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山林寺院與都市寺院─兼論蘭若比丘與人間比丘▪P2

  ..續本文上一頁複的理論,久而久之,遂與佛陀的人間本懷漸行漸遠,崇尚實踐的大乘佛教乃應運而興,龍樹、提婆等「人間比丘」相繼挺身而出,他們本著不忍衆生苦,不忍聖教衰的悲心,不僅著書立說,從理論上破除異論,顯揚佛陀的人間正法,更躬身力行,利生不辍。像龍樹因當時「南天竺王甚邪見,承事外道,毀謗正法」,故設法「赤旛在王前行,經曆七年」,終于引起國王的注意而借機度化,最後「王乃稽首伏其法化,殿上有萬婆羅門,皆棄束發,受成就戒」(《龍樹菩薩傳》,《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一八六頁上-中);提婆則追隨老師龍樹的腳步,爲度化國王而「應募爲其將,荷戟前驅」,因軍紀嚴明,獲得國王的器重,之後由上而下度化國人也就不難了,據史傳記載,叁個月之內竟有百余萬人皈信佛教,但他也因此遭到邪道弟子的嫉恨而引來殺機。當他遇害的時候,爲恐門下複仇而告訴殺手:「吾有叁衣缽釪,在吾坐處,汝可取之!急上山去,慎勿下,就平道!」臨終之際,還諄諄教誨號哭的弟子們:「言諸法之實,誰冤?誰酷?誰割?誰截?諸法之實,實無受者,亦無害者。誰親?誰怨?誰賊?誰害?汝爲癡毒所欺,妄生著見而大號咷,種不善業。彼人所害,害諸業報,非害我也。汝等思之………。」(《提婆菩薩傳》,《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一八七頁上-一八八頁上)慈心感人,于此可見他是一位有修有證的「人間比丘」!

  

  西元五世紀以降,以那爛陀寺爲首的僧院以高等學府的姿態出現,根據《大慈恩寺叁藏法師傳》卷叁記載的那爛陀寺:

  

  主客常有萬人,並學大乘兼十八部,爰至俗曲吠陀等書、因明、聲明、醫方、術數,亦俱研習。凡解經論二十部者,一千余人;叁十部者,五百余人;五十部者,並法師十人。唯戒賢法師一切窮覽,德秀年耆,爲衆宗匠。寺內講座日百余所,學徒修習無棄寸陰,德衆所居,自然嚴肅,建立已來七百余載,未有一人犯譏過者。(《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二叁七頁中-下)

  

  義淨晚玄奘約四十年後西行取經,從他的《南海寄歸內法傳》,亦可想見那爛陀寺當年的盛況:

  

  那爛陀寺人衆殷繁,僧徒數出叁千,造次難爲詳集。寺有八院,房有叁百,但可隨時當處自爲禮誦。然此寺法差一能唱導師,每至晡西,巡行禮贊,淨人童子持雜香花,引前而去,院院悉過,殿殿皆禮,每禮拜時,高聲贊歎,叁頌五頌,響皆遍徹,迄乎日暮,方始言周。(《大正藏》第五十四冊,第二二七頁上-中)

  

  每日舉行寺講百場,萬人聚集研習經論,通解者達千余人之多;而光是每天的禮誦,便有數千人行動,儀式之進行,熱鬧中不失莊嚴,活潑中不失威儀。凡此顯見佛法與文教結合無間,僧衆與信衆水乳交融,遙想當年的那爛陀寺沒有現代進步的交通及種種設施,卻能夠將人間道場的活力發揮到極致,實非易事,也難怪培養出來的僧人個個都是解行並重的「人間比丘」,而非僅滯于學解之徒了!

