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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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種相法門體。所謂心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妄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這一段論文是講到真如的體性,我們上一堂課講到這個地方。真如的體性,它是超越時空的一個整體生命,它在空間上是總相,在時間上是不生不滅,它是超越有時間障礙的個體生命。既然它超越時空,那我們這個個體生命當然是有一定的時間、空間,就是時間會變化,空間也會有變化,這些時空變化的個體生命是怎麼來的?因爲有妄念。我們本來是不生不滅,但是我們的心有向外攀緣的心,我們不喜歡安住在不生不滅的本性,說是「真如不守自性,一念的妄動」,這一動以後,就沒完沒了,就開始産生很多很多所謂的個體生命,所以這些個體生命是很多很多的妄念所變現出來。當我們把妄念都消滅的時候,這些生命的流轉果報就消失了。古人說:「夢裏明明有六趣,醒後空空無大千。」你在做夢的時候,一個夢接一個夢,一念的夢心變現很多的山河大地,你也真實感受到有快樂的感受、有痛苦的感受。這些感受是怎麼來的呢?一念的夢心所變現。這個夢做完了,你又做另外一個夢;另外一念的夢心又變現一個果報。等到你哪一天晚上做五六個夢醒過來以後,就是等你有一天成佛以後,你已經把心帶回家以後,你再觀察:你過去的流轉因緣,是「覓之了不可得」,「醒後空空無大千」,原來都是一念的顛倒,如此而已。所以這個地方「若離妄念」,這些「境界」就消失掉了,因爲它本來就是妄念所變現的。這個地方等于是把這些流轉跟還滅因緣說出來,這以下是正式說明怎麼樣能夠消滅妄念?什麼是我們的家?
「是故一切法,從本已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我們「一切法」的本來面目,「從本以來」就是本來面目,就是說我們現在有一個色身,是一個男人的色身、或女人的色身,你這個色身有各式各樣的想法、思想,有受想行識不同的感受分別,這些都是因緣所生法,是你過去的某一個妄念變現出來的,它不是你的本來的面目。這怎麼辦呢?「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這個地方簡單的說就是破我們的遍計執。就是說我們凡夫在分別當中,有一個所分別的境相,這個分別的境相是一個言說相、或者是名字相,這個名字就是文字。比如說我們要表達一個觀念說「這朵花很漂亮」,當然我們有名言以後,由這個分別心依止「這朵花很漂亮」這幾個字,就開始産生分別。事實上佛法說,這些依止名言所産生的分別都是戲論,「但有言說,都無實義」。你說「這朵花很漂亮」,這朵花不管漂不漂亮,它那樣就是那樣,它不漂亮是你自己安立的,所以這個花是一個妄念的因緣變現出來。這樣的相貌,我們說「你很漂亮」、「這個人很醜陋」,這些都是遍計所執。所以我們剛開始要先破這個粗的遍計執。就是說由言說相、由文字相所安立的各式各樣的概念,這些都要消滅掉,否則你沒辦法恢複本來面目,這是第一個破遍計執。
第二個是遠離依他起,「畢竟平等,無有變異,不可破壞。」依他起性我們不能說破壞,因爲它是由業力所變現的,你說我現在的身體一天到晚老病死太痛苦,我要把這個身體消滅掉。不可以!你只能夠說遠離,不隨它而轉
解釋是「不垢不淨」,它沒有垢、也沒有淨。當然我們凡夫的身心世界會感到垢淨,我今天拜一部〈八十八佛〉,我內心善良的功能增加了;我今天持了一個〈楞嚴咒〉,這個善法增加了;我又打了一些惡念,惡的法也增加了:我們的身心世界是在染淨當中不斷的變化,但是這個時候你遠離這個染淨的概念。第二個「無有變異」,這個「變異」就是增減相,你的功德增加了,過失減少了,當然這也是好念,但是這個好念不如無念,再把這些增減的概念消失掉。第叁個「不可破壞」,「不可破壞」。遠離這個依他起,這怎麼辦?觀察這些依他起的本性是「畢竟平等」。「畢竟平等」法藏大師法藏大師說是「不生不滅」,它沒有生起,也沒有消滅的相貌。當我們面對心中的名言,用念佛、或者持咒斷除名言的相續,一方面對于依他起性産生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觀察,這個就是第二個方法,遠離依他起性。因爲依他起它一定有生滅、有增減、有垢淨的對立差別。當我們破除遍計執,遠離依他起,第叁個工作也是很重要,「唯是一心,故名真如」。前面的二個修學──破遍計執、遠離依他起是一個否定式的;這個「唯是一心」是肯定。這個地方等于是簡別二乘的偏空,說小乘學者跟大乘學者修空觀的差別:小乘的空觀是一個理性,大乘的空觀是心性,它有明了性。所以小乘的空是滅色取空,它不能夠有心識的活動。簡單的說,小乘的空觀不允許有明了性、不允許有生命現象,有生命現象就不是空,會障礙你的空。所以小乘的涅槃是不能有生命的現象,大乘的空是容許有明了性。這個明了性本身沒有錯,錯在妄念,你把妄念消失了,這個清淨的心性就是空,就是清淨心。所以大乘佛法講空喜歡講清淨心,強調這個空是有明了性,所以「唯是一心」,它是現前一念心性。這個地方強調:你修空觀不能斷除生命的現象,這叫真如。當你修空觀的時候,你把一切的妄念消失了,心性的明了功能也消失了,那就不是真如,那是偏空涅槃。所以這個地方「唯是一心」就是當你大死一番以後,重新再肯定──「唯是一心」。你要保存心性的本來面目,那個明了的功能要保存下來,你依止這個明了心性,才能夠從空出假,顯現八相成道,廣度一切衆生,這才是真如。否則你這個心性一斷滅以後,那就是一灘死水,什麼作用也生不起來。所以第叁段也是很重要。這個地方等于是把我們所謂的本來面目,把我們的家找到。
