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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骧陸居士全集 苦悶的解決

  苦悶的解決

  引言

  自從世界大戰之後,已完全成了個苦悶的世界。幾無一國無一處無一家無一人不苦悶,有苦的,有悶的;有既苦且悶的;有本不苦悶的,冤枉逼到苦悶的;有忍受著苦悶而說不出的,有不肯說的,不敢說的;或有表面故示鎮靜,實實內心苦悶的。種種現象,不一而足。但沒有一個人不想解決這個苦悶,卻沒有一個人能脫離這個苦悶。年關已屆,苦悶的空氣格外濃厚。然而天氣又特地晴朗,春意盎然,似乎在笑著我們明明有一條光明大路,你爲什麼不走,真冤枉造業受苦,大好時光,犧牲在無謂的苦悶之中何苦何苦。今者亡羊補牢,尚不爲晚,只要你轉一個念頭:看那個苦悶的是誰,感覺苦悶的又是什麼東西?你當他苦悶,就越發苦悶了。你如明白苦悶的是心上的比較造作,人家有什麼,你就去比什麼,那苦悶就永無了期。或已經苦悶了的,你再去苦悶,正似雪上加霜,又有何用?倒不如平心靜氣,想補救的辦法。我不是願意在冬天說風涼話,又是我們一班同此苦悶的人,追想從前的錯誤,知道苦悶是不值得的,不是無法解決,是另有一條光明大路。一切苦悶既由心造,當然可以由心解決,不可一誤再誤的了。況且苦悶是自己的事,只有自了自決,不能依賴人家。須知年年苦悶年年過,從前苦悶在何處,撫心自問,應當失笑。這就一笑中,把一切苦悶打掃淨盡,落得個快活新年。

  民國叁十六年丁亥除夕王骧陸

  在十年以前,抗戰開始,早料到不是短期的痛苦。結果是“苦悶”兩個字,叢集在各個家庭之內。而苦悶的近因,無非是貧病。貧不必說,且說病,有形無形,不知多少。有形的如衰弱虛勞,肺結核神經病,腦沖血失眠病,肝癌腎髒病,或生育怪胎等類,多半因生活艱難,環境逼迫,以致營養不足。而那無形的病呢,是疑忌、恐怖、奸詐、險惡、心上的愁悶若郁,發出來就是憤恨暴戾,這是內傷,心神既不安甯,各種身病,又自然而至了。因此經濟越來越困,苦悶越來越多,才造成這個苦悶的社會,變成個恐怖的世界。

  人總不甘老是“苦悶”的。個個要想求個出路,去解除這個苦悶,但終得不到徹底的辦法,因此貧病之外,又加上一個“窮”字。窮是沒有辦法的意思,你想躬身入穴,四面周轉不靈,還有什麼辦法呢?現在不問有錢無錢,有力無力,都成了個僵局。要打開這個僵局,如果不擇手段,勢必有力的軌外行動,倒行逆施。力弱的,奸騙欺詐,寡廉鮮恥;而無力的,只有氣殺餓殺急殺病殺,甚至自殺。這種苦悶的僵局,幾成了普遍性。連生計寬裕的家庭,也終日氣惱愁悶,和種種恐怖。如此貧苦的也窮,富有的也窮,長此糊塗下去,富有的退到貧窮的地位,貧苦的退到搗亂死亡的地位,越來越窮,越無辦法。但並不是沒有辦法,是不從根本上想辦法,以爲苦悶過活,怨天尤人,又有什麼用處呢?可憐人已不知道人生有樂趣的了,甚至不願再有家庭,其苦悶也可想而知的了。

  在今日苦悶的環境之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沒有辦法解決的方法,所以人生觀是個極大的問題。但至親不過是自己,除了自己謀出路之外,竟無人可以商量解決,如果自己再不想辦法,還要和自己過不去,那只有神經錯亂,顛倒發狂,終究死路一條,正是苦上加苦。我今給你一個自決的辦法,解決人生觀,從苦悶中得到一個安慰,一個辦法。

  爲什麼叫做“做人”?因爲人是要自己做的。譬如造房子,磚瓦木料人工,一切現成,你不去計劃動工,使用就不得享受的。雖造法各個不同,有好有壞,但總可以住一時。最苦是把磚瓦木料人工都廢棄了,豈不可惜。人生最大的毛病,是個“懶”字。心有所賴是名“懶”,專靠依賴人家現成的,分人之利,自己無辦法,不想振作有爲,便是苦悶的總因。

  懶是從心上起的,先是不肯用心,不去研究個所以然,所以心機鈍了。凡一切學問的進步,每從自問出來,“爲什麼”是研究一切學問深入的唯一法門,亦是靈機啓發的必經過程。從“爲什麼”叁個字中,可以推出過去的因,量出未來的果,一因一果,前後洞明,一切人事就解決了。但顧目前,無有遠慮,此即是懶的根性,遇事一味敷衍因循,即是懶的根性。具了懶的根性,積之既久,竟可無一事不懶,無一時不懶,永遠振作不起來,此即是慢性自殺。

  處于亂世,尤其懶不得,非有眼觀四處、耳聽八方的精神,不能應付環境。非有見境不惑,自立主張的定力,不能度此難關。倘再如太平時代一樣的觀法,和人講虛榮,爭意氣,比勝負,弄權巧,真是不合時宜,自尋煩惱的了。所以處亂世,只有以靜製動之一法,即是守定主見勿動,必可免于種種危險。即拿一般漢奸來比,他們的初心何曾想做漢奸,只因一時的沖動,弄巧成拙,或是不見機,不識時務,好出風頭,但顧目前,不計後患,一失足追悔也來不及了。

