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主,比閻王老子還狠,他們說,假使不是跑得快,險些吃苦。”此民國元年四月間事也。
我在禅堂受職班首,上殿過堂,出坡行香坐香,與堂師同一起倒,未離堂師一步,堂中大規矩小法則比人熟,色力比人健,精神比人強,講話比人清,調衆比人順,由于各事過人,致遭前後職事嫉妒。一日,有一位職事當衆責我,我對他磕響頭,至晚請他到西寮明間設位,請他上坐,特裝香叁支,向他磕叁個頭,請他向後再表我的堂,求他不要提我名字。後來又有一位職事诋毀我,我急到寮房,弄一團棉花,把耳朵塞好。我于人之呵我者,即裝香碰響頭,诋我者則弄棉花塞耳朵,何也?因我有誓在先,甯死溝壑,不在禅堂與人交口爭鬥,若稍違逆,以誓證盟。凡報坡搬柴,別人二人擡一捆,我一人挑兩捆。出坡割稻,別人二人擡一籮,我一人挑兩籮。禅堂大衆衣服被條,盡歸我洗,成就人用功。油盆桶、竹墊不讓人洗,概歸我一人工作。我寮床上僅棉被一條放在當中,亳無其他零細,桌上一塊香板,現在規約一本,其余茶壺杯子,油燈油壺,佛像經書,紙筆墨硯,香爐燭臺,大小各物,一概不存,內清外淨,了無挂礙。
金山方面每于暗中著人來,勸到江天寺。民國叁年,正月期頭,金山又請我爲堂主職,余勉就之,後因辦事時長,諸凡生厭,擬棄叢林,遁居深山。至叁月二十四日,約同傳恒師迳赴終南,隱居湘子洞。居洞情景容後再敘。至民國四年夏,金山慈、融二老特派普堂主持親筆函,急催余回鎮江。高旻月老亦用揚州諸山名義來函,並電彙路費四十元,催我回寺。雖金山高旻函電紛馳,而余殊無回意。我願死于山崖,埋在溝壑,不欲南返。
至是各茅篷得訊,勸歸甚力。一日持袋取米,將出湘子洞不遠,由山頂忽滾下一石,轟轟烈烈直滾而下,正落身後,離腳五寸許,幸未被害。取米歸,將至洞外,複滾下一大石,置于我前,離身尺許。返入洞內,獨自危坐,五內不安。拴龍樁有高鶴年居士者,亦加力勸,助資速歸,由是一肩衣缽,午夜兼程,閱十余日,直抵高旻,時在民國四年九月十二日也。依法巡寮,往禮月祖,時月老有病,見面即被一手抓住,死不肯放,命現任住持明老擇期傳法。和尚雲:“請老和尚看日期。”月祖雲:“就擇本月十五日行之。”和尚唯唯,隨請諸山如期雲集。
傳法後,月祖止我他去,侍奉巾瓶,至十六日,複令和尚等悉在床侍奉。十六晚,親令和尚打二磬,呼我敲小[木*魚]子,同聲念本師釋迦牟尼佛。至晚八點鍾,招手止念,單呼和尚雲:“你向來脾氣不純,對妙後堂,須特加優容,不可苛刻。你可著住外寮,一同護持常住要緊。你們念佛吧。”念約兩小時,又招手止念,令我請堂內班首上來,一一向之合掌告假,衆人舉目罔措。告假畢,請衆職回寮,複齊聲念佛。約一句鍾,複招手止念,握我手雲:“你雖接過法,我還不放心,要你發一誓願,我才放手,若不發願,我死不放你手。”月祖言畢,不令念佛,候我發願。我正爲難時,月祖又雲:“要你講:願畢生爲高旻盡職。”我躊躇多時,勉強答應,月祖還不放手,又令念佛。至十七日早課下殿,手還未放,漸漸冰冷,我覺駭怕,疑恐不能放開,乃請人雙手力推,始放手,只覺如冰凍一塊,貼我手上,約五分鍾落氣,我即爲洗澡裝缸,此民國十七年事也。
