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中午,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同衆法友會合前往泰國參訪賢聖僧伽。大約曆經叁小時航程,于當地時間當晚十時許抵達曼谷;泰國的氣候十分炎熱,甫出機門即覺熱氣撲面而來。翌日上午轉機至東北方烏東泰尼省,而于午後約一時許下榻,旋即委請當地善信采購烹煮,准備翌日供僧事宜。此外,向旅館租下一樓的小會議室,當晚衆法友齊聚一堂先行簡單的自我介紹並略述自己學法的因緣,再由領隊曾居士主持說明佛法僧戒的涵義,並闡釋在家信衆應如何供養與自手施的意義。這一次參加供僧請法之旅的法友以女衆居多,有人居住花東地區且平日爲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卻仍在百忙之中積極參與,其熱誠令人贊歎。
初抵烏東泰尼時,感覺天氣十分炎熱,與曼谷相彷,不同之處在于該地位于鄉間,處處綠蔭,陣陣和風,較諸曼谷市的燠熱略爲舒適。四月二十六日的午夜下了一場雷雨,翌日整個上午都很涼快,空氣十分清新。此後,我們在烏東泰尼那幾天,夜夜均有雷雨,而雨勢均于破曉前收歇,仿佛天降甘霖助成這殊勝因緣。由于夏令時間的關系,比丘們托缽較爲提早,以致于四月二十七日早晨當我們興沖沖地帶著供養品抵達帕邦塔寺時,托缽已經結束。只好匆匆忙忙將食物放置在大盤子裏帶入寺內獻上。比丘們將食物分配妥當後即開始進食,一般信衆也有取用分配後剩余的食物者。法友們因爲已用過早餐,大多只是觀摩。這還是我第一次目睹托缽僧進食,算是開了眼界。只見他們默默不語,目不斜視,一口一口地吃著缽裏的食物,那種井然有序不禁使我想起多年前從軍的經驗,只不過當年的秩序中充滿著緊張與壓力,而眼前的比丘們卻自然流露出安祥與平靜。餐後,比丘們各自收舉衣缽離開,留下信衆在場聆聽摩诃布瓦尊者的開示。我聽不懂泰語,自也不知尊者開示的內容,但從信衆們笑聲連連的情形來看,尊者可能頗爲幽默诙諧。寺中另一位耆宿潘那維多長老則在尊者開示結束,信衆散去後,單獨接見我們。長老原是英國的電機工程師,依止摩诃布瓦尊者出家迄今已曆叁十八夏臘。一位生長于基督教文化背景的國家且在俗家有著美好事業的人竟然爲法忘軀至此,令人感動不已!長老身旁常隨侍的兩位西方青年據說是來自加拿大的一對兄弟,甫受完大學教育不久,行將在帕邦塔寺剃度。此外,據聞有臺灣的父子二人在帕邦塔寺出家,以因緣不具足,彼此並未能會晤。席間有法友詢問長老出家的心路曆程,長老微笑著舉中國禅宗的故事說:“當你找到一位好老師時,就可以將鞋子挂起來了。”意思是不用再東奔西走,漂泊無依了。有一位女性法友獻上臺灣友人囑托代爲供養的藥品時,我看見長老將一塊布帕放在面前,法友將藥品放置其上,手離開後,長老再拖回布帕。聲聞僧對梵行清淨的要求一絲不苟,于此可見一斑!隨後,長老表示過去曾有人供養藥品,但藥瓶上面的說明卻是中文,因此不知藥性而無法受用。由此看來,供養之事不外兩端,一在合乎律製,再則必須用心。本來,林區向例不准女衆進入,長老慈悲破例,准許我們全體包括女性法友在內于翌日早晨比丘吃飯時,進入林區觀覽一番。當天下午去參觀尊者阿迦高紀念館,領隊帶大家在尊者遺像前頂禮並留影紀念。隨後浏覽尊者遺物暨生平事迹。