  人性愈懶,那貪得的心自然而愈熾,幸得心也愈甚,在經不住利誘威迫,不人道的事,忍心害理的事,只顧一時快意,都做出來了,終究是損人不利己,抑又何苦。須知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心人事,幻變無常,固不得不防,亦不得不調和善處。因此心理上的作用,必須研究,果能通達人情,即可無往而不利,于本人、于家庭、社會、以至國事、都逃不出心理人情,實是人生最大的經濟學問。

  世上只有兩種苦悶人:一個是求不得的苦悶;一個是保守不得的苦悶。所謂安樂者,也只是暫時的,求不得的苦,人雖是多數,苦卻是少數,只一心去營謀罷了。那保守不得的苦,人雖是少數,苦卻是多數,他貪心不足,保守之外,還加上個求不得的苦。如果知足了,那苦自然可以減少許多,但環境的驅迫,自心的貪妄,不知不覺,深入重地,並且誤解“知足”兩個字沒出息,不知知足是限製他的過分,免去種種危險。譬如一杯茶,不是不要滿,是不要過滿。但不是對學問上說知足,如果學問自以爲足,即是自滿。要知學問無止境,既無礙于人,亦無危險性的,況且在社會上互換的代價,全來我的學問,既少學問,那求不得的苦,天然又要加增了。世人于自己的學問,反而自滿知足,大學畢業之後,正是用功開始之時,乃就此放棄,經不住一年的荒廢,又加社會上用非所學,弄到一生結果,反不如廠家一小工。然而對于代價所求,又格外的不知足,欲望愈大,求得愈難,環境壓迫亦愈甚,心胸既非常苦悶,言論即無形怪誕,平日之志趣又小,目的只在升官發財,一旦有了事,就要滿足從前的欲望,解除眼前的痛苦,即不得不貪汙了。然而貪汙不是他的本懷,無奈終歲勤勤,不得一飽,既養廉無資,縱不貪汙,亦想兼營他業,更不能專心辦事,還有什麼功夫去求學問。國家無形的損失即是人才廢棄的可惜,究有幾個人能跳出這不知足的火坑呢?你想有事的尚且如此,那求不得事的人呢,又有幾個肯知足安分,肯再去求學問,也只好南走越北走胡耳。

  又有人說,“知足”二字,我也曉得,但必稍足而止,是爲知足,我今終日不得一飽,求稍足亦不可得,又奈何呢?此話不錯,我如何敢責備一班十分困苦的人呢,但此等怪象,不是永久性的,我人除了忍受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呢。我中華民族性,本有以柔勝剛的偉大力量,他能克製一切的苦難。古人在苦難時,有“安分”兩個宇的秘訣,用以自製其欲望;在舒服時,有“知足”兩個字的辦法,用以自維其現狀。而于學問呢,則當仁不讓于師,師且不讓,其勇猛力豈可限量。我今所說的是心力,安分知足,不是腐敗名詞,處于今日環境之下,如不安分不知足,那只好當強盜去,豈足爲訓。至于一班已足了的,尚不肯知足,不但貪得無厭之可鄙,其巧取聚奪,又與強梁何別,其危險性豈不更大麼,其昏迷豈不更甚麼

  這樣看來,知足豈不是美德呢,所以沒出息的人,才是不知足。

  世上的人,都知道有了金錢,就可以解決一切,不知金錢是暫時過渡的運用品,是有流通和公用性的,呆守而不流通,便是有罪。公用而沒有信義,妨礙著流通,更是有罪。呆守是有危險性的,他以爲有錢即有恃而無恐,不知恐怖更多,金錢越不流通,社會上的生機越窄,貧困人越多,盜賊亦越多,有錢人越不得安。非但此也,富家子弟往往因此驕縱,婦女們多驕奢浮,或是多惱多病,再加富有人家,太空閑無事,賭博遊戲,流毒社會,罪惡更大了,所以不久便衰微了,或窮困了,再去累及社會,作社會之蠹,豈不是愚。

  人但知道肉體上的舒適,不知道精神上的安慰,其人之麻木糊塗,又與動物何異。人身由血氣所構成,無一堅實處,稍破即可流血至盡而死,因爲太柔弱了,就餓不得、飽不得,冷不得、熱不得,重不得、輕不得,酸不得、癢不得,即無形之不入耳不順眼的事,均受不得,所以身上越舒適,心中越安慰,越放棄不得。然而人所需要的,無非是心滿意足,可見還是精神上的安慰,比較重要。而心上的安慰,莫過于無恐怖,要無恐怖,莫過于“知足”二字。因爲物質上的安樂有止境,欲望上的貪求無窮期,人又富于模仿性,比較性,好勝性,進步性,不知不覺相互增長了彼此的貪欲競爭。以有限的物量,必不足以供多數人的欲量,于是勢在必爭,先爭物質,後爭意氣,不惜犧牲一切,而爭點達于最高潮,積久而不知其根本錯誤了也。失敗了,有喪氣以至于自殺,期間精神上之種種失望痛苦,豈能盡述;得意了由驕滿以至于患失,其精神上種種之疑忌防衛,又豈能盡述,人又安得而不苦悶以老死。

  人生至多六十年,前二十年是糊糊塗塗,中二十年是辛辛苦苦,後二十年是憂優愁愁,滿意的日子,不知有幾天。又人一生好運,至多不過十五年,一不小心連五年也未必能維持,而維持之年限中,又不知經過多少困苦,真快樂的享受,又不知有幾天。好容易奮鬥半世,弄到一塊地,造好房子,裝修完備,住了進去,娶有妻室,生有子女,等到到一切齊備了,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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