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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錄-剛曉法師閑暇解惑集(六)▪P7

  ..續本文上一頁的人,第二種人是悲觀的人。世界上除了這半瓶礦泉水外什麼都不存在,這半瓶礦泉水就如咱們佛教說的“心識”,萬法唯識,除了識其它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印度佛教就說:悲觀也好、樂觀也好,都是強加到這半瓶礦泉水上邊的,大家看,實際上咱們根本沒有在這半瓶礦泉水上加任何東西,因爲根本加不上,頭上按頭是按不上去的。當然了,聖者才知道悲觀也好、樂觀也罷,其實與這半瓶礦泉水了不相幹。這就是印度佛教。印度佛教說你不用悲觀、也不用樂觀。

  再看中國佛教。世界就是這半瓶礦泉水,我們看見半瓶礦泉水以後,就要把它加滿,我們認爲,既然是一只瓶子、半瓶水,肯定是或者誰把水喝了或者怎麼的。中國佛教說,本來是滿瓶的水,就如同本來清淨的佛性,可現在不知怎麼成了半瓶,就是由于一念無明而使得清淨佛性成了阿賴耶,那麼,我們就想法子去找些礦泉水來把這瓶子加滿,把半瓶水加成滿瓶的水就是修行轉染成淨的過程。

  這就是印度佛教與中國佛教的根本區別。

  問:這不是性寂說、性覺說嗎?

  曉:對,是呂澂先生稱印度佛教爲性寂說,中國佛教爲性覺說的。

  問:哪一個究竟些?

  曉:我的結論其實已經在解答中間給你說了。不必單獨再問這個了。

  問: 法師,剛才你在演講中我聽到你用了一個詞,叫“佛教犬儒”,這個能不能再具體說說。

  曉: 這個佛教犬儒實際上是佛教中最大的弊端,沒有辦法改變,這個實際上已經主宰了整個佛教界,這是我們佛教的滑鐵盧。

  問:到底什麼是佛教犬儒?

  曉:犬儒的內含很不好說,它本是古希臘的一個哲學派別。犬儒這個詞在漢語中沒有合適的對應詞彙,大致就類似于玩世不恭、憤世嫉俗,但言行不一。佛教犬儒就是指佛教中的這些現象。其實也不單是佛教中,社會上犬儒現象是很普遍的。比如說南懷瑾先生舉過一個事――幾個老頭子在一起談笑,談的也是不堪入耳的話題,這時跑來了一個小孩子,一個老頭子就大聲地訓斥道,“去,讀書去!”這就是犬儒。佛教中這樣的事兒也多得很。覺海法師給我說過,他師父在四川諸老和尚中是最小的,當然也八十多了,四川的那幾位老和尚都是九十左右的人,他八十多當然是最小的了。覺海法師說,他們老和尚在一起也是開玩笑,別人叫著他師父的名字,“××,你還是小孩兒,怎麼怎麼著的”。但當對著他們小和尚的時候,一個個都是威儀具足的樣子。這就是佛教犬儒。

  問:若只是這樣話,也沒什麼的,老和尚們也不是佛,自然我們應該原諒他們的這些所爲。

  曉:我這是給你說犬儒的現象,真正的犬儒比這厲害多了,違害也大得多。

  最先的佛教是基于一種堅定的信念、依據一種道德原則、理想原則而擯棄世俗觀念的,可後來漸漸變了,失去了所依的道德原則、堅定的信念,而且把佛教的理想與現實攪和在一起。

  佛教本是理想主義的,當然了,所有的宗教都是理想主義的,正因爲我們不滿現實,所以我們才有宗教訴求,正是因爲我們對現實世界的缺陷的深深失望,我們才會有對神聖世界、對理想境界的追求。宗教的本質在于對世俗的批判和超越,宗教是強調理想主義的,它不能夠和現實世界、世俗主義同流合汙,它要出淤泥而不染,要憑理想主義去直面社會的弊病與人性的邪惡,可是,隨著佛教的世俗化、理想與現實的合流、道德原則的喪失,最後卻引出了一個令人始料不及的後果:既然沒有什麼是了不得的,也就沒有什麼是要不得的。因爲這樣,所以我就對世俗觀念滿不在乎,但我同時又對一切毫不顧忌地要得到,所以,佛教就由擯棄世俗變成了對世俗中的一切照單全收,我們的教主是擯棄世俗,可我們後輩卻對世俗照單全收,而且連世俗中也認爲的惡也不知羞恥地全收,這樣呢,本來的理想主義佛教成了徹底的非理想主義。這是很奇怪的事兒,最激烈的理想主義者最容易變成最徹底的非理想主義者,咱佛教有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說極惡的人轉過來後極易成就,同樣的道理,反過來的轉換也是一樣的。爲什麼會這樣呢?主要就是因爲理想主義者很容易缺乏程度意識,對他人缺少設身處地的同情的理解,這樣呢,很容易把世界看成一片漆黑,就這樣使自己陷入了悲觀失望,再進一步就要懷疑、否認美好的存在,最終則是放棄理想的追求。世界本就是一場荒謬,我也只能以荒謬對之。理想主義者往往在屢屢碰壁之後就變成犬儒。

  最先的佛教堅持美德與價值,後來到了佛教卻成了它的反面(最明顯的就是密宗)。所以,宋澤萊說,整個一部佛教史,實際上是一部佛教的淪落史。

  問:你說的這是在印度的佛教,在中國佛教中也是這樣的嗎?