  

  遺憾的是,自玄奘大師返國、戒賢論師圓寂之後,乏人傳承,導致後期的大乘佛教走入經院的胡同。佛教一旦缺乏了人間的實踐,既如同截斷源頭的江河,喪失了向前邁進的動能;又好比斬除根部的草木,禁不起風吹雨打的沖擊。再加上溶入印度教色彩的金剛乘佛教興起之後,天乘思想濃厚,繁華缛麗的祝禱儀式固然也能啓發道念,但一味借助他力來求得自己的幸福,反而忘失了自己身而爲人的力量。最後佛教終究敵不過回教的入侵,在印度的國土中逐漸消失。

  

  幸而早在西元前叁世紀頃阿育王在位時,曾大量派遣僧尼、使節到海外弘傳佛法,建寺度衆,佛教的慧命乃得以在其他國家地區延續下來。尤其在漢地,不但保存了最多的佛教典籍,而且至今仍是人間佛教最活躍的地區,之所以如此,「人間比丘」輩出,承先啓後,且代有闡發,是其主要的原因。

  

  根據正史記載,佛教是在東漢末年時傳入中土,自此一直到魏晉南北朝結束是中國最動蕩不安的時期,但說也奇怪,這五百年間卻是佛教發展最快的關鍵時期,究其原因,不外是因爲佛教能在此一開始傳來中土之際,就能融入當地的傳統,所以很快便被人們所接受。

  

  最明顯的例子如寺院的建築在一開始的時候,便承襲傳統宮廷、官署、民宅的形式,將佛教的主體建築設在中軸線上,且檐瓦翻飛,院落分明,後來曆經不同朝代,雖在格局上稍有變更,但總體而言,仍維持著中國傳統樣式,予人熟悉親切而莊嚴古雅的美感。有人曾說,相較于其他宗教,這就是佛教得以在中土迅速傳播的原因之一,想來也有幾分道理。

  

  在弘法的方式上,由于佛教在中土弘傳的初期,南方盛行清談,當地的僧人爲弘傳佛法,遂迎其所好,創立「法社」,與之對話,因此吸收了不少名流士子作爲佛法的後盾;至于高僧大德如在高邑立寺授徒的竺法雅、于中山開座講法的康法朗等,常以老莊思想來解釋佛理,形成所謂的「格義佛教」,雖然後人非其「迂而乖本」(僧睿〈毗摩羅诘提經義疏序〉,《大正藏》第五十五冊,第五十九頁),難達佛法真髓,但畢竟不失爲引導時人進入佛法堂奧的門檻。而北人則崇尚神異方術及建塔造寺,當地僧侶也從其所好,成立「義邑」,率領在家邑子學佛熏修,同時以種種方便攝受帝王同來護持,尤其在沙門統昙曜建議下所設立的僧祇戶、佛圖戶,不但解決了北魏的社會問題,繁榮了當時的民間經濟,而且擴大了民衆的信仰層面。「法社」和「義邑」,類似現在的「布教所」,可以看成是迷你型的「都市寺院」。試想若非這些擔任先鋒的「人間比丘」深入城鎮鄉邑,融入百姓的生活,佛法在中土生根可能都很困難,遑論開展了。

  

  唐宋以降,爲適應一般民衆的需要,寺院的講經說法除了正式的大座開示之外,更發展出俗講、變文、變相等,是爲戲曲、小說之濫觞,不但對于佛法的大衆化、普及化、藝文化助益甚多,而且使得寺院成爲當地文教活動的中心,對于佛教地位之提升、社會人心之淨化也有很大的貢獻。凡此也應歸功于「人間比丘」所作的種種努力。

  

  至于一些棲止岩穴的「蘭若比丘」,他們以其嚴淨的修持行無言之教化,在重禅輕講的北朝,很能符合朝野的需要,甚至由于「蘭若比丘」性喜禅寂,林谷是托,是以北魏孝文帝、北齊文宣帝等帝王分別爲佛陀禅師在嵩山建造少林寺,爲僧稠禅師在龍山建造雲門寺,諸如此類的「山林寺院」在當時也發揮了不小的度衆功能。

  

