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講
《四百論》中講道,先遮止非福,中間遮有我,最後遮止見。剛開始遮止非福是什麼意思?即是遮止對現實的貪著,不遮止這種執著,便會造各種各樣的罪業;遮止“我”,即是遮止實執所執持的境,如“人我、法我”,這種執著應該破斥;最後遮止見是什麼意思?證得無我之後,又認爲“無我是實有的”,那這種認爲空性是實有的見也應遮止、也要破斥掉。這叁個:非福業、我見、見上面執著的實執——認爲空性是實有的,均應該遮除。
《四百論》裏面這叁句話將叁士道的內容都涵蓋在裏面。第一個遮止非福,遮止對現世的貪著,這是下士道的內容;第二個,對“我”的遮止,是中士道,要證得解脫,證得“人無我”、“法無我”,將人我執和法我執遮止;第叁個,最後將這個“見”也遮止,這是“二現”之習氣,這就是所知障。二種都要遮止:對空性的實執,以及這種習氣(二現的習氣即所知障),都要遮止和破除。這些只有大乘才會講到,因此是上士道之內容。所以這叁句話的內涵是非常廣的。
在《叁主要道》中亦講道:“現相緣起不虛妄,性空不執二了解,何時見爲相違者,尚未通達佛密意。”現相緣起就是外在世俗的法,形形色色的顯現、形形色色的緣起法,緣生緣滅,這樣自然、這樣順理成章,因果的道理毫不虛妄、虛诳,自然地存在著,此即現相緣起。那麼,性空不執就是一旦對空性有所了解,哪怕一點點我執——執著有一個我,執著我的東西,執著有一個自相,也絲毫不會有。毫無一點執著。一旦證得空性,對于這樣的執著,就沒有一點可以讓我們執爲實有的東西。對于這二者,一方面,對于現相緣起這種緣起法生起清淨的、不虛妄的了解,因果如是、緣起如是;另一方面,內心生起一個決定的定解,就是對于性空了解,沒有絲毫讓我們執著的事物。對這兩個內容産生定解:對于緣起的定解,對于性空的定解。如果我們認爲二者相違:認爲是緣起、有因果顯現,即不應該是性空;或者認爲是性空,不應該有因果緣起,這便說明還沒有通達佛陀的密意,究竟的道理尚未明白。
對于這樣“緣起性空”的道理,佛陀在《般若經》裏面說:未來龍樹菩薩會一再去抉擇、去開示這樣的內容,開顯其中的“密意”。佛陀最究竟的意趣、諸法究竟的真理,就是“現相緣起”與“性空”不相違。有這樣的名言:“現空雙運”,現相的緣起和內在的性空,它們是相互爲助伴的,顯現的當下也是性空,性空的狀態裏面又有緣起的顯現,這樣根本沒有一點相違。如果對這二者沒有善加理解,認爲“性空的就不是緣起”、“緣起的就不是性空”,處于這樣一種似是而非搞不清的狀況,那是還沒有明白佛陀最究竟的見解。“現空”,緣起性空能夠在一個事物上去安立,要領悟非常難,能夠這樣領悟的人非常少。有人認爲,空就是什麼也沒有,一旦緣起就是一定要實有。一般都有這樣的觀點。所以,要領悟這種“現空”是在一體上面發生、領悟顯現的緣起和性空是一體的,這是非常困難的事。
昨天我們講到“世俗谛”和“勝義谛”,它是一體的二個層面的內容。“世俗谛”和“勝義谛”,也就是我們經常所說的“緣起性空”、“性空緣起”,或者“現空雙運”,這些意思是一樣的。《心經》中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個內涵即是說色法——外在的一切法,就其本身上面而言,自體是沒有的、不存在的。外在各種各樣的現相,只是色法的安立處而已,然後由我們的心安立過去,認爲這是這個東西、那是那個東西。在這個事物上,其本身沒有一個實在的東西存在,是空的。空的情況下,才可以産生種種作用:因果的作用、緣起的作用。
前面我們講到了佛教內部各種各樣的看法:人無我、法無我;或者證得“常一自在的我”沒有,認爲就得到解脫;或者“獨立實體的我”沒有,就可以證得解脫。說法是有種種不同,但我們究竟觀察,最終我們把這個實有的我破除後,證得的這種無我、這種空性,才會真正地證得解脫。
下面我們還是按《入行論》裏的內容來講。昨天我們講道,在所知的一些法上,分了世俗谛和勝義谛二類。“勝義非心所行境”,勝義谛不是名言心之所行境,不是不觀察、不尋伺的心所證得的境界。勝義谛不是這個心的境界——不是名言量的境界,名言量的境界所證得的是世俗谛。
辛叁、決擇二谛的補特伽羅的差別:
接下來開始講,對于二谛抉擇的人有什麼差別?意爲,什麼樣的人對于二谛在學習思維呢?
