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有心的本性,也就是心的底蘊,是永遠不受變化或死亡所觸及的。目前,它就隱藏在我們的心中,在sem中,被我們急速變化的心念和情緒所蒙蔽。就好象一陣強風可以把雲吹走,露出光芒四射的太陽和廣闊的天空,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某種啓發也可以讓我們揭開且瞥見這種心性。這些靈光一現固然有許多深度和程度,但每一種深度和程度都可以帶來某種了解、意義和自由,因爲心性就是了解的基礎。西藏語稱爲我rigpa,是指當下明智、清晰、輝煌和覺照的本覺。它可以說是知識本身的知識。
請不要誤以爲心性只有我們的心才有,事實上,它是萬事萬物的本質。我們要一再地強調,體悟心性,就是體悟萬事萬物的本質。
曆史上的聖人和神秘家,用了不同的名詞來修飾他們的開悟境界,給予不同的面目和诠釋,但基本上,他們都是在經驗根本的心性。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稱爲「上帝」;印度教徒稱爲「我」、「濕婆」、「婆羅門」和「毗濕奴」;蘇菲教徒稱爲「隱藏的性質」;佛教徒則稱爲「佛性」。所有宗教的核心,都肯定有一個基本的真理,而這一生就是演化和體悟這個真理的神聖機會。
我們一提到佛陀,自然就會想到喬達摩·悉達多太子,他在公元前第六世紀開悟,也在整個亞洲傳示百萬人口修持精神之道,即現在的佛教。不過,佛陀還有一個更深遠的意義。任何人只要從愚癡中完全覺悟,並打開了他的廣大智慧寶藏,都可以稱爲佛陀。佛陀就是徹底根除痛苦和挫折的人,他已經發現了恒常不死的快樂與和平。
在這個多疑的時代裏,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種境界似乎就像幻想或夢境一般,是我們所無法企及的。我們必須牢牢記住,佛陀是一個人,與你我無異。他從來不說他是神,他只知道他有佛性--開悟的種子,而且任何人也都有佛性。佛性是每一個生命體與生俱來的權利。我常常說:「我們的佛性,就像任何一位佛的佛性那麼好。」這是佛陀在菩提迦耶開悟時帶給我們的好消息,很多人認爲這個訊息極具啓發性。他的訊息--一切衆生皆可成佛--帶給大家無窮的希望。透過修行,我們也可以開悟。如果不是如此,那麼自古至今無數開悟的人們都不可能辦到。
據說,當佛陀開悟後,他最想要做的是顯示給大家每個人都有心性,要大家完全分享他的體悟。但他也遺憾地知道,盡管他無限慈悲,我們還是很難開悟。
即使我們也像佛陀一般具有佛性,我們卻未看出來,因爲它被我們的凡夫心包得密不透風。試著觀想這裏有一只花瓶,瓶內的空間與瓶外的空間一模一樣,卻被脆弱的瓶壁所分隔了。我們的佛心被包在凡夫心的瓶壁內。當我們開悟時,就好象花瓶破成碎片,「裏面」的空間與「外面」的空間結合爲一。它們合而爲一:當下我們才發現,它們從未分離也並無二致,它們是永遠相同的。
天空與雲
因此,不管我們是哪一道的衆生,我們總有佛性,我們的佛性總是圓滿具足。我們說,即使諸佛的無邊智慧,也不能讓佛性更圓滿;而衆生在似乎無邊的混亂中,也無法汙染到他們的佛性。我們的真性可以比喻成天空,凡夫心的混亂則是雲。有時候,天空完全被雲所遮蔽了,我們擡頭往上看,很難相信除了雲之外,還有其他。但只要我們搭乘飛機,就可以發現在雲上有無垠的藍空。我們原先認爲它就是一切的雲,變得如此渺小,遠在我們底下。
我們必須如此牢記:雲不是天空,也不「屬于」天空。它們只是懸挂在那兒,以稍帶滑稽和無所歸屬的模樣經過,從來不曾弄髒天空,或在天空畫下任何記號。
那麼,這種佛性究竟在哪兒呢?它就在天空般的心性中,全然的開放、自由和無邊無際。基本上,它簡單和自然得不受汙染或腐化,純潔得甚至不能用淨或垢的觀念來形容它。當然,我們說這種心性有如天空,只是一種譬喻而已,可以幫助我們開始想象它無所不包的無邊無際,因爲佛性具有一種天空所不能擁有的性質――覺醒的光明燦爛。有道是:
佛性只是無瑕無垢的現前覺醒,
知曉一切,空無體性,渾然天成,清明圓淨。
敦珠仁波切寫道:
沒有文字可以描述它,
沒有例子可以指出它;
輪回沒有使它更壞,
涅槃沒有使它更好;
它未曾生,
也未曾死;
它未曾解脫,
也未曾迷惑;
它未曾存在,
也未曾消滅;
它毫無限製,
也不屬于任何類別。
紐舒仁波切(Nyoshul Khenpo Rinpoche)說:
深廣而甯靜,
單純而不複雜,
純淨燦爛光明,
超越思議的心;
這是諸佛的心。
其中無一物應消除,
無一物應增添,
它只是自然潔淨地看著自己。
四種錯誤
爲什麼連想象心性的深奧和殊勝,人們都會覺得那麼困難?爲什麼對許多人來說,心性顯得如此怪異,不可思議呢?佛法提到四種錯誤,讓我們無法當下就體悟心性。
1.心性太接近我們了,讓我們無法認識它,就好象我們看不到自己的臉一樣,心很難看見自己的性質。
2.心性深奧得讓我們探不到底。我們不知道它有多深;如果我們知道它有多深,就應有某種程度的體悟。
3.心性單純得讓我們無法置信。事實上,我們唯一要做的是:相信心性時時刻刻都呈現著赤裸而純淨的覺醒。