  曉:在哪兒都是一樣的,比如中國的禅宗,我們一般的說法是六祖是中國禅宗的集大成者,咱就看《六祖壇經》,從《六祖壇經》中我們可以看出,其實禅宗是對經院哲學的反判,是對本來佛教的回歸,可是後來的狂禅卻恰好成了它的對立面。弄到最後自己也收拾不住了。

  當然,這些都是正常的,一個事物,最後卻發展到了他的反面,就象一個人往東走,走啊走的,最後卻從西邊轉回來了,這才對,這說明他走的路是直的,要是你往東走又從東邊兒折回來了,就說明你歪了。佛教最開始是講無常、講因果的,可是在有部、經部,就是部派佛教的時候,就走到了佛教的反面,大家知道,他們強調極微,這一強調極微不是使得因果斷了嗎?這不就是反佛教了嗎?但是表面上還是無常、因果。大乘起來,就要扭轉這個局面,于是破斥,龍樹的時候就破,世親還是破,龍樹與世親只是用了不同的破法而已,龍樹、世親他們就是要把被顛倒了的佛教再顛倒回去,到六祖的時候,佛教又被顛倒了,于是六祖出來把它顛倒回去,現在的佛教又被顛倒了,這次把佛教顛倒回去的責任就落在了我們大家的身上,大家要有勇氣承擔,要有弘揚正法舍我其誰的精神。不要再犬儒了。

  到現在我一直在考察,很有可能犬儒根本就是人道衆生的共性。

  幹脆我盡興地來聊聊這犬儒吧。

  有一回我到××寺,主持和尚與我是很熟的,他既能寫還會畫那麼兩筆,他曾經給我搿過夥気(河南方言),我們在一起是很隨便兒的,他說,“其實我們的話連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我們也得這麼說,因爲有了這些話,我們出家人才有安身立命之本”。也就是說,佛教要麼是一種象征,要麼是一種理論,二者實際上不可兼得。看看《佛教應該打黑》,你會覺得佛教在高層僧侶中間實際上是根本就沒有價值的,這些高層僧侶實際上很少有人信仰它,但在正式場合還得要它,他們是把這個當成一種必須玩的遊戲而不是身體力行的理論。有不少師父,談話時談起佛教現實,俨然是一個有良知者,但是他們的所爲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本宗法師說,佛教的現實我們都知道,但我們不能公開批評,只要不公開批評,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已經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鼓吹,在開始時還能聽到一些反響,還能得到大家的贊賞,但令人驚異的是,到現在,當有人在向我潑汙水的時候,也有不少反響。圖欽仁波切說,有人認爲人都是騙子。

  佛教把理想懸得極高,同時又把現實貶得極低,極樂是淨土而我們這兒的穢土,對極樂世界之所以高度贊美,是因爲對現實人類看法的犬儒,前提的犬儒,結論卻是理想。

  佛教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就是:要讓信衆們堅定不移地投身其間,就必須讓信衆對教主抱有堅定不移的信心,因此絕對不能讓學者們揭穿一些必要的神話,因此,對于有些學者就得進行毫不留情的怦擊,我們看一些書,會發現和尚們在怦擊學者時顯得氣急敗壞,比如某法師,見有人寫《楞嚴百僞》,就說:歐陽竟無,起大我慢,造楞嚴百僞……有老和尚說:“歐陽竟無居士以他的見解,作《楞嚴百僞》說,來反對楞嚴。”你要怦擊他也要象衆賢論師怦擊世親菩薩一樣才好,衆賢論師要怦擊世親菩薩的《俱舍》是先用了十二年功夫研究世親菩薩的《俱舍》,這佛教中好的傳統到現在喪失矣盡。倒是一位不太有名的法師寫了一本《楞嚴百僞辨》,不管辨得怎樣,人家確實是一條條地來辨了,這個態度就比那名法師、名老和尚好多了。你們連《楞嚴百僞》也不看,連作者是誰都沒搞清,你這不是廢話嗎?印光法師有一段話,我記不清了,大意是說,我的話雖然樸拙,但都是合于佛意的。你憑什麼說你的話合于佛意呢?你怎麼可能符合佛意呢?最多也是符合你自以爲的佛意而已。當然現在我寫文章的時候也用印光法師的話作論據,但我不過是臨時借用一下印光法師的話而已,說難聽點兒的話就是說印光法師不過是我手中的棒子而已。我也可以拿你,也可以拿別人,不過大家都習慣于拿你,我就隨順習慣而已。

  問:一般信衆還是虔誠的。

  曉:信衆的虔誠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恐懼。有些佛教徒一個個好象活判官一樣,動不動說別人下地獄,說多了就麻木了,使得他們對自己口頭上說的也不那麼信了,但還是要表現得信,這其實是在掩飾他們的恐懼。隨著與佛教接觸越多,佛教的現實面目越來越顯露,但信衆並不是反抗它,這就表明了信衆原本就不是真誠的信仰者,他們先前的信並不是純粹的信,他們只是不越雷池,甚至努力地去適應這個佛教世界。信衆們沒有站出來,其實不是因爲他們不懂佛教的犬儒,恰恰相反,是因爲他們看清了佛教的犬儒,知道若反抗必然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也就不反抗了。

  但是,恐懼本身並不是犬儒,它只是通向犬儒的橋梁而已。佛教已經在中國深入人心了。深入人心後是什麼樣子呢?把不管與佛教有沒有關系的,都拿佛教來說事兒!杭州佛發髻舍利入塔時,本來天正下雨,忽然出太陽了,于是人們就說是佛顯聖了。這有什麼呀,天麼,不下雨就出太陽,再不然就陰天,不就這些情況嗎?古詩中就有東邊日出西邊雨,這本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可信衆們硬說是佛顯靈。

  

  

《解惑錄-剛曉法師閑暇解惑集(六)》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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