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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葦過江 附錄:禅七心得▪P4

  ..續本文上一頁,實在難得,至此我發覺參話頭在日常生活工作中,還有多重的用途呢?

  

  檢切菜的工作告一段落後,講經法會已近開始了,于是我挑好一個較寬敞的位子坐下,繼續打坐參話頭,師父的話,若有若無地從耳邊溜過,這樣也不知過了幾時。突然,淩空閃過一個念頭,于是身心脫落,虛空粉碎。

  

  「我是誰?我是誰

  我這樣急切的追問探索,可是現在連我是誰?我都不明白,這能算是我的問題嗎?不也,不是我的問題!那又是誰的問題

  是誰的問題

  」

  

  「哈!可笑,原來根本沒問題的呀!」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俗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經雲:一念放下,十方國土剎時清淨。經雲:菩薩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經雲:菩薩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過去所執著的一切貪、瞋、慢、疑,過去所害怕的危、厄、苦、難,在一念間,消逝無形了。

  

  花還是花,樹還是樹,可是我像外太空來的遊客,一切與我無幹。「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是的,一切外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內心裏也是平平靜靜,安安穩穩。

  

  如今,我方能較確切的體認:身是假,心是妄。過去見經論中說:菩薩舍身飼虎,總覺得誇張其說,大而無當。可是一旦能覺悟此身心,不過像大海中的一浮漚,像太倉中的一粒粟,像九牛中的一毛發,得此何益

  舍此何慮?

  

  同時,我也慨歎:過去我們對此臭皮囊,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怕它冷,怕它餓,怕它苦,怕它痛。給它吃好的,給它穿好的,給它住好的,給它用好的;結果,它曾回報你什麼呢?沒有,終生的服侍逢迎,只是增加苦惱,增加煩役。到最後,一命嗚呼哀哉去了,除了空忙一場,更且造業無端,輪回受苦。

  

  同時我也更深切的體認,佛法叁學(戒定慧)的根本精神———出世解脫。慧是不淨,無常,苦,無我,空,無所得。依此智慧而行,心定不攀緣,身戒不造作,攀緣造作都是放不下此假身妄心故。若我們能以智慧的寶劍,催伏那無始來根本我執的葛藤,即可攝心安身而得無礙解脫。經雲:由戒生定,由定發慧。戒定爲體,智慧爲用。

  

  過去學佛,由于我對中論的思想較能契入。所以在理上對空、無我的思想還能意會:可是在另一面,我仍對世間的芸芸種種力加抉擇分別而善惡分明。過去,我對佛法中的哲理雖仰望贊歎;可是對世俗的浮華歡樂,卻是怎麼也舍不得割愛的。因此學佛多年,曾執著的依然執著,該放下的仍是放不下。所以總是這樣自我嘲解:「理無不通,情有不忍」。

  

  然而現在,我可確認:不但理已可通,並且情亦可忍。雖然還有太多的習氣業障未能清除;然像斬了根的樹,像塞了源的泉,它的枯竭,是可斷定的。

  

  感謝叁寶,感謝師父,感謝伴我的同參諸知識,以及感謝一切和我結過緣的種種人、事、地、物,若缺少了其中任何一因緣,不知現在的我該是何怪模樣。

  

  是日下午,農禅寺坐禅會,對于一些初學打坐,因此或姿勢不正確,或行法不得要領的同修道友,我自然趨前爲作說明。而晚上搭公車中,見到一位背帶小孩的婦人,我霍然即起讓位。她說:「謝謝,不必了。」言下,我又伸手抓住小孩子說:「那把小孩子,放給我抱好了。」言語動作,直接俐落,毫無挂慮,事後反省,我頗驚訝!過去,我雖知某些善行該作,可是一旦事臨面前,卻總還得再叁思惟斟酌,既怕惱了他人,也怕煩了自己,所以總是在那遲疑不決。如今事是做了,可是又不像我有意作的,更且又作得如此自然美好。于是我對菩薩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偉大行誼,也更能體會了。