至我接住,每有困難事焦愁于心,夜即夢月祖現身,向我多方指示,夢中見到之月祖一如在生時,黃袍白須。彼持杖在我對面,說畢不現。月祖誠不忘高旻,不負佛恩也。余雖接法未久,各事完全一肩擔負,惟慮工夫未透,擬再參方。至民國五年,到常州天甯,進堂半日,即承邀請爲班首,未允。後高旻來人催回,幫收秋租。至民國六年,複參天童,受後堂職。七年夏,受維那職,秋至福建雪峰,受後堂職,掩生死關。
至民國八年夏,全身水腫,行坐不便,高旻來函催回,函雲:“如萬一不回,即派人來,路費歸我,因果歸你。”由是束裝來揚。六月初四接位,二十四日,先造柴火房,因大寮不寬,柴草盡堆竈門,稍一大意,火焰上堆,每年到大寮打火者必數次;是以其他一切修造,尚屬次要,堆柴草處,最爲吃緊,是故興工,竈外起房一間。又東放生河,上年有人計議,擬爲公有,九月初事方暴露,官方先派人來寺查詢,限七天答複,否則勘估報領。我在急迫中,各處翻找,忽找得一舊紙包,外批:“內系雜碎紙”,拆開一看,內有門板大的告示一張,系南京總督部堂高、施爲高旻寺作放生河之用之布告。又找出此河免錢糧執照一張,心才放下。我即時快函到北京,請至友專函到縣,急爲出示保護,免夜長夢多,發生意外。七天將到,調查人來寺,即將告示與執照交看。彼等當下無言對答,惟雲:“汝有充分證據,回報後聽複。”至一月余,北京來函囑同地方紳董請給告示,卒將文件領得,勒石爲志,永禁私人觊觎。于是石碑上牆,永爲寺産,誠系鐵證,此民國八年事也。
清明掃塔,爲僧家順世之道,我在八年時,探詢高旻中興天慧徹祖之塔安于何處,據我法師明公談及,天祖塔院在常州扁擔河,自鹹豐迄今,無人到過。光緒叁十四年,楚祖老人往查一次,找叁天才尋到,認實無訛,不謂彼處當家否認爲高旻祖塔,致楚祖反被他羞辱,掃興而歸。至次年,楚祖複同月朗定祖再去,即將房屋用具各件清單帶回。至臨行時,月祖雲:“不久當擇期修複塔院”等語。彼當家雲:“汝放木料來,我必阻止興工,令你原璧歸趙。”二老又悲痛而歸。自是曆代住持,多未聞問。我曾問法師明公和尚,可曾去過?師答:“月楚二位老人去過,尚且不得要領而歸,我何敢去。”我聞之心實痛切。余思既爲高旻子孫,必當飲水思源,祖塔被人占去,于心何忍。我乃于六月初,帶一小價挑供菜籃,直到奔牛,一路問人,皆不知有揚州高旻之塔。找到第叁天,順扁擔河東邊,望到路邊照壁牆外書有磬山寺叁字,進內見一新戒禮接,我雲:“當家在家嗎?”他雲:“不在家。”我令他趕快弄飯,並說:“你的當家把我塔院接汙糟不堪,今天要同他講話。”
新戒是前住持之徒,正與現當家不睦,聽我說要辦他,即將塔院情況和盤托出。飯菜備就,先在塔前上供,我即派小價四處翻挖,不多時,挖出高旻石碑六塊。洗清,知是天祖語錄後之傳法語句。我依舊用土蓋好。供畢,當家回寺,我即厲聲正色曰:“你當家做什麼事,把我塔院弄到這種樣子。”當家已得新戒報告:“高旻和尚要辦你。”于是急轉風頭雲:“對不起,少迎接。”他即順住我講話。我囑雲:“我不能久住,塔院田地山場各件,若有人侵占,或偷竊,你須急到高旻報告。少一分田,我就不答應。”彼雲:“請放心。”我又將埋藏之碑重又挖出,令他保存好了。至九月初,該當家與新戒涉訟,二人均離院,因得平安收回。此民國九年事也。