抉擇二谛的補特伽羅之差別。
此中世間有二種 瑜伽者及庸常人
此中庸常世間者 瑜伽世間之所壞
勝慧有別瑜伽者 輾轉由上遞相害
對于二谛抉擇的補特伽羅,有二種世間人。此處之“世間人”內涵,並非指凡夫俗子,而是指依刹那壞滅、衆多五蘊聚合安立的補特伽羅。因爲五蘊是刹那壞滅的,在這上面安立的補特伽羅均稱爲“世間人”,菩薩聖者亦如是。此處和我們平時所講的世出世間不一樣,這裏的世間人,本身五蘊是壞滅的、是無常的,只是在這上面安立的而已,所以稱爲世間人。
這裏有二類世間人。第一類,內心生起證空止觀雙運的瑜伽師中觀師。止觀雙運,“止”我們前面講過,即于一個所緣境上,遠離昏沈掉舉,能夠一心安住、任運安住。那什麼是雙運?就是于“止”的定境中,對于空性思擇時,由觀察慧引生輕安,如此得到觀的同時便是止觀雙運。你只要妙觀,一定是止觀雙運,即爲證得止觀雙運的瑜伽師中觀師。瑜伽師,並非都是中觀派的中觀師,學習唯識之人亦認爲自己是中觀——他認爲自己處于中道,因此自認爲中觀師。
此處所講的瑜伽師中觀師,主要還是應成的中觀師。任何一個宗派均認爲自己是中觀,不會認爲自己墮落二邊(常邊或斷邊),但究竟哪一個是中觀,還是要觀察一下。這裏的瑜伽師中觀師,是中觀應成。
然而下邊另外一類,“以及庸常的人,即承許諸法谛實成就的實事師等這樣的補特伽羅”。認爲諸法谛實成立的實事師,主要指唯識之下。當然,若以應成派的觀點看,自續派亦爲實事師——彼認爲名言上是自相有,只要是自相有,便是谛實有。
“此中庸常世間者”,庸常世間者,指承許實事之宗,即實事師,“受到證得中觀空性的瑜伽世間者清淨正理的破壞,如以離一異等正理即可破壞認爲諸法谛實成就之宗。”總的來說,就是上面宗派對下面宗派有一種破斥的作用。如一切有部可破斥外道;經部的觀點可破斥一切有部的觀點;唯識的觀點可以破斥經部的觀點;自續派的觀點可以破斥唯識宗的觀點;應成又可破斥自續的觀點。所以是一層一層更深更細,對于前面所說的觀點就有更深一步的闡述。
這些宗派的思想和觀點,也是佛陀的善巧方便,順應當時有情的根性,循序漸進地把他引入到最究竟的見解。剛開始是外道的思想,認爲有一個“我”。爲了讓當時所教化的有情遠離這種思想,那就開釋沒有常一自在的我,說出了一切有部的宗義;進一步,一切有部認爲叁世實有,經部的思想便不認爲叁世實有,只認爲現在實有,過去未來均非實有;但經部認爲外境是存在的,到唯識時便不認爲有外境。唯識是心外無境,外在都是心的幻現;但唯識猶認爲心是谛實成立的、圓成實性谛實成立,自續派則認爲谛實的法是沒有的;但自續派又認爲有個自相,到了應成便將名言的自相也給破除掉。所以通過學習,是一層一層地讓我們對于見解有更深一步的領悟,如階梯般一級一級,最終通達佛陀最究竟的義趣。
勝慧有別瑜伽者 輾轉由上遞相害
中觀師內部也有智慧勝劣的差別,由此産生不同的情況。比如,住于二地的菩薩,其智慧必定超過初地;叁地的菩薩,其智慧必定超過二地;而初地之菩薩超勝于加行道;加行道超勝于資糧道。
此處之“相害”,非破斥意,而是以威光映奪的方式,輾轉超勝——以智慧的光芒勝壓,二地菩薩的智慧光芒,映奪了初地菩薩的智慧光芒,正如太陽底下看不到螢火蟲的光亮一般。是這樣的含義,而不是破斥的意思。對于不同的有情,是如初地菩薩超過加行道的菩薩;而對于同一個有情,在彼證得資糧道、證得加行道、證得初地時,智慧都超過之前所證得的階段。
中觀師對于庸常的世間者的這種破壞、破斥,是以各種各樣的正理來破斥。上一個宗派的宗義可以正理來破斥下一個宗派的宗義。瑜伽師內部的輾轉相害,不是以正理破壞,而是以智慧的力量超過。“勝慧”,殊勝的智慧有差別,以是否超勝于他的方式,稱作相害。
庚二、斷诤,分叁:
辛一、斷于基——二谛之诤;辛二、斷于道——空性之诤;辛叁、斷于果——利他之诤。
初者,分叁:壬一、斷世間人之诤;壬二、斷聲聞人之诤;壬叁、斷唯識師之诤。
今初,斷世間人之诤論:
中觀實事共許喻 爲果義故不觀察
此處之實事師,指唯識之下,包括唯識。實事師——唯識、經部及有部等,就是說一切法谛實有。接下來便诤論。
說實事師難曰:“中觀師言,能夠以正理來破斥我們的宗義,這是不合道理的。你們所說的正理,並不是什麼正理。爲什麼?對于你們的宗派而言,你們中觀師並沒有什麼清淨的理由,來證成一切法無谛實。既無清淨的理由來證成,我們便沒有共同語言,你們中觀師則無法來破斥我們的宗義。”
中觀師答曰:“你們所說的理由是不成立的。我們是有理由的,作爲立論者——我們中觀師,以及作爲敵論者——你們實事師,有著共許,即共同承認爲虛假的比喻。如夢、影像等,這些都如幻如化。這些夢、幻化以及影像都不是如眼見的那麼實在,幻化之物並非像幻化的那樣所存在,而只是一種虛假的內涵,這一點大家都是承認的。我們中觀師承認它們虛假和幻化,你們實事師如唯識,亦承認其虛假和幻化。以這樣共同承認的比喻,就可以證成一切法無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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