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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寺院與都市寺院─兼論蘭若比丘與人間比丘▪P3

  ..續本文上一頁應否禮敬王者」的論議中,東晉時深居廬山的慧遠,以一紙〈沙門不敬王者論〉,回複桓玄「沙門應向王者禮敬」的主張,及時扼止了當政者的宣令;劉宋時期的僧遠以一句「我剃頭沙門本出家求道,何關于帝王」(《高僧傳》卷八,《大正藏》第五十冊,第叁七八頁上),回應脅迫他禮敬天子的官員,隨後隱入定林山,終不複出。他們的魄力,不知贏得多少人的擊節贊賞!而在北魏初年應诏爲「沙門統」的法果,身處北朝殺戮成性的胡族轄地,在盱衡時局之後宣稱:「太祖明睿好道,即是當今如來,沙門宜應敬禮。」(《魏書‧釋老志》)乃至文成帝時,昙曜在雲崗以五帝之形貌作如來雕像,無異以具體的行動來表征王權與佛法的一致。南宋的若讷則以「不拜則各自稱尊,拜則遞相恭敬」(《佛祖統紀》卷四十七,《大正藏》第四十九冊,第四二七頁下)來回答高宗的啓問,致使九五之尊聞言欣然躬伏,並授以官職,賜錢百萬。論者有謂如慧遠、僧遠等山林比丘具有高亮之僧節,實則法果與昙曜的作法和道安「今遭凶年,不依國主,法事難立」(《出叁藏記集》卷十五,《大正藏》第五十五冊,第一○八頁上)的主張若相符合。試想在那樣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裏,在那樣一個強硬凶猛的政權下,若不藉助像帝王如此有力的外護長城,佛教即無由發展,黎民的苦楚可能更要加劇了。至于若讷,以珠玑數語化解彼此的對立,贏得皇帝的悅服,讓法雨得以普施更廣,不亦美事一樁!所以無論是在「山林寺院」裏領衆熏修的慧遠、僧遠,或在「都市寺院」中弘法利生的道安、法果、昙曜、若讷,盡管在做法上不同,只要運用得宜,均應屬于憂國憂時、爲教爲民的「人間比丘」!

  

  在東晉南北朝的亂世裏,與道安同屬佛圖澄門下的僧朗,則避居泰山金輿谷,以戒德指導百余弟子,爲時人所崇仰。稍晚劉宋的僧周,原本在嵩山頭陀坐禅,因北魏太武帝滅佛而率徒衆數十人逃至寒山,亦以學德兼具著稱興。僧朗與僧周等可說是當時「蘭若比丘」的代表,他們在「山林寺院」裏布衣粗食,領衆禅修,爲世人樹立另一種實修的典範,在五光十色的紅塵世間,毋甯是一股難得的清流,好比佛世時的迦葉頭陀,也很值得大家稱道。

  

  佛教從印度傳來之初,不僅有王法與佛法之間的沖突,從托缽乞食到袒服踞食,從剃除須發到割愛辭親,都與傳統儒家所主張的忠君愛國、孝親悌幼等思想相悖,久而久之,難免議論紛紛,甚至成爲有心人士謗佛毀僧的力證。幸賴「人間比丘」挺身而出,有的另定規矩辦法,有的致力于協調融和。

  

  我們從檀溪寺道安的苦心鑽研,訂定僧尼軌範,到終南山道宣的圓攝戒學,融小歸大;從百丈山懷海的避開戒律,製定清規,到雲棲山袾宏的改良功過格,實施生活規約……等等,處處可見先人繼往開來的苦心;另如宗密在《原人論》裏,闡述周易與真如緣起的關系;契嵩在《原教》、《孝論》、《輔教篇》裏,主張佛家的五戒十善與儒家的五常相通,並認爲叁王五帝所行之兵乃正刑義征;袾宏著《缁門崇行錄》,將忠君孝悌、齊家治國的思想與佛教僧人的事行融和起來;宗杲與文人士子通信交談,以自己的禅悟境界及《華嚴經》的性起思想來會通佛儒……。凡此都說明了偉大的「人間比丘」在尊重傳統的同時,也關注現實,遠瞻未來;在立足佛教的同時,也環顧四方,不執一端。

  

  此外,自古以來的「人間比丘」,或積極拓展文教事業,或努力從事慈善工作,將觸角延伸到社會各個角落,我們從大座開示到俗講變文,從寺院寄讀到社會義學,從中小學校到高等學府,從翻譯經典到出版印刷,從學術論著到藝文創作,從植樹造林到修橋鋪路,從施茶施粥到施診施棺,從融資貸款到急難救助,從赈饑濟貧到養老育幼,從油坊碾坊到染坊布坊,從農莊生産到工廠製造,從朝聖參訪到觀光旅遊,從電視電影到網際網路,從臨終關懷到心理谘商……林林總總,不勝枚舉,處處可見「人間比丘」擁抱人群、服務社會的熱忱。

  

  所謂「獨木難支,衆擎易舉」,這些事業由叁、五比丘耕耘者,當然也有,但由于成效不大,無法普及,故爲數不多,尤其有些事業如譯經、出版等,動辄需要千百人;如辦學、興慈等等尚須場所設備及資金運轉,凡此非集合衆人之力量,不以爲功,故多爲有組織、有製度的「山林寺院」或「都市寺院」所承辦,因績效卓著而爲曆代朝野人士所肯定者比比皆是,乃至不乏以「官辦民營」的方式委托寺院管理者,例如:後趙石虎賜銀給昭德寺的單道開作爲惠施之用;劉宋太武帝诏令有司每月撥款叁萬給道猛赈施貧乏;會昌法難之後,宰相李德裕因悲田坊無人管理,影響社會甚大,奏請中央及地方政府給予寺田,以充粥飯;宋廷將漏澤園委托給僧人主管,每月支平常錢五貫、米一石……。佛教之所以能夠溶入每個中國人的血液,成爲中華文化的主幹之一,「人間比丘」以開闊的心胸,結合寺院僧團的力量乃至社會團體的資源,舉辦各種事業造福人群,扮演了很重要的主導角色。