四月二十七日晚上,法友們齊聚在會議室裏,一面享用榴梿、波羅蜜...這些富有南洋風味的水果,一面檢討當日行程的得失。按照排定的行程表,翌日將要求受叁皈五戒,爲有所准備故,遂由領隊曾居士講述歸依受戒與佛陀九個德號的涵義。由于南傳學風較重傳統,皈依受戒均以誦讀巴利語的方式爲之。席間大家一遍又一遍地複習巴利語的叁皈五戒,其中有部分法友可能未學過英文,面對羅馬字母拼音且音節頗長的巴利文單字,欲求准確無誤讀出甚至流利背誦,頗爲不易。不過,在求法的熱忱下,領隊帶著大家反覆練習後,法友們也都努力克服它。有了第一天遲到的教訓,四月二十八日早上天還未亮,法友們就起來“著裝待命”,連下榻的飯店也提早供應早餐。大家身著白衣,准時于六點鍾出發。當我們到達寺前廣場時,已有不少當地信衆在等候,他們十分和氣,頻頻向我們微笑並雙手合十,表示友善。我們放好供品後,大家留影紀念。不一會兒,比丘們莊嚴而安祥地走出山門,從廣場的另一端向我們行來。我發現比丘們在行進間彼此並不交談,走路時也不東張西望。由此看來,比丘的修行于日常生活的行、住、坐、臥中進行著,無所間斷。托缽時,比丘的身旁有淨人隨侍。每當缽裏的食物盛滿時,就將它們倒在淨人手持的容器內。托缽很快就結束,趁著比丘們在進食,法友們進入林區參觀。說起帕邦塔寺,我覺得它與我從前所見過任何一間寺院都不同。它的結構十分簡單,沒有金碧輝煌的飛檐雕樓,也沒有佛像。從山門進入後先是廁所,再往前走不遠就是一座講堂,也是比丘與信衆們聚會之處。講堂雖有兩層,而一樓卻是四面透空。步入林區時,頓覺遠離塵囂,但聞天籁,濃蔭遮天,處處一片綠意。寮房稀稀落落地散置在林深之處,彼此間有相當的距離以確保不會互相妨礙,寮房旁邊另設有經行步道以供經行禅思之用。其實,臺灣也有類似的“蘭若處”,可惜其甯靜多半在早晚課誦的歌唱聲與叮叮咚咚的打擊樂器聲中,被人爲的噪音破壞得幾乎蕩然無存。來到帕邦塔寺供僧,將所見所聞與讀過的原始聖典相對照,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佛時的祇園一般。走出林區,正趕上比丘們飯後收舉衣缽,信衆們圍繞著摩诃布瓦尊者准備聞法。我們一行人連忙上前,要占一個好位置。當地的信衆頗爲友善,可能知道我們渡海求法之不易,紛紛謙讓使得法友們幾乎都靠近摩诃布瓦尊者的身旁。此外,有一位八戒尼蜜思卡門女士居間爲我們和尊者擔任通譯。曾居士代表大家向尊者表示求受叁皈五戒之意,最初尊者略謂只要奉行戒律,就是持戒;所謂受戒只是找人做見證,並非真有戒律可供傳授雲雲。尊者所言是理,但我們在家人又豈能執理廢事呢?于是,領隊曾居士再一次懇求,而尊者也欣然答應。當時,我的內心有一份意外的驚喜,因爲原先我只認定皈依受戒之事應系由潘那維多長老主持,並未十分期盼摩诃布瓦尊者能親授叁皈五戒。當我們全體法友雙手合十,以巴利語叁度求受叁皈五戒時,我感到現場忽然變得格外甯靜,在場許多泰國信衆似乎都驚呆了。接著,尊者以沈穩而緩慢的語調誦出叁皈五戒的誓詞與戒文,法友們與泰國信衆們人人欣喜萬分,跟著一句一句大聲複誦。一時之間,法音缭繞,回蕩在林區與講堂間。事畢後,接著由領隊曾居士爲那些未能成行的海外法友辦理所囑托之供養事宜,並依律製向尊者禀告已委托淨人備辦日常用品雲雲。