本論說是生起信心──大乘的信心,有信根本、信佛、信法、信僧,當然主要還是以根本,因爲你根本沒有找到,你在叁寶中所有的造作都是虛妄的。依止妄念所修的善業,都是虛妄的果報,還是在生滅門打轉。禅宗有一個禅師叫做趙州禅師,說是「趙州八十猶行腳,只爲心頭未悄然」。一般禅殼子的參學都是年輕的,只有趙州禅師八十歲還在那個地方到處參訪善知識,因爲他心中的家還沒找到。這個時候遇到一位老禅師看他這麼年紀大了,就點他一下說:「老老大大,雲何尚無住處?」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沒有找到一個安住的處所?當然這個地方不是說身體沒有住處,是說你內心當中這個家還沒找到。趙州禅師受到這句話刺激以後,他去打坐,開悟以後他說:「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原來向外到處去參訪善知識找這個家,結果原來家就在自己的心中,一念的回光返照,就能夠找得到。說「是故一切法,從本已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不可破壞,唯是一心,故名真如」,這就是我們返妄歸真的一個依止處。
子二、顯法離言
前面這一段「借言诠法」,是假藉言說相來诠釋真如;這以下「顯法離言」,是說明我們親證真如的這個相貌,就是聖人的真如是什麼相貌:
以一切言說,假名無實,但隨妄念。不可得故。言真如者,亦無有相。謂言說之極,因言遣言。此真如體,無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當知一切法,不可說,不可念故,名爲真如。
前面的真如是假藉佛法的文字來表诠真如,這以下是說明真正的聖人跟真如接觸的時候是什麼相貌。這當中有四段,先看第一段:「以一切言說,假名無實,但隨妄念,不可得故。」言說相就是名言,所安立的法都是虛妄的,就是虛妄的名言帶動虛妄的分別,這就是所謂的「情有理無」。在凡夫感性的身心世界感覺到有,但是用真理去觀察是覓之了不可得──情有理無。就是說凡夫遍計執的生起,在唯識學上說有叁個次第:相、名、分別。就是由這個業力變現的相貌,善業強的人變現安樂的相貌,罪業的因緣變現痛苦的相貌。但是這個相是依他起,我們跟相貌接觸的時候,安立名言;有名言以後,就産生不同的情緒、感受;這個時候産生虛妄分別,正式落入遍計執。所以我們剛開始的時候,能夠證得真如的時候,心中沒有任何的名言,沒有話可以說的。第二個「言真如者,亦無有相,謂言說之極,因言遣言」,這是遠離依他起的相貌。所以我們打坐的時候:我看到真如了。這個真如你有一個相狀可以看到,那表示你沒有看到真如,你還在隨順真如、還在趨向真如的過程當中,真正的真如是沒有相狀。爲什麼?它是「言說之極」,它是言說之外的,超越我們這些名言的。就說超越名言,那佛陀爲什麼要依止名言來建立真如?因爲用佛法的名言來消滅凡夫錯誤的名言,這個觀念很重要,禅宗說是就路還家。我們凡夫顛倒太久太久了,佛法內心當中有依止真如的體性,它是離言說相,離一切的差別相。但是佛陀要把自己親證的道理傳遞給我們有困難,這中間沒有一個橋梁,佛陀知道我們平常已經習慣用名言來吸收一些訊息,所以佛陀就安立名言說:什麼是真如?它是「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這是悟入真如之道。我們剛開始就假藉這個名言來消滅我們錯誤的名言,最後再把這些佛法的清淨名言也消失掉,所以真如的真實相是沒有相,這個相是一個過程。「此真如體,無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安住在「真如」是什麼相貌呢?它不能有斷滅見,亦「無有可遣」,你把現前一念明了的心性消滅的時後,你找不到真如了;說這只馬是一只狂馬,你把這只馬殺死了,你也找不到這只良馬。所以修真如法者,不起斷滅見,但是也不起常見,「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這個凡夫的執取也不可以。遠離凡夫的執取,遠離二乘的偏空,不能完全消滅,也不能一路的隨順。所以修學真如之道,古德講出一個意境說:「覓即知君不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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