  

  時至今日,佛教與社會的關系越形緊密,佛化的人間事業也益加興盛,「人間比丘」勢必依然是佛教的主流,如何隨著時代的發展,跳脫過往的窠臼,讓佛化的人間事業更能普利大衆,固然是當務之急;尤其最重要的是,如何發揚曆代高僧大德繼往開來的精神,將佛陀的法義賦予現代的诠釋,並加強與其他各個領域之間的交流研究,更是根本之道。

  

  「蘭若比丘」雖已逐漸走入曆史,但也有其存在的必要。只是時至今日,常見叁五人等,或住都市,或居山林,以清修爲名,自建精舍。我們不禁想問:他們師承于誰?他們的常住在哪裏?我們進而擔憂:他們的修持,誰來指導?他們的生活,誰去聞問?佛世時的僧團對于蘭若比丘還訂有「蘭若法」以資約束,中國曆史上如僧朗、僧周的僧團,也憑著巍巍戒德來領導。現代的「蘭若比丘」是否也應沿襲傳統,納入正式的僧團製度裏接受領導與管理?誠然是一個值得大家深思的問題。

  

  就曆史發展的脈絡而言,「都市寺院」和「山林寺院」既是由蘭若發展出來,必定不能再走倒退的回頭路,但應考量如何各取所長,結合當地的資源來弘法度衆,當然,最好兩者之間能夠攜手合作,爲衆謀福。

  

  總之,世間是一半一半的,有「山林寺院」的這一半,就必定有「都市寺院」那一半;有「人間比丘」這一半,也必定有「蘭若比丘」那一半。不同的一半加起來才是佛教的全面,如何讓這不同類型的寺院、僧人和合努力,發揮更大的整體效用,在這個世事瞬息萬變、講求集體創作的時代裏,顯得尤爲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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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隨順因緣,安僧度衆

   比丘住錫處非僅憑本身主觀的意願,而往往隨順當時的因緣,有許多客觀的考量因素,就此點而言,也是不宜以寺院之地點而據以判斷比丘屬性的主因之一。

  

  像中國的佛教之所以起源于都市寺院,與當時傳來的因緣有密切的關系,根據《佛祖統紀》卷叁十五記載:

  

  (永平)七年。帝夢金人丈六項,佩日光飛行殿庭,旦問群臣莫能對。太史傅毅進曰:「臣聞周昭之時,西方有聖人者出,其名曰佛。」帝乃遣中郎將蔡愔秦景博士王遵十八人使西域訪求佛道。十年,蔡愔等于中天竺大月氏遇迦葉摩騰、竺法蘭,得佛倚像、梵本經六十萬言,載以白馬,達洛陽。騰蘭以沙門服谒見,館于鴻胪寺。十一年,敕洛陽城西雍門外立白馬寺。摩騰始譯《四十二章經》,藏梵本于蘭臺石室。

  

  (《大正藏》第四十九冊,第叁二九頁中)

  

  《魏書‧釋老志》也有類似的記載。「洛陽城西雍門外」所立的「白馬寺」,是迦攝摩騰、竺法蘭東來傳法之後改爲佛教道場,成爲中國第一座佛寺,也可以說是中土「都市寺院」的濫殇。東漢桓帝甚至在宮中建寺,將佛陀與黃老並祠(《後漢書‧襄楷傳》),首開宮庭道場之先河。佛教就這樣從帝王所在的京城流傳到南北各地的鄉鎮,寺院與僧人的分布自然也是如此。這一點我們可以見諸于:《後漢書》卷七十二中,東漢明帝給其異母弟楚王英的诏書:「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叁月,與神爲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咎,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馔」(當時楚王英在彭城);張衡的《西京賦》中對長安城的形容:「眳藐流眄,一顧傾城,展季桑門,誰能不營」(《漢魏六朝百叁家集》卷十叁)等等文獻記載。而《叁國志‧吳書‧劉繇太史慈士爕傳》中也記載官于下邳的笮融,「大起浮屠祠,以銅爲人,黃金塗身,衣以錦彩,垂銅盤九重,下爲重樓閣道,可容叁千余人,悉課誦佛經,令界內及旁郡人有好佛者聽受道,複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遠迎前後至者五千余戶。每浴佛,多設酒飯,布席于路,經數千裏,民人來觀及就食且萬人……」。凡此皆可想見東漢末年佛寺活動的盛況,及僧人因持戒清淨而爲時人敬仰之情景。

  

  曹魏時期,曹操鑒于黃巾之亂,認爲迷信造成亂相,擾亂社稷安甯,特頒诏令予以禁止。佛教雖非迷信,但一般人不解,難免同遭限製,據《魏書‧釋老志》記載,魏明帝本想毀去王宮西邊的佛塔,但因親見佛舍利的神瑞,故將該塔移往別處。盡管宗教政策如此,由于開疆拓土政策使然,曹魏與西域諸國交流頻繁,甚至伸展到西域以西的大月氏,以是僧人東來者多,洛陽的譯經僧尤其活躍,最著名者有來自印度的昙柯迦邏、康僧铠,來自安息的昙無谛,來自西域的白延、安法賢等先後迎至白馬寺專致譯事,律典由是傳來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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