然後,潘那維多長老另行在講堂外林區旁的空地上接見我們,接受法友們的請益並作出開示。長老慈心流露,行止自然散發出莊嚴甯靜。由于法友們對長老心存景仰愛戴,情難自已,故也由領隊代表大家向長老求受叁皈五戒。對此,長老笑謂摩诃布瓦尊者已久未親授叁皈五戒,今日因緣十分殊勝奇妙。再次求受雖有違常例,但仍答應我們的要求,並且說從前曾有人甫在其他寺院受戒,未及半日即向摩诃布瓦尊者再求皈依受戒,尊者向那位居士表示若只能持兩個小時的戒,幹脆別受戒,意謂持戒重于受戒。長老並開示謂修行要量己也要量法,譬如在家人經商爲生卻欲持“不持金錢戒”,只是自入窘境而毫無實益。長老也謂佛陀成就正覺,顯發道迹,吾輩但應循道迹渡彼岸即可。長老的開示質樸無華而又發人深省。女衆一向較富情感,在長老開示中,竟有人感動得低聲啜泣。這次開示就在長老爲法友們祝福後結束。當我們走到講堂邊,導遊和受雇的司機都啧啧稱奇地表示摩诃布瓦尊者已有很久未親授信衆叁皈五戒,此番福緣真是不淺雲雲。
由于南傳佛教的比丘尼傳承早在十叁、十四世紀間即已斷絕,故而僧衆只有比丘和沙彌二衆。在帕邦塔寺參觀林區時,也遊觀了寺院外圍的八戒尼、十戒尼的生活區。泰國的八戒尼帶發修行,著白色上衣與黑色長裙,十戒尼則剃光頭發而全身著白衣。關于八戒尼與十戒尼,過去我一直對于她們究竟是在家人還是出家人這一點有疑問,這次旅程中也曾向領隊曾居士請教有關八戒尼與十戒尼在律製上如何定位的問題。依律製,佛教的出家人只有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式叉摩那只是處于觀察期的學法女,尚難謂已真正出家。准此,八戒尼、十戒尼只是在家修梵行之優婆夷,而不能入于僧數。晚近,臺灣佛教界頗有學者稱八戒尼與十戒尼“不僧不俗”並呼籲南傳教界恢複其比丘尼之傳承。惟女衆出家爲尼依律必須二部僧中受戒,南傳比丘尼傳承既已斷絕而北傳比丘尼之授受是否如法如律尚有爭議,欲求南傳法脈恢複尼衆傳承,實有爲難之處。再者,根據五分律卷第二十九(大正藏第二十二冊第一八五頁)的記載,瞿昙彌叁次懇求出家遭拒。世尊曰“止!止!莫作是語(願聽女人于佛正法出家受具足戒)。所以者何?往古諸佛皆不聽女人出家,諸女人輩自依于佛,在家剃頭著袈裟衣,勤行精進,得獲道果,未來諸佛亦複如是。我今聽汝以此爲法。”此外,中阿含第一一六經亦有相同的記載,即勸女人在家修梵行,不宜投身僧團,參以阿毗達磨法蘊足論卷一學處品所載,亦難謂女衆在家修梵行系比丘尼傳承斷絕後所創設。綜上所述,與其謂八戒尼與十戒尼之設爲因應比丘尼傳承斷絕的權宜措施,不如認其爲符合世尊原意之古製。經律一致記載,爲使女人能參加僧團成爲女性比丘,世尊製定了八敬法。然而,不但諸多比丘尼日久不耐奉行而促瞿昙彌要求佛陀改製,甚至有比丘尼敢公然辱罵上座長老。佛陀住世時,已有比丘尼視八敬法如無物,更何況是二千五百多年後的今天,男女有別的事實尤其難以被事事講求男女平等(女男平等?)的現代人理解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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