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菩薩清涼月
──訪果祥師談聖嚴法師
林新居
「說實在的,要接受訪問來談我的師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可以說,我覺得很惶恐,因爲跟隨師父越久,越感到,像師父這樣偉大的人物,以我們這種凡夫要來談他,實在有點不配,也不容易談得好。因爲我們的智慧很淺陋,而師父卻是大慈悲、大智慧的,隨處拈來,都是能夠發人深省的題材,我怕難免挂一漏萬,無法清楚的描繪出師父來,所以我覺得很惶恐……。」
從果祥師敬謹的話語裏,我們已經可以領受到,聖嚴法師在弟子們心中的分量,以及受教獲益後尊師重道的情懷。
最喜歡的頭銜還是法師
在大四左右(西元一九八七年),果祥師開始知道有聖嚴法師這個人。那是因爲她參加佛學社團,有一次參加「慧炬雜志社」舉辦的粥會。之後,她便開始閱讀《慧炬雜志》。有一次粥會,聖嚴法師受邀演講,演講內容雖沒刊出,卻引用了聖嚴法師的幾句話,其中有一句是說,聖嚴法師有很多頭銜,但他最喜歡的頭銜還是法師。她看了深受感動!因爲她認爲,出家人很多,而能出家出得沒有白費,並且打從內心地以身爲法師爲榮的,並不很多。像聖嚴法師這樣,能坦率地把話說出來的磊落胸襟,令她深深感覺,他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出家人──這就是她最初的感受。
永遠都是那麼自然
有一次耶誕節,果祥師上佛光山觀禮叁壇大戒,認識了一位來自夏威夷的法師,告訴她,臺北有一位蔡小姐,佛學很好,要她去教她英文(果祥師在學校學的是英文),跟她學佛學。果祥師很「聽話」,回到臺北之後,打聽到了蔡小姐在文化館,就找上門了。
那時,聖嚴法師從美國回來不久。那天是放生法會,中午和大家一起用餐,正好和聖嚴法師同一桌。聖嚴法師很親切的爲每個人挾菜,並和放生會的老菩薩們談笑風生。她覺得,法師不像以前所見到的出家師父那樣嚴肅;他與在家人沒有什麼距離。
她有一個很深的印象:師父吃飯的速度非常非常地快,一碗飯過來,好象狼吞虎咽般一掃而光。她覺得很納悶:「奇怪!這個法師看起來並不像很隨便的人,吃起飯來爲什麼這麼狼吞虎咽呢?」後來打了禅七她才知道,聖嚴法師在日本時養成的。他常在禅七時告訴弟子:「要細細的嚼、快快的吃,細細的嚼、快快的吃!」
第一次到文化館,聖嚴法師那種非常平易近人的風範,便令她深深歡喜。他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而融入其中;你不會覺得他和他們有什麼不同。仿佛他就是他們其中的一位──這種感覺,果祥師一直都擁有,無論何時何處……。
後來,她聽到從紐約美籍來的師兄弟們說,聖嚴法師在美國,美國人不把他當作「中國人」看,他們覺得他很了解美國人,他就是「師父」。同時,他們的表現也令人看出他們對師父的崇敬和臺灣的弟子沒有兩樣。
最近她又在《牧牛與尋劍》(聖嚴法師著)一書中,看到聖嚴法師受邀前往總統官邸、行政院長府中,指導李總統、俞院長伉俪打坐,也都是像老朋友般,一下子就熟稔了,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自然──這是聖嚴法師很大的一個特色:他不管和任何人相處,永遠都是那麼的自然!
身教與言教
聖嚴法師是一個非常重細行的人,非常重視生活教育,他要求常住的弟子,早齋之後一定要做體力勞動的工作。所以每一位弟子都擁有自己分內的工作,並且要處理得井井有條,徹徹底底;禅七之中更是叁餐飯後都要做整理環境的工作。
聖嚴法師也隨時以身作則,不管再怎麼忙碌,他總是保持應有的威儀,房間也是井然有序,因爲他很強調戒律的重要。在《戒律學綱要》一書中曾提到,他費了很大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出家,發願要當一名清淨的佛子。所以他花了一段很長的時間,精研戒律,寫出來一本《戒律學綱要》;甚至現在已是一位國際有名的老法師了,言行舉止仍然毫不茍且,在日常生活中,隨時隨處保持著精嚴的威儀。
有很多人以爲:「聖嚴法師實在太忙了,大概沒有時間教導弟子。」果祥師引用了一位師兄的話,說:「師父並不一定要講話,從他的爲人處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中,有太多值得我們學習的東西,我們是學不完的。更何況師父其實還會盡量撥出時間來跟我們相處,來教導我們。所以我們從師父那裏所得到的教育,其實是非常多的。」
不自認是禅師,而強調是法師