4.心性美妙得讓我們無法容納。它的浩瀚無邊,不是我們狹隘的思考方式所能意會。我們簡直無法相信它,我們也無法想象覺悟竟然是我們的心的真性質。
西藏是一個幾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覺悟的地方,如果上述四種錯誤的分析適用于西藏文明,則對于幾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愚癡的現代文明而言,該是十分合適的。現代文明對于心性毫無認識,作家或知識分子幾乎不曾寫過有關心性的書;當代哲學家不直接談心性;大部分科學家全然否認心性存在的可能。在大衆文化中,心性毫無立足之地,沒有人唱它,沒有人談它,電視也不播它。我們所受的教育,幾乎都在告訴我們,除了五官所能認知的世界之外,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雖然現代人對于心性的存在,幾乎是全盤否認,但有時候我們還是會瞥見心性。這些啓發性的時機,可能是在欣賞一首優美的曲子,或徜徉在甯靜清澈的大自然中,或是品嘗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當我們看雪花翩翩飄下,或看到太陽從山後緩緩升起,看到一束光線神秘飄渺地投進屋內,都可能讓我們瞥見心性的存在。這些光明、安詳、喜悅的時刻,都曾發生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而且奇妙得令人終生難忘。
我認爲有時候我們確實對這些靈光一現有著一知半解,但現代文明卻沒有提供給我們徹底了解的氛圍或架構;更遭的是,現代文明不僅不鼓勵我們探討這些經驗以及它們的來源,還有意無意地要求我們拒之于千裏之外。我們知道,即使我們想把這些經驗與別人分享,也沒有人會當真。因此,我們忽略了這些可能是生命中最有啓示性的經驗。這或許是現代文明最黑暗、最令人困擾的部分,對于「我們到底是誰」這個問題,非但一無所知,還抑製這方面的研究。
往內看
且讓我們完全轉換另一個角度,不要只是從單一方向來看。現代文明教我們花費生命去追逐我們的思想和投射,即使在討論「心」的時候,所談的也只是思想和情緒而已;學者們在探討他們所想象的「心」時,看到的也只是到心的投影。心是所有投影生起的地方,卻沒有人曾經真正到心裏面去,這就産生了悲劇的後果。蓮花生大士說得好:
即使大家所謂的「心」普受尊敬和討論,但它還是不曾被了解過,或是被誤解,或是一知半解。
因爲心不曾被正確了解,如同它自己不了解自己一般,所以産生了不可勝數的哲學觀念和主張。更有甚者,因爲一般人不了解、不認識他們的自性,所以就繼續在叁界六道中流浪,經驗痛苦。
因此,不了解自己的心是嚴重的錯失。
現在我們該如何改變這種情況呢?很簡單。我們的心有二個立場:往外看和往內看。
現在讓我們往內看。
改變看的方向雖然只是一椿小事,結果卻截然不同,甚至還有可能避免這個世界的種種災禍威脅。當更多人了解他們的心性時,他們將會珍惜自己所生存的世界多麼美好,並樂意爲保存這個世界而奮鬥。很有趣的,西藏文的「佛教徒」念成nangpa,意譯爲「內省的人」――從心性而非從外面找真理的人。佛教的一切教法和訓練,都只針對一個目標:往內看心性,因而擺脫死亡的恐懼,幫助我們體悟生命的真相。
往內看需要我們極大的敏銳和勇氣,等于全盤改變我們對于生命和心的態度。由于我們一向耽于往外求取,以致于無法接觸到我們的內心生命。我們不敢往內看,因爲我們的文化不曾告訴我們,這樣做會發現什麼,我們甚至還相信,往內看會有發瘋的危險。這是我執的最後一種,也是最有力的陰謀,阻止我們發現自己的本性。
因此,我們把生命變得如此刺激熱鬧,以免自己冒險地往內看,甚至連禅修的觀念,都會把人們嚇壞;當他們聽到「無我」或「空性」等名詞時,便以爲經驗那些境界就好象被丟出太空船,永遠在黑暗、淒冷的虛無中飄浮一樣。這可以說是最荒謬絕倫的誤解。但在一個追求散亂的世界裏,默然和寂靜卻會嚇壞我們;我們以吵雜和瘋狂的忙碌讓自己不要安靜下來。檢視我們的心性,已經成爲我們最不敢去做的一件事了。
有時候,我想我們不敢坦誠質問「我們是誰」這個問題,是因爲害怕發現另有真相。這種發現將如何解釋我們的生活方式呢?我們的朋友、同事,將如何看待這些新發現?有了這些知識,我們該怎麼做呢?有了這些知識,接著而來的就是責任。這好象牢房的門被沖開了,囚犯還是甯願選擇不要逃走!
覺悟的諾言
在現代世界中,只有極少數人具有了悟心性的品質。因此,即使要我們想象覺悟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覺悟者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都是難事;如果要我們開始想象我們自己也可以覺…
《西藏生死書·第四章 心性》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