  民情風俗的不同是佛教從印度傳入中國之初所面臨的最大問題。當深目高鼻、袒肩托缽的胡僧來到中土,衆人異樣的眼光可想而知,但他們爲了將菩提種子遍撒中土,仍不憚辛勞,前仆後繼,跋涉千裏而來。即使後來漢地人士紛紛加入弘法行列,但僧人剃除須發、舍家求道的形貌不啻引人側目,且與中國傳統觀念相悖,在在形成議論的焦點。可貴的是,這許多有爲的僧侶爲了弘法利生,不但無懼困難,迎向社會,甚至不惜身命,在權貴之間周旋應對。

  

  像康僧淵初至江南時,以清約自處,人多不識,故經常餐風露宿,在市場邊行乞維生,直至拜訪殷浩,與滿座名流缙紳對談如流,才令人刮目相看,從此聲名大噪,後來在豫章山建寺,從學者衆;竺法汰奉師命南下建康(南京)弘法,最初也是衣食無著,幸賴東晉丞相王導的第叁子王洽的接濟,強顔歡笑于名流士子之間,始得順利進行教化工作。余如支遁、法友、于法開、竺法崇、智顗、道宣等高僧大德雖然在遠離市區的「山林寺院」裏潛修課徒,仍不時應邀赴京師講學。古時候的交通並不發達,更何況是在山野林間,一路顛簸難行,可謂辛苦備至。像智顗即在應诏進京的路上病故。他們爲法忘軀的精神實在令人敬佩,若非具有高度淑世熱忱的「人間比丘」,何能致此!

  

  對于「人間比丘」而言,形體上的饑羸凍餓、疲累奔波,精神上的稱譏毀譽、利衰榮辱或許還不算什麼,最可怖的應該是經常遊走在生死邊緣,朝不夕保。像帛法遠、帛法祚兄弟因不願還俗從政,而相繼被秦州刺史張輔、梁州刺史張光所害。沮渠蒙遜因不願昙無谶爲北魏太武帝所重用,而派人將之暗殺。玄高雖貴爲太子的老師,卻因名盛遭忌,被崇道毀佛的北魏太武帝所拘捕缢亡。後秦王姚興則一再脅迫道恒、道標罷道未果,又命身兼僧主的僧 予以規勸,不意僧 無懼生死,抗旨修書,義正辭嚴地說道:「袈裟之中亦有弘益,何足複奪道與俗,違其適性?」(《弘明集》卷十一,《大正藏》第五十二冊,第七十四頁下)姚興遂不再提起此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佛圖澄更是了不起,他因不忍生靈塗炭,策杖軍中,先以咒術神通斂服殺人如麻的石勒、石虎兄弟,再繼之以善誘勸化:

  

  帝王之事佛當在心,體恭心順,顯暢叁寶,不爲暴虐,不害無辜,至于凶愚無賴非化所遷,有罪不得不殺,有惡不得不刑,但當殺可殺,刑可刑耳。若暴虐恣意殺害非罪,雖複傾財事法,無解殃禍。

  

  (《高僧傳》卷九,《大正藏》第五十冊,第叁八五頁中)

  

  佛圖澄不僅在宮中說法,也經常開壇講經,受業弟子幾達一萬,常隨左右者數百。他常告誡在家信衆:

  

  事佛在于清靖(淨)無欲,慈矜爲心。檀越雖儀奉大法,而貪吝未已,遊獵無度,積聚不窮,方受現世之罪,何福報之可悕耶?(《高僧傳》卷九,《大正藏》第五十冊,第叁八五頁中)

  

  可見他雖以咒術神通爲初方便,實則系以正法化世的「人間比丘」。

  

  在古印度,佛教的僧團與王室之間保持密切關系,佛陀尚且不時出入王宮,爲公卿貴冑說法,何況古代的中國向來以王權至上。爲弘傳大法,中土的「人間比丘」不但得隨緣教化王室公卿,以收上行下效之功,更必須在王法與僧情之間衡量輕重,取得協調。例如在「沙門…

《山林寺院與都市寺院─兼論蘭若比丘與人間比丘》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