最高無上的福田,還勝世間上任何的高官厚祿,紫绶金章。
而我呢?險些兒在兩面都錯過了。雖然我有機會去修行,卻放不下時刻不停的貪心。如是者在善惡之間奔波,直至精神崩潰。一方面,我不肯舍棄貪欲;另一方面,我追求究竟智慧,這種來回的掙紮,令我變成一個畸形的衆生。這個衆生,欲以痛苦去了苦,他毀壞律儀,違背師長,不敬父母,與惡友結集,自暴自棄。他不能舍棄世間,又不能在世間過活。他徘徊于真假之間,淨染之間,結果他一無所成。用水泡茶,怎會泡出味道?那時候,我企圖用叛逆、放肆、青年人的激昂鬥志,去追求自由,結果卻失敗了。
我們在路上拜,經過這個小農莊。我默默地懷念我的過去,我差不多把原有的家珍完全糟蹋,我一向太自私了。不能責怪別人,都是我自己不好。
可是,目前我是個快樂的出家人,連同一個法侶,一心禮敬萬佛城,我怎樣獲得如此不可思議的福報?
無論一個人多麼惡劣卑鄙,只要他發一念頭忏悔心,生一念善心,他能重新投入佛菩薩的懷抱裏。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諸佛福田,平等無二,湛然寂照,能除一切熱惱。諸佛福田,無來無去,如如不動。一向,只是我背覺合塵;諸佛並沒有厭棄我。
“譬如大地一,能生種種芽,
于彼無怨親,佛福田亦然。”
—華嚴經菩薩問明品—
諸佛福田在那兒找?我不確實知道。一切唯心造,當我的思想正直清涼,我便置身于諸佛福田。當我的妄想紛飛,我便置身于廢墟郊野,被荒草窒息。心,有如一面大明鏡。
“譬如淨明鏡,隨其所對質,
現像各不同,業性也如是。”
—華嚴經菩薩問明品—
每當我不明白事理,不是說事理本身不清楚,而是我個人的思想混濁不清。每當我誠懇修行,心裏的濁水,會頓轉爲澄清。我不應該去攀求更多更好的,或者去做第一。這是我素來念得滾瓜爛熟的經,它只會惹來很多麻煩。現在我發現,眼前無論有多少,已經足夠了。要知足,人到無求品自高。
近來,我鞭策自己的舌頭和狂心。可是,一邊不講話,一邊要做恒實的“護法”,有時會鬧出笑話。上周,一個農場管理人喬治.米勒,邀請我倆到他的農場去休息。叁步一拜一向不接受在家人的邀請,所以我們並沒有到他的農場停宿。
正當我們拜過農場的時候,一個小孩子走過來說:
“嗨!我是彼德米勒,你能到我們家一趟嗎?”
因爲我不便講話,又猜想他一定認得字,便寫了一張簡條:
“對不起,我們不拜客。”
彼德端詳那張簡條良久,然後再說:
“好呀,你們是否立刻就來?”
我只好再寫一張簡條:“我們不拜客,這是我們途中所立的規矩。”
彼德再仔細看張簡條,點點頭,似乎明白了,然後他再問:“好!你們什麼時候來?”
原來彼德不認字,我只好對他說:“好吧,傍晚七時我們來你的農場。”隨手指著手表上的“七”字。彼德頻頻點頭,顯得很興奮。
原來他也不懂得看時鍾。五點,他回來了,看著我們鋪衣服和打坐。他不時凝視著車內觀音菩薩的聖像,他又不時地說:“你們是否現在就來?我們農場裏有很多水,你可以把水瓶帶來,盛滿清水。”
終于,我們去了那農場。因爲是去接受水的供養,不算拜客。我們也沒有踏進茅舍與主人家交談,一切都進行得幹淨利落。彼德高興極了,他帶我們去看他的山羊,還供養了火柴和紅蘿葡。
這一次,沒有交談,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雙方也感到快樂。是個好經驗,教導我們如何與人融洽相處。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叁日 蘇魯麻縣 貝殼灣
師父上人慈鑒:
到無求處便無憂
上人,昨天弟子只可以笑自己的愚蠢,我一輩子的所作所爲,有如烈日下的冰塊,在我眼前深化。我一邊拜,一邊反省:“我是誰?”弟子尚不知道,但我已揭穿我的鬼把戲,他是虛僞不實的。果真,是個騙子,是個演員。我的一舉一動,無非矯揉造作。自無量劫來,我緊執一個偏見:我是特殊的,得天獨厚,非同泛泛,我是第一!
于是,我以一切的言行,去符合這個虛幻的形象,我到處撒慌來維持這個騙局,戴假面具,在臉上貼金,好裝第一。爲了這局鬧劇,我嘔心瀝血。直到目前,置身在渺無人煙的海岸旁,面對粼粼綠波的海鷗叁兩,我還是煞費苦心,斟酌盤算,爲自己的小利益計度,不肯吃虧。這是瘋狂的病態,而我一悲子都患上這種毛病。這並非他人強迫我去演的,這局戲是我自作自受的。所謂自編、自導、自演,甚至連觀衆、批評家——皆由我一個人包辦。
爲什麼不去導演喜氣洋溢、活潑感人的劇本?世上已經夠苦惱了,難道要再多加一點辛酸?
我的迷惑從那兒來的?從貪、嗔、癡,從貢高、驕慢、我見。除了虛僞,我還會自私自利,凡事光爲自己打算,不知不覺中造了很多罪業。從前,我只懂得向人索取。一輩子所演的戲,就是一幕接一幕,川流不息的貪、嗔、癡。那時候,我還覺得向人索取是天公地道,而自己分毫不用施舍,這才叫做聰明,又叫做求名求利。
從女人身上,我索取食物、庇護、愛好。從男人身上我索取知識,和他們寶貴的精神。誰比我更強更好,我便與他們鬥爭、欺騙、誹謗;誰比我差勁,我便欺淩輕蔑他。日前,我感到極端的慚愧!最感遺憾的,是自己從未真正布施過。這是我生命的寫照,難怪我從未有快樂。長期陷在孤獨和畏懼中,實是自作自受。
“真認自己錯,莫論他人非,
他非即我非,同體名大悲。”
這是上人時刻教誨的谒子。但我沒有這樣做,我把它變爲:
“覆藏自己錯,揭露他人非,
他損即我益,自私爭第一。”
我在美國生長,一向以爲男子治標體魄魁偉,精力充沛,于是一向吃得過多,直至日前叁步一拜途中,仍舊犯同樣的毛病。
一向以爲我要做最聰明、最博學的人,所以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要知道。這個習氣很難改…
《修行者的消息(恒實、恒朝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