  

  曾在《禅門呓語》中,見到這樣一句話:禅七中,七天的修行,等于在外修行七年的。是的!我相信,甚至說七生、七劫,我都相信。

  

  再次感謝十方叁世諸佛菩薩,感謝曾經存在過的一切。

  

  余波

  

  (護七時間在民國七十一年二月十九日———二月二十五日)

  

  隔天,我將此報告師父。師父表示:是有些突破!不過,還是應繼續參。禅七後一連五天,師父在*輪講堂開講維摩诘經,當時我仍是一方面聽經,一方面參話頭。

  

  如此也不知是第幾天了,有一回,師父講經講到,我們只能一心一用。當時我立刻覺得不對:「一心,不又是自性見嗎

  」在緣起的世界裏,不是本來具足層層無盡,綿綿無邊的神奇妙用?觀世音菩薩能『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的有求必應,然不是一心一用的狹隘限量,可是凡夫只能一心一用,這也是事實啊!症結在那裏?」不知道,繼續參!也不知又過了幾時,師父講經又提到「心」,那一剎那,我頓時明白了。

  

  一心只能一用,都是凡夫衆生從無始以來的根本自性見和我執在作梗。若衆生能斷除自性見,掃盡我執習氣,便能一心多用,六根齊照,一念之中照見十方國土。我曾有這樣的禅坐經驗:雖閉著眼睛,卻能同時看到十方虛空的清淨光明,當時我身在那裏呢?奇怪,可是卻覺周身輕安悅意,我想一個斷除我執習氣的境界,殆可如此意會幾分吧!

  

  打過第一期七未久,我又輪值起第二期七的禅堂護七工作。禅堂護七,雖須經常地巡香,矯正坐姿及帶領大衆作息,可是因共有叁位護七,所有工作經協調分擔後,還是能有不少時間修行用功的。也許是前一期的余力,我數息都能很快地提升到第四、五個階段,過此之後,我便自動改用參話頭的法門。

  

  護七的第五天,師父要大衆在禅堂外經行,當時師父要求:眼能看、耳可聽,但心不可轉念頭,當時我想恐怕不容易吧!所以我改用問話頭方式,走一步,問一句。如此經行了一段時間後,師父又要我們找個地方安下,用眼來看,用耳來聽,來聽和看這個世界是否改變了?當時,我看花還是花,雲還是雲,聽水聲還是水聲,而車聲也仍是車聲,外面的世界並無改變,可是內心的感受卻不同了。影動而不亂,聲喧而不鬧,外境紛紛纭纭,內心平平靜靜,花開是花的事,水流是水的事,一切與我何幹?動靜兩不相幹。唐詩雲:「鳥鳴山更幽」。是的,一切外境盡管聲喧色雜,卻只更能襯托出我的如如心性。

  

  護七的第六天,參禅時突然又想到:正念和妄想如何分別?在禅七中師父再叁開示:「一切心念雜起雜落,都是妄想?」然而若說修行之道在掃除妄想,那麼當我們修行成就後,是否同枯木頑石般地無知無覺呢?顯然不會的,佛、菩薩、祖師等他們在成道後,在大徹大悟後,仍是說法度衆生,仍是借用世間一切語言、知識和技巧等爲作方便,如此看來,一切語言,一切知識技巧,對凡夫而言皆爲妄想;然就佛、菩薩而言,卻都是正念,正念或妄想,這中間該如何分辨呢?

  

  師父又開示我們:「吃飯時,一心吃飯是正念,掃地時專心掃地是正念,若吃飯時想到掃地,掃地時想到吃飯,便是妄想雜念。」如此看來就凡夫而言,一切心念都是正念,也都是妄念。正念、妄想,這又如何分辨呢?沒辦法,繼續參!