寺西行宮,原系順治時,鹽商諸總,情借寺西余地,修建行宮,至鹹豐間,行宮寺塔均遭毀壞,舊有錢糧照完無欠,近有私人藉行宮之名,誤認公産,洶湧來寺,擬爲勘估,牽繩帶索,有亟亟不能終日之勢,複召我到場聽谕。我于次日早,私往上海,找信佛同仁,急電縣府製止報領等情,縣饬江都官産駐辦員禁止私人擅在高旻寺丈量估看,擾亂僧人道念,由此未遭侵占,此民國十年事也。
此時叢林,少有不酬應經忏佛事者,或有齋主人情關系應酬者,或有靠經忏生活者,高旻雖專修禅宗,每年除水陸叁兩堂,焰口數十臺,以及大小經忏外,尚有萬年水陸一堂,無論如何非做不可。我擬將來將水陸改淨七一堂,以斷經忏根蒂。一日因事往申,盛府莊夫人發心出二萬元,做永久萬年延生水陸頭,待佛事終了,再助二萬元,爲往生萬年水陸頭。是時有人勸我應允,我思若一旦承接,則高旻經忏病根終不能徹底除清,因此未允,旁人笑曰:“舍四萬元不即采納,何愚之甚?”余不顧,自此大小一切佛事,悉辭幹淨,甯討飯,或餓死,不做經忏主人,此民國十一年事也。
每至清明掃塔,對于天祖院基,荒無破亂,汙穢不堪,院屋草房,小而且漏,頗感不安,故特往常州,呈文縣府,請給示谕,保護開工。批准後即派人至鎮,采辦木料,定購磚瓦,于二月二十二日破土興工,依照舊有房腳砌牆,前後兩進,東西兩廂,塔外置六角亭一座。至十一月竣工,內修天祖原像。是年置田與贖田,及原有田共約六十余畝,自此以後,天祖香火得綿綿無間,蔭庇高旻,將無窮盡,此民國十二年事也。
欲圖取利之人對于寺西之行宮,仍不斷從事恫嚇,藉端欺詐,有人向余調處,謂略用少款,盡可了事者;又有人替我包辦,不費多錢,准在官廳注銷者。然測其動機,皆欲乘機從中漁利,無有妥善辦法。我乃不得已往申,找原起事人,作一勞永逸之解決,請人去函省方請求調查,省方即派官産處饬江都駐辦員,嚴密查究,查得實是寺産,毫無疑義。由是省長、官産處長、江都縣長,根據寺存雍正九年上谕將行宮還高旻寺之憲票,出示布告,勒石永遠保護。高旻經改革後,只有普佛,皆隨早晚殿,其他一切佛事概不應酬。一日,揚州張護法擬早二板打延生普佛一堂,願出普佛儀二百四十元,要求我放早板香一枝。我雲:“居士當知,甯動千江水,莫動道人心,若放香做佛事,居士不但無功,反爲有過。”居士雲:“二百四十元不肯,出二千四百元,諒必准許矣。”我雲:“任是二萬四千元,亦不能放早板香打普佛。”張居士見我不顧感情,不被利誘,只得掃興而止,帶笑曰:“和尚是鐵打的規矩,如是行去,我很佩服。”自此無論何人欲將錢買放一枝香,萬難做到。是年即將萬年水陸,改淨七一堂。水陸約共四十余人做佛事,牌位每座一百元;淨七約二百余人,大殿、外寮、早晚殿、二次回向,牌位每座二百元。如前有牌位之人,不願打七者,可以還款;願續供者,照每座一百元收費,以示優待。由是經忏佛事之根蒂,從此永絕,此民國十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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