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當醫生宣布需要鋸腿的診斷時,我並不害怕,也不怨悔。因爲我始終認爲:我今日爲度化衆生,爲弘揚佛教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何況行動不便,正可以安坐鬥室,讀書著作,一樣可以弘揚佛法啊!後來因爲傳教忙碌,也忘了病苦,腿疾竟然不藥而愈,于是我更加勤于說法。
我曾經在宜蘭、高雄兩地之間,每周來回布教達十年之久;也常沿著荒郊小徑步行數小時,到偏遠的寺院開示佛法。後來,弘法的邀約不斷,經年的趕場赴會不但使我居無定所,連吃睡讀寫都是在車廂機位上進行;而爲了一句承諾,奔波百裏,甚至洲際穿梭,也是常有的事。直到現在,我雖已從佛光山退位八年,仍然不得空閑,經常應邀參加他們的會議。只要有人要我,只要是爲了佛法的弘揚,我還是「心甘情願」,勤于赴會。
決意興建佛光山時,信徒們見到遍山的荊棘麻竹,個個都驚懼起來。他們認爲:當時已經有壽山寺足以棲身課徒,又何必千辛萬苦,另外開山?在海外建立道場時,一些人又說:「何必將寺廟建得那麼多?那麼大呢?」這些意見固然不無道理,但是,爲了安僧度衆,我「心甘情願」承受辛苦;爲了弘化更廣,我「心甘情願」喜舍千金。
佛光山創建後,我爲地方修橋鋪路,興學教化,甚至慈善救濟,帶動繁榮進步,無奈一些鄉民反而需索無度,謗佛毀僧。海外道場一一落成了,又有國人埋怨我將資金帶往國外。其實,當國際人士對臺灣豐厚的外彙存底咋舌眼紅之時,我在海外建寺,宣揚中華文化,爲國人回饋世間盡棉薄之力;當初臺灣接受美援時,貧窮辛苦,現在能施舍結緣于世界,爲什麼不做一個樂善好施的富人呢?人心之貪瞋愚癡,實在令人扼腕唏噓!但是爲了佛教的弘揚、文化的傳播,我還是義無反顧,因爲我習慣了「心甘情願」,忍受那些不明理的流言蜚語。
基于一片弘法的赤忱,我采現代方式宣揚教義;我以民主法治管理佛寺;我爲大衆演說生活化的佛法;我將佛教帶入國際化的境地。我秉承佛教的慈悲精神,願以拔苦與樂之心,利益普天下的蒼生;我以平等恭敬之行,接引十方大衆;我關懷國事,直陳建言;我急公好義,爲民喉舌;信徒來山,我以禮相待;政要訪問,我也竭誠歡迎;百姓邀約,我滿其所願;軍警請法,我也樂說不拒。清夜扪心自問:爲教爲僧,我不遺余力;爲國爲民,我用心良苦;區區善意,從不望褒揚,但不意得來「企業和尚」、「政治和尚」之稱。盡管如此,能爲佛教走出更寬廣康莊的天地,我「心甘情願」背負譏毀,不以爲苦!
大家見到我的徒衆與日俱增,好生羨慕,但是其中的辛苦,鮮爲人知。《維摩經》雲:「弟子衆塵勞,隨意之所轉。」我爲了教育不同性格的徒衆,或施以開導,或軟言慰藉,或贊揚鼓勵,或再叁教誡……。此外,我更方便權巧解決他們的各種問題,給予他們良好的教育環境,提供進修深造的機緣,建設清幽的居住房舍,成立各種的福利措施。我以養蘭之心護覆弟子,我以植苗之誠培養徒衆,感恩圖報者固然使我聊以安慰,背義忘情者也會讓我遺憾惋惜!記得十年前,我曾供給一對姊妹習醫,不料她們醫學院畢業後,不僅不思回饋,反而恥笑同門;一些弟子們身懷長才後,貢高我慢,覓枝另棲。自己的心血、希望付諸東流還算小事,放心不下的是這些徒衆走出山門之後,是否會迷失掉自己?
所幸還有許多以教爲命的優秀弟子,日夜精勤,爲教爲衆而奉獻自己。如:宅心仁厚的心平,早年「心甘情願」隨我開山辟土,繼任住持後,接下佛光山龐大的組織和債務,仍一本初心,無怨無悔;耐心柔和的慈莊,四十年前未出家時,腳蹬高跟鞋,挨家挨戶把佛書推展到每一戶人家,後來到美國創建西來寺,曆時十年,備嘗艱難,一直都是「心甘情願」,任勞任怨;才華洋溢的慈惠,當年放下高薪的職位,「心甘情願」地跟著我到處弘法,隨侍翻譯,並曾在大學任教;能幹練達的慈容,自一九五叁年皈投叁寶後,便「心甘情願」地以弘法利生爲己任,以瘦弱之軀,現在負責中華佛光總會的工作,未嘗稍懈;淡泊恬正的慈嘉,日本留學後,「心甘情願」地回國爲僧伽教育克盡厥責,叁十年如一日;其他如慈怡、心定、依嚴、依恒、慧開、依空、依谛、依淳、依法等……,乃至我後期的弟子,如尼泊爾的滿乘,「心甘情願」地以弘揚大乘佛法爲己志;美國籍的滿仁,「心甘情願」地以清除垃圾、美化佛光山來廣結善緣;韓國籍的李仁玉,于成功大學畢業後,「心甘情願」地來到中華佛光總會服務人群……。他們的發心奉獻,已獲得大家的肯定與贊賞,所以我奉勸未來的門徒弟子,想要有所成就,先要「心甘情願」地奉獻自己。
人生在世,若能時時以「心甘情願」的態度來實現理想,必能有苦時不覺苦,有難時不覺難,一切困境自可迎刃而解,而無事不辦,無願不成。
(佛光廿七年-一九九叁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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