  

  有一回用功中,心中又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當時我覺得已經看到了答案的影子,心中一陣歡喜,便想伸手去捕取,可是一下子,它像煙霧一般消失無形了,不得已,繼續用功。

  

  又過了一支香,突然!嘿!我懂了,正念和妄想的分野,也不過是有否我執

  有否情執

  花開是花的事,月圓是月的事。分明知道花在開,月在圓,清楚了知花會謝,月將缺,都是正念。但是若因花、月而牽動我的情緒,看花開月圓而歡喜,見花謝月缺而哀悲,則爲妄想。因爲一切衆生凡夫,無時無刻不縛著我執的習氣,因此一切見聞覺知便自然滲入情感的雜染而成爲妄念。而諸大聖賢菩薩因久斷我執情執,因此一切見聞覺知,自然純真而爲正念。舍妄情即真理相應,去我執則智慧顯了。一個已除情執,已斷我見的修道人,他能不記憶而自然認清一切事物,不思惟而自能抉擇一切道路,無思無慮而十全十美,其由何者?身心和法界實相相應故。可憐吾等凡夫俗子,瞻前思後,百計千慮,不但未曾將事辦好,反而徒增不少煩惱痛苦,真是愚癡極了。

  

  有一回,我又想到:心是無形,物是有形,心是恒動而物是常靜,可是物能動心,心能照物,這二者究竟是何等關系?不懂

  參!在參時,又是幻境迷離。一切現實和幻境交互參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頗惱人的。起坐吧!咦!剛才的幻境是心還是物

  顯然是心也是物!心是物之性,物是心之相,性相本交融,心物原無礙,而凡夫俗子以無明我執,常在分別能、所,豈不愚妄?

  

  現在我回顧,這次禅七所帶給我的受益真是太多太多了,以下我將略述其要:

  

  首先,我找到了一位師父,過去我自讀經論,不求甚解,略明大意,大致還可辦得到。但是對于修行,卻是一籌莫展,無洞可鑽,雖然有人建議我找個師父,但是找誰呢?我一向是有「不輕易贊歎他人,不輕易歸順他人」的習氣,要我拜他作師父,總得有些理由吧!總不能不問曲直,人雲亦雲地趕熱鬧,大拜拜去吧?好在這次禅七,我終能認定上聖下嚴師父是可以確實指導我修行的人,不管是在法門的介紹,要領的把握,以及層次的提升。

  

  其次,我肯定了修行的方法———數息和參禅。過去學修行,或念佛,或持咒,或不淨觀、落日觀;但因行之不力,用之不當,總不曾體味出修行的法喜,而在此禅七中,終能對數息和參禅的法門,有了較深入的體認,因此對方法和對自己都增長了不少信心,尤其參禅法門和其他的修持方法,有一很大的歧異!要起「疑情」,古德雲:「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若無疑情,參禅也只是修定的方式,雖用此亦能將心海中的浪濤平撫下去,但難有較深刻,較長久的生命突破,我以爲疑情像一具釣竿,它能將我們內在清淨的智慧,從雜染妄識的業海中釣出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雖然有人說:修禅者要上上根器,然若有明師指點,下下人也能得到上上功的。

  

  再其次,我確定了我此一生所要依行的道路———修行、弘法、度生。過去,我對佛學雖贊歎仰望,然對世情俗事,卻總是放不下。而在此禅七的體驗中,我不敢說已放下了多少,但至少已看淡了許多,過去,我以爲世間有很多道路,雖然佛道是一較光明、較究竟的道,然衆生還可依其性格、就其根器,各選擇其所欲奉行的道路。而今我確認佛道是唯一的要道,此就我而言如此,就他人而言亦必如此,修行、弘法、度生,是我無可揀擇的道路。

  

  說不盡的歡喜,道不完的感激,現在我只能于此祈禱:

  

  願一切衆生都能具足因緣,參加禅七。

  

  願一切衆生都能得大饒益,生大歡喜。

  

  願一切衆生都能發出離心,行菩提道。

  

  願一切衆生都能速證佛果,莊嚴淨土。

  

  (民國七十一年叁月十六日成稿)

  

  

《一葦過江 附錄:禅七心得》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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