聖嚴法師對每一位在寺院中跟隨他修行的弟子,都給他們一個法門,這些法門看似平淡無奇,卻是非常踏實的。他會叫某一個人專門持誦觀世音菩薩的聖號,某一個人每天要禮佛多少拜,或是持大悲咒、誦《心經》等等;他最常指示的修行法門,就是持誦觀音菩薩聖號或禮佛。
另外,聖嚴法師規定他們,無論怎麼忙,一定要參加每天早晚的靜坐共修,每次一小時。這是行門上的工夫。
在解門方面呢?由于農禅寺的住衆,根器不一,有的是博士班肄業的,有的只念過小學;有的人學佛已十幾年,有的人才剛踏入佛門。所以聖嚴法師會鼓勵初學人多讀高僧的傳記、多看一些基礎的教義。至于是否進一步的鑽研,就要看個人的情況了。在農禅寺,不管聖嚴法師在國內或出國,都會專門爲出家衆或即將出家的行者開設一些解門和律儀課程,來輔助他們的修行。
農禅寺,從字面上看來,應該是以禅修爲主的寺院;但今天的農禅寺稱得上是禅淨雙修的道場。聖嚴法師也強調,他不是禅師,只是法師,只是指導修行方法的人。而事實上,他的包容性相當廣,他對社會、對國家、對整個世界的關懷,用心都非常深。
寺內弟子皆必須學會日常生活中例行的事物,如:灑掃、應對、做飯、種菜……,乃至執掌早晚課及經常性法會中的法器、帶領對外的共修活動、教授初級禅訓等。
聖嚴法師指導修行,很講究方法的使用。他先教人攝伏散亂、妄想的心,再一步一步地利用方法,朝深層面的目標努力,但他更強調對佛法的正知正見,以及菩薩精神的展現。他本人則對佛教的各宗各派,都不偏廢,他在文大、東吳、中華佛學研究所及美國,開過的課程有禅、淨、律、天臺、華嚴、唯識及中觀,也譯有《密教史》,著有《西藏佛教史》。對世界其他各宗教也曾下過苦工仔細鑽研。因此,他在民國五十六年(西元一九六七年)寫成的《比較宗教學》,在臺灣直到目前,同類的書籍中,仍難找到出其右者。
叁個月要處理半年的事情
聖嚴法師可能是國內最忙碌的法師之一:他每年有半年在臺灣、半年在美國(每叁個月去返一次)。
在國內,聖嚴法師有叁個機構:一是中華佛教文化館本館;二是農禅寺;叁是中華佛學研究所。
以文化館本館來說,活動比較少,實際上,文化館是以佛研所的教育工作爲主。農禅寺,一方面是清修,一方面也是接引社會信衆學佛的活動道場。有定期的禅坐初期訓練班、定期的念佛共修會、定期的打坐共修會(每星期一次)、講經、演講及其他活動。「東初出版社」及「人生雜志社」亦均設在寺內。聖嚴法師如果在國內,一定會對外開設講座──每星期日上午固定的講經、下午的開示,周六念佛會的開示,及每年兩次的佛七共修會。
聖嚴法師每周對內部開講二至叁次的課程,有時也接受外面的居士去聽課。而每天早齋之後,經常仔細地對內部做知見上、修行上、生活上或工作上的指導。有時爲著某些活動上的需要,也會把十幾個弟子擠滿他那間小小的方丈室,令大家席地而坐,在溫馨、融洽、互相鬥嘴中,談上個把小時,將問題一一解決之後才解散。這時,真像父親帶著一群活潑、率真、幼小而吵鬧的兄弟姊妹一般。而這種方式卻經常是問題解決之最快速、最周詳而圓滿的方式!
聖嚴法師在農禅寺,也經常接待各式各樣的訪客,諸如家庭、事業、人事……上有問題的,或請教他修行上問題的;有些政府官員,或是名流人物,也會到農禅寺來拜訪他,向他請教佛法。因此,只要他在,從早到晚,訪客絡繹不絕。
聖嚴法師也時常應邀到各機關團體及各大專院校做各種大、小型的演講。不過在國內他有大半的時間都投在佛研所的教育、行政和募款工作上,以及大學哲學系的授課上。由于他事忙,所以采取「密集式」的授課方式,別人上一學期的課,他用半學期就把它上完,然後出國。他在國內的叁個月,必須處理半年的事情,在美國也是一樣;有時候還要以電話「遙控」。因此曾有人問他:「世界上有多少人像師父這麼忙呢?」但是不管多麼地忙碌,聖嚴法師永遠是非常從容、鎮定而輕松愉快地處理事情,而他深切的悲智與高度的幽默,經常令與他共事的人精神抖擻、潛力盡現。
他是一個「阿米巴」
有些寺院會辦「示範禅七」。但聖嚴法師卻永遠不可能辦示範禅七,他曾表示過:「我主持的禅七沒有一次是一樣的。」因爲他每次打禅七,都要看參加者的素質,和他們用功的程度、狀況,而決定怎麼樣去引導;因爲禅七中隨時都會有身心上的變化的。
這兩、叁年來,聖嚴法師一來有鑒于農禅寺常住及佛研所師生禅定工夫的提升,所以針對他們個人狀況予以指導;二來由于年老體衰,國內外兩頭忙,所以暫時關閉對外的禅七。這是難以兩全其美的。
打從果祥師跟隨聖嚴法師出家以來,她就一直認爲,聖嚴法師是一個「阿米巴」──很靈活的人。尤其是從禅七的指導上更可看出。那時的他,才是最真實、最深刻、最自然的「師父」。
在禅七裏,聖嚴法師最會罵人了,但也是最幽默的。他常常在罵人時,罵得非常剀切、非常地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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